话说庆瑞见方振藻跪下求救,先举眼看了看后成,才忙伸双手将方振藻扶起,说道:“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请安心坐下来罢。”方振藻起来就旁边椅上坐下。后成看他的神气异常颓丧,全不似平日那般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很有些觉得诧异。暗想:我师傅平口无恶不作,好象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今日怎的忽然现出这般神气来呢,并且他是一个法力无边的人,便有不了的事,庆老伯却有甚么力量能救他呢?后成正在这们思量,即听得庆瑞向方振藻说道:“你若是疲乏了,不妨去后成床上歇息歇息。此时辰光还早,正好趁此休养一番。”庆瑞说到这里,回头对后成道:“扶你师傅到床上去睡罢。”后成一面应是,一面走上前来扶方振藻。
方振藻望着后成,露出一种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又象害怕又象欢喜的脸色,说道:“你倒已修炼到了这一步,便没有我,自己也能寻得着门路了。不过你能修到这一步,可知是谁的力量?”后成忙垂手答道:“师傅玉成之德,老伯培植之恩,弟子没齿不敢忘记。”方振藻忽改变态度,哈哈笑道:“你哪里知道。”庆瑞不待方振藻往下说,即连连摆手止住道:“此时不用说这些闲话吧。”方振藻便不做声了,也不要后成扶掖,立起身就走。后成看他起身和提脚的时候,象是很吃力,勉强撑持的样子。又像身上有甚么痛苦,又像是奔走了许多里路,身体走疲乏了。后成看了这情形,又不由得暗忖道:“怪道庆老伯教我扶师傅去睡,师傅平日喝得烂醉如泥的时候,走路一偏一跛的,快要跌倒的样子,尚且不要人搀扶着走,今日一些儿醉意没有,倒教我扶着去睡,原来他身上不知出了甚么毛病。”后成一面思量着,一面跟着方振藻到自己床跟前。只见方振藻一纳头横躺在床上,悠然长叹了一声,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敢追我到这里来,就算你有真本领。哈哈,只怕你不敢啊。”旋说旋①合上两眼,沉沉的睡了。后成在旁边看了,兀自猜不透是怎么一回事。但是后成心里着虑的,只愁师傅若是病了,夜间去山中修炼没人指教。遂坐在床边伺侯着。
方振藻睡了一会,忽张开眼来,望着后成笑道:“好小于,你坐在这里,是伺候着我么?”后成忙起身应是。方振藻向床边指了一指,说道:“坐下来,我有话和你说。”后成随即坐下。方振蕴问道:“你可知道我为甚么弄到这个样子么?”后成摇头道:“弟子不知道。”方振藻道:“你想知道么?”后成停了一停,答道:“有益于弟子的事,弟子很想知道。但是若与弟子修道之念有碍的事,……”方振藻不待后成说下去,即伸手将后成的手握住,笑道:“快不可如此称呼。我那有这们大的福分,能做你的师傅?”后成一听这几句不伦不类的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忙立起身,垂手说道:“弟子承师傅玉成之德,正不知应如何酬报。师傅怎的忽然是这们说起来,弟子如有甚么错处,总求师傅俯念年幼无知,从严教调。”方振藻翻身坐起,使出平日轻浮的态度,哈哈大笑了一阵。说道:“酬报倒可不必,只要不替人报仇就得咧。”
后成看了方振藻这般举动,听了这般不可思议的言语,更是如堕五里雾中,不知应如何回答。心想我若不为母亲报仇,又何必万水千山的来这里学道?并且我为母亲报仇,也不能说是替人报仇。难道我师傅得了心疯病么?若不然,怎的今日专一说这些没有道理的话?后成心里是这们思量,方振藻也不说甚么,站起身迳自去了。
后成因恐自己修炼的法术半途抛弃,只得到庆瑞跟前问道:“师傅今日的言谈举动,大异平日,并有不认我做徒弟的意思。不知我曾有甚么差错,使他如此生气?”庆瑞笑道:“没有的事,你修炼得非常精进,他决不会无端不认你做徒弟。”后成道:“师傅的道法高深,向来俯视一切,常说当今之世,没有能与他为难的人,今日却为甚么现出很为难的样子来呢?”庆瑞半晌不回答。后成料是自己不应该这们说,急忙解释:“小侄实在是因离家三年,大仇未报,惟恐师傅中道厌弃小侄,道法练不成功,更不知何日才能报仇雪恨。”庆瑞看了后成发急的样子,也伸手拉住后成的手道:“你师傅素来是这们荒乎其唐的,你应该知道。你尽管专心一志的练你的道法,成功就在目前了。修炼以外的事,你可以不必过问。应当你知道的,到了那时候,你不问也会知道,若是不应当你知道的,知道了,反分你修道的心。我不回答你,并不是怪你不该这们问,只因你还不曾到知道这事的时候。”后成这时心里所希望的,但求不妨碍自己修炼的功课,功课以外不相干的事,他原不想过问,当下便不说甚么了。
