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床穿衣的时候,回想着发生的事情,心里纳闷,那会不会是一场梦呢。在我再看见罗切斯特先生,听到他继续说一些爱慕的话,许下一些诺言以前,我还不能断定它是真的。
我一边梳着头,一边瞧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感到它再也不是平淡无奇的了:它的容貌流露出希望,它的颜色有了生气;我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丰收的源泉,而且从粼粼波光借得了光辉。过去我常常不愿看主人,因为我怕他不喜欢我的相貌;但是现在我相信,我可以朝他抬起我的脸,而我的表情不会使他的爱情冷却。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件朴素但是干净的浅色夏衣穿上;看上去从来没有哪件衣服像这样对我合适了;因为从来没有一件衣服我是在像这样幸福的心情中穿上的。
我飞奔下楼,进入大厅,看到在一夜的暴风雨以后,接着而来的是一个明亮的六月之晨,感到从敞开的玻璃门外吹来的是一阵清新芳香的微风,这一切并不使我惊奇。在我这样快乐的时刻,大自然也一定会感到高兴的。一个要饭的妇人和她的小男孩正沿着小径走过来,两人都脸色苍白而又衣衫褴褛。我奔过去,把钱包里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大约三四个先令。不管好歹,他们应该分享我的喜悦。白嘴鸦呱呱地叫着,更活泼的鸟儿在歌唱;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像我这欢乐的心儿那样轻快,那样富于音乐性了。
使我吃惊的是,菲尔费克斯太太带着忧愁的脸色从窗口往外看,并且严肃地说:“爱小姐,你来吃早饭吗?”吃早饭期间,她安静而且冷淡,可是我还不能使她明白真相。我自己还得等我的主人来解释;她也只好等了。我尽可能吃了点儿早饭,然后飞快地跑上楼去。我遇见了正从教室里出来的阿黛勒。
“你上哪儿去?是上课的时候了。”
“罗切斯特先生要我到婴儿室去。”
“他在哪儿?”
“在那儿,”她指着她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我走了进去,他就站在那儿。
“过来祝我早安,”他说。我高高兴兴地走上前去,现在我接受的,不再是一句冷冰冰的话,甚至也不是握一握手,而是一个拥抱和接吻。受到他这样的热恋和爱抚,似乎是自然的,舒适的。
“简,你看上去就像盛开的鲜花,笑盈盈的,很漂亮,”他说:“今天早晨你真的很漂亮。这就是我那脸色苍白的小精灵吗?这就是我的芥子吗?这个脸蛋上有笑靥、嘴唇像玫瑰、栗色头发像缎子般光滑、栗色眼睛闪闪发亮的容光焕发的少女?”(读者,我的眼睛是绿色的;但是你要原谅他的这个错觉;因为我想,他还以为我的眼睛染上了新的颜色呢。)
“这就是简·爱,先生。”
“不久就要成为简·罗切斯特了,”他补充说,“四个星期以后,简妮特;一天也不多。你听到了吗?”
我听到了,但是我不能完全理解它;它使我眩晕。这种宣布给我带来的感觉,是一种与快乐不相适应的更为有力的东西——它使人不安,使人震惊;我认为几乎是一种使人恐惧的东西。
“你的脸先前发红,现在又发白了,简: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新的名字——简·罗切斯特;听上去是那么陌生。”
“是的,罗切斯特太太,”他说;“年轻的罗切斯特太太——菲尔费克斯·罗切斯特的年轻的新娘。”
“这不可能,先生;听起来不大可能。人类在现世决不可能享受到完美的幸福。我不见得生来就和我的其余同类有着不同的命运;想象这样的命运会落到我的头上,那真是神话——真是幻想。”
“这我办得到,而且我会让它成为现实。我今天就开始。今天早上我写了封信给我在伦敦的银行家,要他把他保管的一些珍宝,桑菲尔德女主人的传家宝,给我送来。我希望再过一两天就把它们倒在你的裙兜里;如果我要娶一个贵族的女儿,我能给她的一切特权和一切关怀,我都要给你。”
“哦,先生!——别去管什么珍宝!我不喜欢听人家提到它。给简·爱珍宝,听上去不自然而且古怪,我宁可不要。”
“我要亲自把钻石项链戴上你的脖子,把环饰围上你的额头,——那将是很合适的,因为至少大自然已经在这个额头上盖下了贵族的专利证;我还要把手镯戴上这两个美丽的手腕,在这些仙女般的手指上套上戒指。”
“不,不,先生!想点别的话题,谈些别的事情,换个调子。别把我当作美人似的跟我说话;我是你的不美的、贵格会教徒似的家庭教师。”
“在我眼里,你是个美人;正好合我心意的美人,——娇小而飘逸。”
“你意思是说,弱小而微不足道吧。你是在做梦,先生——要不就是在嘲笑。看在上帝份上别挖苦人!”
