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秦氏捉拿归案之后,大家都知道, 此案必然跟淑妃有所关联, 刺杀太子,实乃重罪, 翌日早朝之后,璟帝当着众人的面, 决定亲自审理此案。
璟阳宫的宫殿内, 淑妃、秦氏、九红豆、九明行、春锦等人依次跪在地上。
璟帝高高坐在龙椅之上, 目光冰冷的垂眸看着他们。
九莺莺和贺怀翎站在左侧,安静待着,等待璟帝审理此案。
秦氏虽然跪在地上,但是仍旧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高扬着头颅, 像一只战斗中的公鸡。
淑妃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满脸懵懂的跪在那里,像被秦氏蒙骗了一样, 一问三不知,只会不断重复‘我不知道’这四个字。
九红豆一直在那里掉眼泪, 表现的害怕又无辜, 拼命的旁边靠,生怕璟帝注意到她。
九明行刚才还嚣张无比, 现在在璟帝面前,吓得屁都不敢放,噤若寒蝉的跪在地上, 一直低着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春锦在牛柏死去的那一刻起,好像就对什么不会怕了一样,变得坚强而无畏。
她在璟帝的龙威面前,依旧不卑不亢,说话的时候,有条有理,将整件事情平静叙述了一遍,全程语气无波无澜,只有在提及牛柏的时候,她的声音才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连看向秦氏和淑妃的眼神都变的充满了仇恨。
她说完整件事情的经过之后,璟帝面色彻底沉了下来,他饱含怒气的扬声问:“淑妃、秦氏,你们两个可还有话说?”
淑妃跪在地上,不住的摇头,语气卑微的道:“请陛下明察秋毫,臣妾对此事一无所知,臣妾也跟陛下一样,今日听春锦说起此事,才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这些事跟臣妾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她说着拿起帕子嘤嘤哭了起来,语气悲恸地说:“臣妾那可怜的弟弟怎么就死了呢?他离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最令臣妾伤心的是,他死了那么多天,臣妾竟然对此事毫不知情,臣妾这几天还穿红戴绿的与宫里各位妹妹一起听曲玩乐,臣妾如今想来,实在是后悔万分,心中异常难过。”
九莺莺算是听出来了,她这是早有准备,她这几日背地里明明一直在筹谋杀人计划,表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众人吃喝玩乐。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如果刺杀的事一旦暴露,她可以趁机撇清干系,保全自己。
璟帝目光审视的看着她,沉声问:“秦壮启之死,你心中可有怨恨?”
“……臣妾怨!臣妾也恨!”淑妃声音大而激动,她擦着眼泪,话锋一转道:“可是臣妾怨恨的是秦壮启!怨恨的是那个愚昧无知的弟弟!”
“是他浑!所以才会惹出事端,陛下惩罚他明明是为了他好,他却不知感恩,是他傻!所以他才会在流放的途中逃跑,就算他跌落山崖,也是他咎由自取,只怨他自己,与他人无关。”
璟帝听到她这样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璟帝暂时没有再理会她,转头看向秦氏,冷声说:“罪妇,你可有话说?”
秦氏冷笑一声,像破罐子破摔一样,没有丝毫畏惧的抬起头,看着璟帝道:“陛下,我承认是我派人去放火,也是我想杀了九莺莺和贺怀翎,既然已经事发,我不怕认罪!我这样做对得起我自己,对得起我那含冤而死的弟弟!”
璟帝眼睛轻轻眯了眯,声音愈发的冰冷,问:“你为何要杀他们?”
“当然是为了我弟弟!”秦氏激动的叫了一声,不以为意的道:“我弟弟秦壮启不过是酒后胡言乱语了几句,根本罪不至死!如果不是九莺莺,他甚至连受罚都不用受罚,何至于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此事与太子有何关系?你为何也要杀太子?”璟帝看了淑妃一眼,沉声道:“你们对储君不轨,可是还有其他阴谋算计,另有目的?”
秦氏勾唇冷笑,语气激动的大声道:“为什么杀贺怀翎?他算哪门子太子!一个腿瘸的太子,让番邦怎么看?让百姓怎么看?陛下敢将天下交给这样的人,天下子民不敢!我这样做分明是在替天行道!陛下既然犹豫不决,至今都不想换掉这个一无是处的废太子,那我便帮您除掉!”
“放肆!”璟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的站了起来,面红耳赤的斥道:“这天下事,何时轮的到你做主?”
秦氏不但不惧,还越挫越勇。
她看着璟帝,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您对纯善皇后有情有义,不想撤换太子,但是您身为皇帝,应该对整个天下负责!您不应该为了一己私心,将储君之位置于儿戏!”