这夜仍照常入山修炼。炼到三更过后,于万籁沉寂之中,猛听得山岩里一声虎啸,登时四山响应,林谷风生。后成是曾经在这山里受过一番惊吓的人,一闻这声音,就想到那夜遇虎的情景,又不禁有些害怕起来。忽转念想道:“那次遇虎之后,庆老伯不是给了我一杆枪防身的吗?一向平安,不曾用过,此刻还揣在怀里,何不取出来,等那孽畜近身,便赏他两下呢?”随想随②探手入怀,拔出那杆连发六响的手枪来。准备停当,借着星月之光,竭尽目力,向四方森林中仔细探看。却是奇怪,那虎只啸了那一声,便投丝毫声息了。后成等了好一会,见没动静,只得依旧揣藏了手枪,再做功课。
没一刻工夫,方振藻来了。后成照例立起身来问候,方振藻扬手止住道:“坐着不必动罢,我有话和你说。大家坐下来,好慢慢的谈。”后成虽听师傅这们说,然已立起身来了,不能不让师傅先坐下才敢就坐。
方振藻又改变了白日的态度,两手执住后成两条胳膊,缓缓的往下按着,笑道:“我若是你的师傅,你自然不能先行坐下。于今你我不是师徒了,还拘甚么形迹呢?我此刻得意极了,你听我说得意的事罢。”后成被按着只好坐下,十分想问何以于今不是师徒的话,但是方振藻不容他有问这话的空隙。一同坐下来,紧急着说道:“我在南京混了十多年,南京的三岁小孩都知道我的三种嗜好。你我在一块儿也差不多三年了,你知道我是那三种嗜好么?”后成说:“弟子只知道师傅的道法高深,实不知道有那三种嗜好。”方振藻大笑道:“你还在这里甚么师傅弟子,好,也罢,这时和你说,你只当我是胡乱说了好耍子的,待一会儿再说罢。我的三种嗜好,你何尝不知道?不过存客气,不肯直说出来罢了。我老实说你听:我第一种嗜好,就是贪花。只要有生得漂亮的雌儿,落到我眼里,我便和掉了魂的人一般,不弄到手快活快活,再也放他不下。不问他有丈夫没丈夫,是贞节女子,是淫荡妇人,我总有本领使他依从我。”方振藻说到这里,又打了个哈哈。接着自己解释道:“有了我这般道法,世间有甚么女子能保得了贞节呢?第二种嗜好,和第一种的色字,从来是相连的,就是爱酒。我一喝了几杯酒,贪花的胆量就不因不由的大起来了。所以要贪花,便非有酒不可。第三种嗜好,却和第一第二两种不相连。然而是一般的痛快。你猜得出是甚么?”
后成见方振藻说出这些不成材的话,心里已存着几分不快,只是不敢表示反对罢了。略略的摇着头答道:“猜不出是甚么。”方振藻笑道:“赌博,你也不知道吗?我赌博输赢,只凭运气,不用法术,一用法术,便赢了也没趣味。你要知道我此刻极得意的事,并不是赌博赢了钱,也不是酒喝的痛快,也不是得了生得漂亮的女子,我料你决猜不着我为甚么事得意。你我不久就要分离了,我不能不把得意的事说给你听。”后成忍不住插嘴问道:“好端端的为何就要分离呢?”方振藻忽然长叹一声道:“数由前定,谁也不知道为着怎的。前次我向你要五百两银子的事,你不曾忘记么?”后成道:“还记得是曾有这们一回事,不过日子久了,没人把这事放在心上,师傅不提起,弟子是差不多忘怀了。”方振藻点头笑道:“我平日拿旁人的钱使用,也记不清一个数目,从来也没想到偿还,惟有你那五百两银子,便到临死也不会忘记。”后成道:‘那算得甚么,何必这们搁在心上。”
方振藻道:“那却有个缘故,银子虽只五百两,用处倒很大。六塘口如是庵的住持尼净缘,早五年前本来就和我要好。我嫌他年纪大了些,有三十六七岁了,不愿意时常到如是庵里去。净缘恐怕我把他抛弃,想出些方法来牢笼我,他有几个年纪很轻的徒弟,他都一个一个的用药酒灌醉了,陪着我睡,我只是不大称心如意。离如是庵四五里路远近,有一家姓陶的绅士,是有名的富户。陶家有个在浙江做镇台③的,死在任上,留下一个新讨进来的姨太太,年纪才十七岁,生得着实漂亮,并是良家的女子,陶镇台设计讨进来的。陶镇台一死,陶夫人的醋心不退,逼着这十七岁的姨太太在陶家守节。姨太太不敢违拗,就随着陶镇台的灵柩一同归到陶家来。
“凑巧搬运灵柩的那日,我在半路上遇着了。像那姨太太那般娇丽的女子,我白在世间鬼混了几十年,两只无福的乌珠,实在不曾瞧见过一次。这时虽是在半路上偶然遇见,但我的三魂七魄,简直完全被他勾着去了。我知道陶家是个有钱有势的人家,那陶夫人治家又十二分的严谨,谁也不能到他家做出奸情事来。我寻思无法,只好求净缘替我出主意。净缘倒肯出力,专为这事在陶家走动了好几个月,劝说得姨太太情愿落发出家,终身皈依三宝,就要拜净缘为师。叵耐陶夫人不答应,说是落发出家可以,但不许在如是庵出家。自己拿出钱来建了一个小小的尼庵,就在陶家的住宅背后。不知从甚么地方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尼姑,陪伴那姨太大。姨太太便真个落发修行起来,只苦了我和净缘,用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气力,到底不曾如着我的心愿。