“我还要让大家都承认你是个美人,”他继续说,他采用的调子真的让我感到不安起来了;因为我觉得他不是在欺骗自己,就是在欺骗我。“我要让我的简穿上缎子和花边衣服,她头发上要插上玫瑰;我要在我最心爱的头上蒙上无价的面纱。”
“那时候,你可就认不出我了,先生;我将不再是你的简·爱,而是个穿着小丑衣服的猿猴,——一个披着借来的羽毛的樫鸟了。我不愿穿上宫廷贵妇人的衣服,就像我不愿看见你罗切斯特先生用舞台上的服装打扮起来一样;而且,我不说你漂亮,先生,虽然我非常爱你;太爱你了,不能奉承你。你也别奉承我。”
然而,他没留意我的反对,还在继续就这个话题谈下去。“就在今天,我要带你乘马车去米尔考特,你得为自己挑几件衣服。我跟你说过,我们四个星期以后结婚。婚礼将在下面那边的教堂里悄悄地举行;然后,我将立即把你带到城里去。我们在那儿逗留一阵以后,我就带着我的宝贝到离太阳近一点的地方;到法国的葡萄园和意大利的平原;她将看到在古老历史和现代记载中一切著名的东西;她还将尝到城市生活的风味;她将拿自己和别人作公正的比较,学会看重自己。”
“我将旅行吗?——跟你一块旅行吗,先生?”
“你将住在巴黎、罗马和那不勒斯;住在佛罗伦萨、威尼斯和维也纳;凡是我漫游过的地方,都要让你去;凡是我的马蹄踩踏过的地方,你的精灵的脚也要踩踏。十年以前,我发疯似地跑遍欧洲,陪伴我的是厌恶、痛恨和愤怒;如今,我被治愈了,净化了,由一位真正的天使作为我的安慰者陪伴我重游旧地。”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朝着他笑。“我可不是天使,”我说;“在我死以前我不会成为天使。我将是我自己,罗切斯特先生;你不能指望也不能要求我这儿有什么天堂里的东西——因为你得不到的,正如我从你那儿也得不到一样;我压根儿就不期望这个。”
“你从我这儿期望什么呢?”
“在一个短时期里,你也许会像你现在这样,——一个很短的短时期;然后你就会冷静下来;然后你会变得反复无常;然后你会变得严厉,我将费尽力气才能讨得你的喜欢;可是,等你对我完全习惯了,你也许会再喜欢我,——喜欢我,像我说的,不是爱我。我看,你的爱情在六个月以后,或者不到六个月,就会成为泡影。我从男人写的书里看到过,那是丈夫的热情能维持的最长的时期。不过,话说回来,作为一个朋友和伴侣,我希望永远不变得让我的主人感到十分讨厌。”
“讨厌!再喜欢你!我想我会再喜欢你,更喜欢你;我会叫你承认我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你——忠实、热情、永不变心地爱你。”
“你不会反复无常吧,先生?”
“对于只是以容貌来取悦于我的女人,在我发现她们既没有灵魂又没有良心——在她们让我看到平庸、浅薄,也许还有低能、粗俗和暴躁的时候,我完全是个恶魔;可是对于明亮的眼睛,雄辩的舌头,火做的灵魂和既柔和又稳定、既驯服又坚定的能屈而不能断的性格,我却永远是温柔和忠实的。”
“你遇到过这样一个性格吗,先生?你爱过这样一个性格吗?”
“我现在正爱着。”
“可是在我以前呢,如果我真的在哪个方面达到了你那苛刻的标准?”
“我没遇到过和你相像的人。简,你能使我喜欢,你左右着我——你看上去顺从,我喜欢你给人的柔顺感;我把这绞柔软的丝线绕在手指上的时候,它引起一阵快·感,通过胳臂,直到我的心里。我受到了影响——被征服了;这种影响比我所能表达的更加甜蜜;我所经历的征服有一种巫术,超出了我所能赢得的任何胜利。你干吗笑啊,简?你脸上那费解的、神秘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呢?”