“您难道真的要将这天下交给一个瘸子来管理吗?别国的国君前来拜见的时候,您要让我们未来的陛下坐在轮椅上仰望他们吗?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只要他在位一日,百姓们就一日无法抬头”
“你……你……”璟帝手指着秦氏,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胸口起伏,手捂着胸跌坐回龙椅上。
“陛下!”淑妃关切的喊了一声,不紧不慢的磕头道:“臣妾妹妹不懂事,请陛下海涵。”
秦氏转头看向淑妃,双目一瞪道:“姐!我有什么不懂事的?我就是太懂事了,才想要喊醒陛下,贺怀翎就算不做太子,他也能一生荣华富贵,养尊处优,可是这天下如果交给一个残废太子,那是会被世人耻笑的!我这样做是为了陛下好!为了天下的百姓好!”
秦氏的声音响彻整个璟阳宫大殿,淑妃听她说完,露出一个无奈又悲痛的表情,继续转头不紧不慢的跟璟帝认错。
九莺莺默默的看着她们两个唱双簧,她几乎可以肯定,秦氏和淑妃应该是默契的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九莺莺猜想,她们应该是在行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一旦事发,由秦氏顶下所有罪名,保全淑妃。
而淑妃会给秦氏承诺什么呢?
九莺莺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胳膊,目光落在一旁的九红豆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停留片刻。
如果九莺莺没有猜错,淑妃承诺给秦氏的东西,应该又是那虚无缥缈的未来皇后之位。
刺杀一旦失败,就注定瞒不住,刺杀储君,是杀头重罪,秦氏出来一己承担所有事情,将这件事闹大,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是她冲动行事,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突然决定刺杀九莺莺和贺怀翎,整件事跟淑妃没有一点关系。
她之所以这样无所畏惧,四处大骂,根本是早就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她想用她的死,给她女儿铺上一条血路,让九红豆还有通往皇后之位的机会。
她在临死之前,还要趁机到处宣扬贺怀翎不适合做皇帝,从而引起民愤和璟帝的深思,替贺怀瑾博得一线机会。
她越疯狂,越可以将淑妃撇清关系。
如果一切顺利,她的女儿还会成为未来的皇后,她就算死了,也能含笑九泉。
秦氏和淑妃各取所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九莺莺默默冷笑一声,上前一步,语气舒缓的道:“莺莺只是一个女人,不如伯母这样心怀天下,也不像伯母做了杀人放火的事,还能找到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
秦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像蛇蝎一样无比的怨毒,看向九莺莺的目光恨不能食其肉、啖其血,将九莺莺撕成碎片。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弯了下唇,转头看向淑妃道:“莺莺只是有一事不解,淑妃娘娘既然毫不知情,又怎么会那么恰到好处的冤枉牛柏轻薄于您呢?”
春锦闻言面色一变,转头看向淑妃,声音沉痛的道:“奴婢与小柏一同长大,小柏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请淑妃娘娘还他清白!”
淑妃明显早有准备,已经想好了说辞,她听到她们的质问,神色没有丝毫惊慌,只是慢悠悠的问:“牛柏是谁?是前几天那个妄图占我便宜的小太监吗?”
春锦脸上忍不住流露出愤恨之色,抬头看向淑妃。
淑妃病不看她们,她低头挤出两滴眼泪,抬眸看向璟帝,声音委委屈屈地说:“陛下,确有此事,臣妾之前不想让您担心,才没有跟您提及此事。”
“那日,臣妾本是好心,想要救一救那名太监,没想到那太监心思歹毒,竟然见色起意,趁着臣妾屏退左右,屋里只留下两名贴身宫女的时候,扑到臣妾的身上,想要图谋不轨。”
“还好站在臣妾身边的宫女及时将他拦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此事臣妾的贴身宫女看得一清二楚,她们都可以替臣妾作证,臣妾绝对没有冤枉那个叫牛柏的小太监。”
九莺莺目光冷了冷,那两个宫女既然是淑妃的贴身宫女,自然会偏帮着淑妃,她们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问了也等于白问。
春锦忿忿不平的看着淑妃,听她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冤枉牛柏,面色忍不住急切起来。
她忍不住指着淑妃,扬声道:“你撒谎!小柏为人憨厚老实,在宫里这么多年一直本本份份,从来没有做出逾矩之事,再说了,淑妃娘娘身份贵重,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又怎么敢众目睽睽之下对淑妃娘娘行不轨之事?”
淑妃神色漠然,毫不心虚的道:“你有何证据能够证明牛柏没有对本宫无礼?只凭你的三言两语和你那没有来的信任吗?你又是如何断定,不是你信错了人?”
她就是算准了牛柏已逝,现在死无对证,所以才敢这样有恃无恐的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