“幸亏净缘能干,渐渐的和那老尼姑弄热了,知道老尼姑也不是个六根清净的人,生性极是贪财。净缘费了许多唇舌,他才答应了能送他五百两银子,他方肯耽这惊恐。因此我那日向你要五百两银子,就在那夜,老尼姑将净缘给他的药酒哄骗得姨太太喝了,迷迷糊糊的与我成了好事。次早醒来,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翻悔也无益了,索性要嫁给我做老婆。若论他的模样性格,本来做我的老婆也够得上。不过,我是一个天空海阔来去没有挂碍的汉子,多添一房妻小,便多添一层挂碍。并且他已经落了头发,娶回家来也不吉利。只是我心里虽然这们着想,口里仍敷衍他,教他安心等待,等到顶上的头发复了原,即娶他回家。他怨我没有娶他的真心,几番对我说,你既不能娶我回家,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你从此就不要到我这里来了罢。免得风声传到夫人耳里,我的性命便活不了。”
后成听到这里,不觉惨然说道:“可怜,可怜。”方振藻道:“这有甚么可怜?我花了五百银子,用了许多心计,才把他弄到手,没快活得几日。我不是呆子,怎么能随意丢开呢?并且我花钱费事,受怕耽惊,为的就是他一个人。我对他这们有情,论理他对我也应该如此,而他竟忍心教我不要再去,我如何能甘心咧?好在我不比寻常人容易被人识破,每夜等大家睡净了才去,天未明就出来,一晌除了净缘和老尼姑之外,绝无人知道。
“前夜也是合当有事.二更时候,我到他那里,他还坐在床上等候,不曾睡下。一见我窗眼蹿进去,即跳下床对我扬手,教我不要高声。我问为甚么?他指着对面房间,就我耳边低声说道:‘今夜有两个年轻的尼姑,到夫人那里化缘,夫人见天色晚了,就留两个尼姑歇宿,亲自送到这里来,此刻在对面房间里睡了。我恐怕你不知就里,进房和我随便谈话,给他们听见了,不是耍处,所以坐在床上等候。’我当下听了这些话,也不把放在心上,打算上床睡觉。无奈他的胆小,定不肯我在那里睡,逼着我离开那房。我心里不免疑惑起来,暗想:若真是两个年轻的尼姑来这里化缘,出家人断不肯多管闲事,怕到这个样子干甚么呢?看他这样慌张的情形,对面房间里睡的多半不是尼姑。我既生了疑心,益发不肯走了,蛮将他抱上床同睡。平日我本来不待天明就走,前夜却有意睡到日高三丈,还假装睡着不起来。任凭他推—会揉一会,在耳边低唤一会,掩面饮泣一会,我只作睡着了不做声。他急得无法,穿衣下床出房去了。我在床上听得他走出房门,随手将门带关,在外面锁了。我才睁眼一看窗户,只见窗纸上照着一个黑影。从窗纸小窟窿里,现出一只黑白分明的俊俏眼睛来,那眼光正射在我身上。我心想:不好。他昨夜所说的,并非假话,据这眼光和黑影看来,不是一个年轻尼姑是甚么呢?立时打算踢破窗门逃走。忽听得窗外发出娇滴滴的声音向我叱道:‘那里来的恶贼,敢污秽佛门清净之地。’我这时见已有人叫破,也就用不着急急的图逃了。这尼姑的容貌生得怎样,虽隔了一层纸,不曾看出,然那只勾魂的眼睛,是已见过的,觉得比陶家姨太太的还要动人几分。我何不瞧他一个仔细,如果有十分姿色,两个年轻的尼姑,又在外面化缘,料没弄不到手的道理。这主意打好,已走近了窗户跟前,即听得外面又有一个很娇嫩的声音问道:‘妹妹怎的还不动手呢?若给恶贼跑了,岂不可恨吗?’我当下听了这话,只是好笑。若不是想看他们的心急,原以为可以不作理会的,那晓得我这条性命,就险些儿送掉在那房间里。亏得我急于要看他们,一举手冲破了窗门,蹿出窗外,谁知我的脚还不曾点地,迎头就是一剑飞来。我才大惊,不敢怠慢。一面招架,一面偷眼看两尼姑的容貌体态,真是一对嫦娥仙子。我一落眼,浑身骨节都不由得酥软了。只因那两口剑非同小可,紧紧的拣我要害刺来,性命只在呼吸的关头,不容我再有旁的念头。使尽平生本领想将两人制服,无奈两人不肯放松半点。一折身,我屁股上早着了一下。我立脚不牢,便借遁光跑了。我逆料那两个丫头既有那们大的本领,遇了我必不肯轻轻放过,我昨夜安排好了,专等他们赶来。果不出我所料,昨夜二更以后,他们自投罗网,迳到参将衙来找我,两个都披我活捉生拿了。你想:这们两个天仙也似的人儿,既落到了我手里,还愁他不给我快活么?你看我如何不得意?”