“我在想,先生(听了这想法,你可别见怪,那是无意中想到的),我在想海格立斯(1)和参孙(2)以及迷住他们的美女——”
(1)海格立斯,希腊罗马神话中,主神宙斯之子,力大无穷,曾完成十二项英雄事迹。
(2)参孙,《圣经》中的大力士,因受妇人诱骗,落入敌人手中。详见《圣经·旧约》《士师记》第13至16章。
“你这样想,你这小精灵——”
“嘘,先生!你现在这话讲得很不聪明,正如那些先生做得不聪明一样。不管怎么样,要是他们结了婚,毫无疑问,他们就会用作为丈夫的严肃来弥补作为求婚者的柔顺;我怕,你也是这样。一年以后,如果我要求你给我一个你不方便给也不高兴给的恩惠,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回答我。”
“那就现在要求吧,简——哪怕最小的恩惠;我希望听到请求——”
“真的,我会请求的,先生;我的请愿已经准备好了。”
“说吧!可是,如果你带着那样的面容抬起头来微笑,那我不等弄清楚你要的是什么,就会发誓给你。这样做会叫我成为一个傻瓜。”
“压根儿就不会,先生。我只要求这个:别叫人送珍宝来,别给我戴玫瑰;与其那样做,你还不如把你那条普普通通的手绢镶上金的花边。”
“我还不如‘给纯金镀金’。这我知道;那末,我就同意你的请求——暂时同意。我将收回我给我的银行家的命令。可是,你还没要什么;你只是请求取消一个礼物罢了;再试试。”
“那末,好吧,先生,请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在有一点上我的好奇心被大大地激发了。”
他看上去似乎不安起来。“什么?什么?”他连忙说。“好奇是个危险的请愿;幸亏我没发誓同意每一个请求——”
“可是依从这一个并没有什么危险啊,先生。”
“说吧,简;不过,但愿你希望的不只是打听一下——也许是打听一个秘密吧——而是希望得到我的一半田产。”
“啊,亚哈随鲁(3)王!我要你的一半田产有什么用呢?你以为我是个放高利贷的犹太人,想在田地上找个好的投资吗?我宁可要你完全跟我推心置腹。既然你让我进入你的心,那你总不会把心里话瞒着我吧?”
(3)亚哈随鲁,即波斯王色尔塞克斯(公元前485—公元前465)。《圣经·旧约》《以斯帖记》和《以斯拉记》中有关于他的记载。
“凡是值得听的心里话,都欢迎你听,简;可是,看在上帝分上,别要求无用的负担!别渴望毒药——别变成缠住我的地地道道的夏娃!”
“干吗不呢,先生?你刚才还对我说,你多么希望被征服,你感到被过分说服是多么愉快。难道你不认为,我最好利用一下这个自白,开始哄骗和请求——必要时甚至哭闹,生气——只是为了试一试我的力量?”
“我看你不见得会做任何这样的试验。侵犯,放肆,一切就都完了。”
“是吗,先生?你马上就改变主张了。你现在看上去多么严厉啊!你的眉毛都跟我的手指一样粗了,额头皱了起来,就像我有一次看到十分惊人的诗里所说的‘乌云层叠的雷霆’。我想那将是你结婚以后的神气吧!”
“要是那将是你结婚以后的神气,我作为一个基督徒就立即放弃娶一个十足的妖精或者火神的念头。可是你要求什么呢?小东西,——说吧!”
“哪,你现在就不讲礼貌了;和奉承相比,我可远远地更喜欢鲁莽。
我宁可做东西,而不当天使。我得问一下的是,——你干吗费尽心机,要我相信你要娶英格拉姆小姐?”
“只是这个吗!谢天谢地,不是更糟!”现在他舒展开他那浓黑的眉毛,低下头来,朝我微笑,抚摸我的头发,仿佛看到避免了危险,感到高兴似的。“我想我可以坦白地说,”他接着说下去,“虽然我会惹得你有点生气,简——我已经看见了,你生气的时候可真像个火神。昨天晚上,在寒冷的月光下,你反抗你的命运,提出你有权和我处在平等地位的时候,你发了火。顺便说一下,简妮特,是你向我求婚的。”
“当然,是我。可是请别扯到题外去,先生——英格拉姆小姐的事?”
“我假装向英格拉姆小姐求婚,因为我希望使你狂恋着我,正像我狂恋着你一样;我知道,为了达到那个目的,嫉妒是我能找的最好的同盟者。”
“好极了!——现在你可就渺小了——不见得比我的小手指的指尖大一点儿。那样做,真是奇耻大辱。你一点都不把英格拉姆小姐的感情放在心上,先生!”
“她的感情集中起来只有一种,那就是骄傲;它需要屈辱。你嫉妒吗,简?”
“你别管,罗切斯特先生;知道这个对你决不是什么有趣的事。再一次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问题吧。你认为英格拉姆小姐不会为了你的不忠实的调情而感到痛苦吗?她不会觉得自己被遗弃吗?”
“不可能!——我跟你说过,正好相反,是她遗弃了我;想到我的破产,一下子就使她的热情冷了下来,或者不如说熄灭了。”
“你的心真是又奇怪又狡猾,罗切斯特先生。我怕在有些地方,你的原则是古怪的。”
“我的原则从来没有受过训练,简;因为缺少关怀,它们长得有点歪了。”
“再认真地问一遍;我可以享受那答应给我的莫大幸福,而不必担心有什么人在忍受我自己刚才感到的痛苦吗?”
