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之后,贺怀翎就派人暂时将她保护了起来。
大家没有直接去抓人, 而是研究了一下对策, 他们首要前提当然是先将牛柏救出来,否则淑妃如果知道他们已经将春锦抓了出来, 定然会想办法灭口。
想要就牛柏,应该没有那么困难, 他们既然知道是淑妃抓的人, 就有了方向, 只要跟着淑怡宫里的人,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他了。
贺怀翎派了宫里的人调查此事,趁机营救牛柏,又派人偷偷去将九府围了起来, 以防秦氏知道情况之后会立即跑路。
他只让暗卫们守在九府周围, 没有立即行动抓捕秦氏, 他想要在找到牛柏之后,证据充足的之后, 再将他们一网打尽,毕竟此事牵连到淑妃, 如果不是证据确凿, 璟帝应该很难会处置她。
陆成风领命之后,就赶紧出去做事了, 春杏也退了出去,帮他们把门关上。
九莺莺靠在书桌前,看着对面坐在轮椅上贺怀翎道:“我总觉得秦氏和淑妃有些蹊跷, 她们两个这些年来行事一直比较周密,为何无缘无故会忽然这么冲动?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
九莺莺觉得淑妃和秦氏都不像如此冲动的人,就像淑妃给她投毒,让她不孕一样,她没有一次下很严重的药,而是循序渐进,利用一点一点投毒,这样才能让人无法察觉,心思周密,形势严谨,一般不会出现丝毫差错。
可是她们这次的行动却错漏百出,就像发生了什么事,匆忙决定行事一样,除非是他们有了什么不得不行动的理由,不然这实在不像她们的作风。
所以九莺莺有些怀疑她们是故意设局,可是这样也无法解释的通,她们如果是故意设局,何必如此声势浩大?
她心中有许多疑问,总觉得有什么事是他们还不知道的。
贺怀翎轻轻颔首,沉吟道:“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们先暂时先按兵不动,等查明事情的因果之后,再作行动。”
九莺莺点头,“如此甚好,反正淑妃和秦氏都在京城里,你已经派人监视她们了,她们就算想跑也跑不了,我们便先等一等,待万事周全之后,再行动。”
贺怀翎“嗯”了一声,当着九莺莺的面写下一封秘信,命宫中的细作,多多留意淑怡宫,有任何可疑事项,都要立即禀报。
九莺莺问:“你想如何处置春锦?”
贺怀翎道:“你觉得呢?”
九莺莺抿了抿唇,沉吟道:“她确实做错了事,但是事出有因,她和牛柏也不容易,是一对苦命鸳鸯。”
贺怀翎道:“你同情他们?”
九莺莺点头,“牛柏用情至深,对春锦情深一片,不惜入宫做太监,也想找到春锦,实在令人动容。”
贺怀翎手里的笔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你羡慕?”
九莺莺确实是羡慕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感情,贺怀瑾上辈子给予她的只有欺骗和阴谋算计,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相爱是什么感觉。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九莺莺看着贺怀翎的眼睛,耳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她背过身去,有些心虚的道:“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有什么羡慕或者不羡慕的。”
她想了想,回头道:“你说牛柏也是宫里的太监,有没有可能认识我的救命恩人?”
“……”贺怀翎咽了一下口水,连忙道:“宫里那么大,有那么多太监,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认识。”
九莺莺道:“牛柏主要负责打扫凤鸣宫门前的空地,那里离我当初落水的地方很近,说不定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在那附近打扫的呢?”