后成听了这番事迹,止不住心头发火,若不因方振藻是自己学道的师傅,早已拔出手枪来打了。这时只得极力按纳住火性,问道:“师傅拿了他们,此刻关在甚么地方呢?”方振藻笑道:“此刻还在参将衙里。只等我将你的事办妥了,我便要把他们带到一个安乐地方去。有了这们两个人给我享受半世,就是神仙我也不想做了。”后成问道:“我有甚么事要办妥呢?”方振藻向东方望了一望,说道:“快了,快了,太阳一出就行。”后成不懂是甚么意思,呆呆的望着方振藻发怔。方振藻不住的摇头晃脑,现出极得意的神气。
不多一会,东方一轮红日渐渐的升将上来,登时照得满山苍翠的树木,都和喝醉了酒的一般红艳。后成猛然想起背后山岩里的祖师来,即回头随着阳光射线,向那岩石里面望去。觉得阳光还低了些儿,里面仍是漆黑的,看不分明。方振藻一手挽起后成,笑道:“带你见祖师去,今日是你成功的时候了。”后成跟着从树林里穿到岩前,方振藻指着岩口一片青石道:“快叩见祖师。”后成连忙跪下叩头。一拾眼,便见一具很高大的骷髅,端正趺坐④在一个四方石桌上。
方振藻在旁呼着欧阳后成,说道:“仔细端详。祖师的法身,就在这里。你的师傅,也就在这里。我不是你的师傅,我是你第三个师兄。你要知道拜师的时候,便是得道的时候。你此刻拜师,须拜受师傅的戒律,发誓遵守。”方振藻旋说旋从怀中摸出一张字纸来,展开朗念道:“第一戒妄杀,第二戒窃盗,第三戒邪淫,第四戒酗酒,……”接着念第五戒甚么,第六戒甚么。方振藻念一戒,欧阳后成伏在青石上答应一句。方振藻念完了,说道:“当着祖师发誓,要赌本身咒,不许推诿到来生。”
欧阳后成虔心发了誓,立起来,忽觉得心里一动,眼看了方振藻,便遏不住心头忿怒,随即厉声向方振藻问道:“师兄也是祖师的徒弟么?”方振藻道:“怎么不是?”后成道:“师兄拜师的时候,也曾受过戒么?”方振藻道:“怎么不受?”后成道:“也曾发过誓么?”方振藻道:“怎么不发?”后成道:“发的也是本身咒么?”方振藻道:“怎么不是?”后成道:“发了誓不遵守,不要紧么?”方振藻道:“怎么不要紧,犯了咒是要灵验的?”后成道:“师兄屡次犯了,怎么却不灵验呢?”方振藻哈哈大笑道:“我发的本身咒,是一辈子也不会灵验的。因为我当日发的誓,是倘若犯了戒,就得死在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手里。我的道法,休说未成年的小孩不能制死我,我敢说当今之世,没有能死我的人。我怕甚么?”不知欧阳后成听了怎生说法?且待第三十三回再说。——————————
①旋说旋,边说边……
②随想随,边想边……
③镇台,清时总兵的代称。《皇朝通考》:“总兵官掌一镇之军政,……为军政大臣。”后世遂称总兵为镇台。
④趺(fū)坐,佛教用语,指双足交叠而坐。唐善导《观念阿弥陀佛祖海三味功德法门》:“行者若欲坐,先须结跏趺坐,左足安右髀上与外齐,右足安左髀上与外齐,右手安左手掌中,二大指面相合,次端身正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