“你可以的,我的善良的小姑娘;世界上再没有人能对我怀有像你那样的纯洁的爱情——因为我把那舒适的油膏,对你的爱情的信任,涂在我自己的心灵上,简。”
我把嘴唇转过去吻吻那只放在我肩上的手。我深深地爱着他——比我相信自己能说的,比言语所能表达的还要深。
“再要求点什么吧,”他立即说;“能被请求,能表示同意,是我的乐趣。”
我再一次准备好了我的请求。“把你的打算告诉菲尔费克斯太太,先生;昨天晚上,看见我跟你一起在大厅里,她大吃一惊。在我再看见她以前,给她作些解释吧。被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误解,使我痛苦。”
“到你的房间里去,戴上帽子,”他回答。“我要你今天早上陪我到米尔考特去;趁你为了乘马车作准备的时候,我去跟这位太太说说明白。她认为,简妮特,你为了爱情牺牲了一切,而且认为完全不值得吗?”
“我相信她准是以为我忘了我的地位和你的地位,先生。”
“地位!地位!——现在和以后,你的地位就在我心里,就在要侮辱你的那些人的头上。——去吧。”
不一会儿我就穿戴好了,一听到罗切斯特先生走出菲尔费克斯太太的起居室,我就赶紧下楼到那儿去。这位老太太原先在读她早上要读的一段经文——这一天的日课;《圣经》摊开在她面前,眼镜放在上面。她正在干的事被罗切斯特先生的宣告中断了,现在似乎已经被忘掉;她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没有门窗的墙,表达出一个被不平常的新闻扰乱了的平静心灵的惊异。她一看见我,就清醒过来;她作了一种想微笑一下的努力,还想了几句祝贺的话;可是微笑停止了,话也没说完就不说了。她戴上眼镜,合拢《圣经》,把她的椅子从桌子那儿推回原处。
“我感到那么吃惊,”她开始说,“我几乎不知道该对你说些什么,爱小姐。我肯定不是在做梦,是不是?有时候,我一个人坐着,会沉入半醒半睡的状态,幻想出一些从没发生过的事情。好像不止一次,在我打瞌睡的时候,我那十五年前就去世的亲爱的丈夫跑了进来,在我身边坐下;我甚至还听见他叫我的名字爱丽思,就像他过去常常叫我的那样。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罗切斯特先生是不是确确实实地向你求过婚了?别朝我笑。可是我真的认为他五分钟以前跑进来过,说再过一个月你就是他的妻子了。”
“他正是这么对我说的,”我回答。
“真的!你相信他吗?你答应他了吗?”
“答应了。”她迷惑不解地看着我。
“我可从来没想过。他是个骄傲的人;罗切斯特家的人全都骄傲;至少,他的父亲爱钱。他也总是被说成是谨慎的。他决意娶你吗?”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把我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下。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得出来,她的眼睛在我身上找不出可爱的地方足以让她解开这个谜。
“这叫我不能理解!”她继续说;“可是,既然你这么说,那毫无疑问是真的了。以后怎么样,我说不出来;我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是地位财产相当;再说,你们年龄又相差了二十岁。他差不多可以作你的父亲了。”
“不,真的,菲尔费克斯太太!”我给惹恼了,嚷了起来,“他一点也不像我的父亲!看见我们在一起,没有人会有一刹那这样的想法。罗切斯特先生看上去和实际上都跟有些二十五岁的男人一样年轻。”
“他真的是出于爱情才娶你吗?”她问。
她的冷淡和怀疑是这样地伤了我的心,我的泪水都涌到眼眶里来了。
“我很抱歉,让你伤心了,”寡妇接着说下去;“可是,你那么年轻,对男人那么不了解,我是希望让你警惕。古话说,‘闪光的不全是金子’;在这种情况下,我是害怕将来会出现你我所料想不到的事。”
“什么!——我是个怪物吗?”我说;“罗切斯特先生不可能对我有真诚的爱情吗?”
“不,你是很好的;近来比以前又好多了;也许,罗切斯特先生是爱你。我一直注意到,你好像是他喜爱的人。有时候,对于他那明显的偏爱,我有点为你感到不安,很希望你警惕一下;可是,甚至连犯错误的可能,我也不愿意提。我知道,这样一个想法会使你吃惊,也许会使你生气;而你又是那么地谨慎,那么地非常谦逊和明白事理,我就抱着希望,希望可以信赖你,由你自己照管自己。昨儿晚上,我跑遍宅子,到处找不到你,也找不到主人;后来在十二点钟,看见你和他一块儿进来,那时候我的痛苦,我简直没法跟你说。”
“好啦,现在别管那个啦,”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一切都是正当的,那就够啦。”
“我希望最后一切都是正当的,”她说;“可是相信我,你怎么小心都不会过分。竭力和罗切斯特先生保持一个距离吧。不要相信你自己,就像不要相信他一样。像他那种地位的绅士通常不大会娶他们的家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