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年俊美,矜贵非常,盛欢对上他那的眼,熟悉又陌生的情绪,瞬间朝她席卷而来,心脏狂跳。
雪花如柳絮,纷纷扬扬。
她仿佛看到一道虚影,与他身影重迭在一块。
盛欢几乎想转身就逃。
“盛姑娘?”宁绍也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一看,脸色跟着变了。
太子为何会来这?
就在宁绍瞇眼思考的同时,凌容与已经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他怀里抱着手炉,脚下步伐慢条斯理,瞬也不瞬的盯她,一如今生初见,迎着风雪而来。
站在盛宅外头的众人,不论知晓他身份与否,皆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气场,无需任何言语,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盛欢嘴唇微微颤|抖,眼神仓皇。
宁绍若有所思,回首轻扫盛欢一眼,遮挡在她身前。
凌容与走的不快,瞧见宁绍将她护在身后的保护者姿态,眸色几变,藏在衣袖中的食指与拇指,轻轻地搓了搓。
三年前派下去江南的人,没能一鼓作气收拾掉宁绍,果然是他犯下最大的错。
当年盛家父子救下宁绍,他担心连累到盛欢,立刻让人收手,却没想到反倒成了宁绍接近盛欢的机会。
前世他与宁绍称兄道弟,私交甚笃,宁绍却在两人一次出游时,趁他毫无防备,意图取他性命。
当时他才知道,原来宁绍一直都是大皇子的人。
前世,因为宁绍对他痛下杀手,他才会遇见盛欢,没想到今生反倒换了过来。
凌容与眼底深处漫上一层霜雪。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宁绍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神态不卑不亢。
身旁一众奴仆则纷纷跪地参拜。
宁绍年少时其实曾与太子交好,只是三年前,太子毫无缘由与他疏离,不久就行同陌路。
甚至就连现在,宁绍都能隐隐感受到,太子对他似乎有种莫名敌意。
凌容与淡淡扫向宁绍身后。
盛欢的身高在女子之中虽不算娇小,却也被宁绍牢牢实实地挡着,饶是如此,她仍是感受到那双墨眸的探视。
太子不是她不想见,就能避而不见之人。
盛欢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扯了扯宁绍的衣袖。
宁绍眉梢轻挑,回过头,以眼神无声询问她。
盛欢朝他笑了下,摇了摇头,两人无声胜有声。
凌容与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原本毫无波澜的墨眸,终于泛起涟漪,周身亦弥漫起低沉的气压,脸色一点一滴阴沉下去。
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笑呢?
周遭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慑人寒意,压迫得不敢动弹,冷汗涔涔。
宁绍却毫无所觉般,直到确定盛欢神色无虞,才往旁站了一步。
盛欢上前,福身行礼,低声道:“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说话的口吻比两人头一次相见时还要冷漠,丝毫不复记忆中的细腻柔美,娇甜软糯。
凌容与薄唇紧抿,看着她的眼神忽明忽灭,眼底深处闪过痛苦,晦涩难言的情绪剧烈翻涌。
她不记得他了。
凌容与原存着一丝侥幸,期望着她跟自己一样有着前世记忆,但连两次相遇,她看他的眼神皆是如此陌生。
宁绍瞧出凌容与看着盛欢的目光不对,心头一跳,微微笑道:“殿下今日特地前来,可是要来问臣有关──”
凌容与置若罔闻,直接走到盛欢面前,眸色沉沉,深不见底,“你便是盛侍读的胞妹?”
他垂眸看着少女,只见少女垂着眼帘,浓密卷翘的眼睫微微颤.动。
鹅毛般的大雪,于两人头顶不停飞舞,纷纷落在遮挡住他们的两把油纸伞上。
她盯着地面,轻声道:“是。”
凌容与见她这般乖巧模样,回话的语调也没刚才那般冷淡,声音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叫什么名字。”
“盛欢。”
“盛欢。”凌容与微微低垂着眉眼,目光紧锁着她,淡淡呢喃两遍,“盛欢。”
“殿下,是欢喜的欢。”宁绍细心地替盛欢开口解释。
凌容与墨眸一沉,似是此时才终于记起身旁还有人,懒懒抬眸,瞥了眼青年,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宁绍。”
“是,不知殿下──”
凌容与瞇了瞇眼。
不待宁绍说完,他便将怀中手炉随意一扔,大掌一拽,朝思暮想的人儿已在身前。
凌容与俯身,唇落在她耳侧几寸的距离,温香软玉近在咫尺。
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肆意狂傲。
少年陌生却又熟悉的气息,将盛欢紧紧笼罩住,温热吹拂于耳,她呼吸微微一窒,记忆中曾经的甜蜜旖.旎,铺天盖地朝她袭来。
盛欢有一瞬恍惚,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人终日缠.绵,交颈而卧的时光。
然而少年下一句话,就将她狠狠地拉回现实,“那日你在大街对孤投怀送抱,不过几日,便又想对其他人投怀送抱了是么?”