她越想越有可能,不由有些激动,“等把他救出来,我一定要仔细询问他一下。”
贺怀翎低咳一声,连忙打断道:“将牛柏救出来之后,你希望如何处置他与春锦。”
九莺莺注意力瞬间被拉了回来,她思考了一会儿,道:“春锦虽然有错,但是她是被人威胁的,并非出于本意,她又给我们留了余地,让我们能够顺利的逃出来。”
“我觉得她本心不坏,如果她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她也愿意配合我们指控秦氏和淑妃的话,不如我们小惩大诫,然后放她和牛柏一马,让他们能够归乡,成就一段好姻缘。”
贺怀翎浅笑了一下道:“我发现你除了对贺怀瑾那伙人不留情面之外,对其他的人都很容易心软,愿意帮助他们。”
九莺莺撇了撇嘴,她总不能告诉贺怀翎,她上辈子被他们那伙人害的家破人亡,所以她才对他们毫不留情吧。
对于其他人,她与其说是容易心软,不如说感同身受。
她以前只是一个懵懂无知的九家三小姐,在经历过上辈子的那些风风雨雨之后,她明白了人生有很多无奈和无可奈何的事,就像上辈子她受了蒙蔽,所以做了许多伤害贺怀翎的事一样,她也并非出于本意,所以她多少能够理解一些春锦的想法。
贺怀翎道:“就按你说的做,春锦如果真的没有撒谎,那么放她和牛柏一条生路,也算好事一桩。”
“嗯。”九莺莺点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贺怀翎看到她鬓边的发钗有些歪了,站起身,伸手想要帮她正一正。
九莺莺歪过头,躲开他的手,抬头看着站起来后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贺怀翎,收敛笑容,声音冷冷的道:“坐下。”
贺怀翎还没从她飞速的变脸中反应过来,不由一愣,轻轻“嗯?”了一声。
九莺莺挑眉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道:“夫君,你不是喜欢装瘸么?那就别站起来了,好好回你的轮椅上坐着。”
提起这件事,贺怀翎的喉咙紧张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看着九莺莺,语气放软道:“莺莺,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当初装瘸是为了瞒过父皇,我们成婚之初,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有防备过你,所以才没有在一开始跟你坦白这件事,后来,时间久了,我虽然已经相信了你,但是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才一直耽误了下来,来不及告诉你。”
“哦。”九莺莺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扬眉道:“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可以理解你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不代表我不生气。”
九莺莺现在想起他昨夜装瘸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要踹他两脚,
“那……你如何才能消气?”贺怀翎小心翼翼的问,昨夜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习惯性的坐到轮椅上,没想到反而惹怒了九莺莺。
九莺莺听到他的问话,没好气的撇了他一眼,语气生硬的说:“我暂时没想到。”
贺怀翎点点头,有些疑惑的问:“你为何会知道我装瘸的事?”
九莺莺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已经想好了理由,从善如流的道:“你半夜睡觉的时候经常会突然踹我一脚,你说我如何知道的?”
贺怀翎愣了愣,诧异的说:“我睡觉一向很老实……”
九莺莺心虚的打断他,“你睡觉之后的样子,是你自己清楚,还是我清楚?”
她灵机一动道:“我想到我怎么能消气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今天晚上我们分开睡,你现在就让人去东宫把你的香囊送过来,省得你晚上睡不着觉。”
就让贺怀翎这个装瘸的狗男人今天晚上抱着香囊睡觉吧,她这个‘天然海棠香抱枕’就不奉陪了。
贺怀翎听到要分开睡,神色一震。
他不由焦急起来,拧着眉说:“我们现在住在将军府里,如果我们分开睡,被下人发现了,将这件事传到祖母的耳朵里,祖母一定会为我们担心的,她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们不能让她如此为我们反应。”
九莺莺不以为意的道:“没事,我今夜就去祖母那里睡,正好陪陪她老人家,她老人家不会起疑心的。”
贺怀翎眉心皱的更紧,九莺莺想去陪伴九老夫人,这无可厚非,他不能阻止。
他张了张嘴,还没等开口,九莺莺就一把将他按回轮椅上,弯腰看着他的眼睛,不容反驳的道:“分房睡的事就这么定了。”
贺怀翎:“……”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站起来,在你面前走几圈,证明自己是一个腿脚利落的男人,还来得及吗?
夜里,贺怀翎一个人躺在床上,孤枕难眠的摸了摸旁边冰凉的空位,又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香囊。
香囊里的海棠香断断续续的飘了过来,往常很有催眠效果的香味,此刻却好像失去了作用,他一点睡意也没有,脑袋无比的清醒。
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翻过来覆过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对着寂静的夜色幽幽叹息了一声,为自己的将来发愁。
九莺莺现在就这么生气,如果她以后知道他就是她的‘救命恩人’这件事,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他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他一定要严守这个秘密,在确保九莺莺不会生气到要分房的地步之前,绝对不能让九莺莺发现这件事,并且,他最好能够努力让九莺莺取消想要找到救命恩人的打算,那样他才算平安过关。
否则的话,他还不知道要孤枕难眠的多少个日日夜夜,才能获得九莺莺的原谅。
他想起九莺莺嫁过来之前,他说出口的那些狂言,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默叹。
他忍不住有些费解,当初那个他以为的小作精、挡箭牌,现在为什么对他来说越来越重要了。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也让他有一种新奇的激动。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只是短暂的分开一夜,他也能如此想念一个人。
他必须承认,他想让那个可爱小作精,留在他身边一辈子作天作地,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