略带薄怒的嗓音自耳畔响起,盛欢抬眸,不自觉的缩了下肩膀,一脸错愕。
目光掠过凌容与噙着凉薄笑意的唇角,再对上那双布满阴鸷的墨眸,她脑中空白一瞬。
盛欢不敢相信堂堂太子居然这般无赖,故意说出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语,引人误会。
那日分明是他扣住她的腰,她才会摔进他怀中!
之前她一直担心凌容与跟自己一样恢复前世记忆,现在看来是她忧思过虑,这人的一言一行与前世截然不同。
前世她与阿爹捡到他时,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当时的少年郎,清风明月般的一个人,看着他便想起君子端方、温润如玉,这八个字,她才给他取了温君清这个名。
而如今……这位大梁太子又如何担得起清风明月这四个字?入京前她所听到那些对太子的赞美,怕只是虚名。
那日在大街上他那般稳重,想必只是因为围观民众过多,他不得不收敛脾性,装模作样。
是了,这个人不是温君清,不是她到死都还相信、还深爱的夫君。
他不是那个一无所有、失去记忆、唯有她一人的温君清,而是贵为储君、矜贵无匹的太子凌容与。
这一世,他之于她,不过就是个陌生人。
盛欢敛下长睫,细指攥紧,心底虽多了几分苦涩,原本慌乱的一颗心,倒是渐渐沉稳下来。
“民女那日绝非有意唐突,请太子莫再说出这种惹人误会的话,请您自重。”她低眉顺眼,姿态柔顺乖巧,挑不出半点错处,语气越发漠然。
凌容与面不改色,心脏却被狠狠刺了一下,大掌一把攥住她雪白纤细的手腕,将人往前带。
少女白.嫩的肌肤,很快就被勒出一道红痕。
他眸光幽暗一瞬,痛苦与嫉妒不断翻腾。
她与宁绍的互动,她对着宁绍笑,她站在宁绍身旁的画面,还有对他说话时,那仿佛沾染了落雪寒意,极尽冷淡疏离的陌生语气,所有的所有,都令他难受的快要发疯。
想毁掉任何看见她的笑容,任何站在她身边的人。
让她永远只看他一人就好。
凌容与一脸云淡风轻,握在盛欢手腕的力道却不自觉加重,手背青筋暴起。
心脏更像绞进一把利刃,反复切割凌.迟,撕心裂肺一般疼痛。
一众奴仆早在太子拉起人便纷纷低下头,丝毫不敢抬眸窥视。
唯有宁绍毫不避讳的看着。
百姓间的闲言碎语,易以讹传讹,造成误会,当初他听了不过一笑置之,如今太子却亲口证实了这件事。
宁绍垂下眼帘,沉吟片刻,道:“殿下与盛姑娘之间恐怕有误会,盛姑娘并非你口中那种轻浮女郎。”
凌容与偏过头看宁绍,不紧不慢道:“她自然不是那等轻浮女郎,是宁大公子不知分寸,过于风流唐突,明知盛宅只有她一人,还故意挑在此时登门拜访。”
他并没有事先派人观察盛欢的一举一动,否则也不会等到宁绍要离开盛宅,才姗姗来迟。
口中所言,都是他于极短的时间内,推敲得出的结论。
“什么?”宁绍一愣,显然没想到凌容与会说这样的话。
“宁绍,”凌容与薄唇微勾,墨眸中压抑着病态的执拗与独占欲,“她是孤的。”
他无法忍受少女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更无法忍受旁人觊觎她。
太子此言一出,低垂着脑袋的众人均是一怔,无声地倒抽了一口气。
饶是宁绍这般身经百战的皇商子弟,亦是怔愣几瞬,才回过神来,“殿下方才连盛姑娘的芳名都不知,她如何就成您的了?”
宁绍心中不禁生出了种荒谬感,好笑道:“您草率的一句话,可是会为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恕臣斗胆,望太子殿下自重。”
盛欢只想尽快将太子打发走,故不愿与他多费口舌,但听见这话再也憋不住,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他。
“民女不是──”刚开口,细腰便被凌容与一把扣住,盛欢陡然一僵。
凌容与将她按进怀中,擒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直视自己,“孤素来洁身自好,东宫后院无任何姬妾,自懂事以来更未曾被其他女子碰过半分。”
他俯首,缓缓逼近盛欢,温热的气息喷洒于她的唇角,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少女肌肤细腻,柔若无骨的玲珑身段在怀。
目光落在娇|嫩欲滴的粉唇上,那清甜柔.软的滋味犹在心头,压抑了许久,想对她为所欲为的贪婪念想,骤然于血骨中翻涌肆虐。
凌容与喉结滑动了下,旁若无人般,眸光变得深邃而幽暗,眼尾泛起一抹病态猩红,薄唇与她离得极近。
想不管不顾,在宁绍面前,狠狠地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