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众人听到九红豆这样说, 纷纷夸赞起秦氏来。
“红豆说得对,秦夫人这些年来一直善待莺莺, 定然不会亏待莺莺的。”
“我记得红梅当初出嫁的时候就有不少嫁妆,秦夫人如果给莺莺准备更多嫁妆,那可真是让人羡慕。”
“有一位心地善良的伯母也是一种福气,九将军在外打仗固然厉害,但是秦夫人和九侯爷留在京城中,也不比他轻松,多亏他们照顾九将军的一双儿女, 九将军应该好好感谢他们。”
……
九莺莺眸色沉静,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缓缓开口道:“伯母关爱, 莺莺心中感激,只是我母亲给我留了不少嫁妆,这些年来我父亲屡立战功,陛下宽厚仁德, 论功行赏, 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我的嫁妆应该是不缺的……”
九莺莺顿了顿,话锋一转道:“大伯只拿俸禄,虽然祖上留下的田产由祖母做主都给了大伯,但是前几年大伯不知为何,突然变卖田产,现在所剩田产寥寥, 银租入不敷出,莺莺知道大伯母周转府中用度,已经费尽心力,莺莺怎敢再劳烦伯母?”
大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微露讶色,纷纷转头看向她。
九家大房这些年来在外面向来出手阔绰,九明行更是整日花天酒地,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钱的样子,竟然已经囊中羞涩?
“莺莺!”九红豆连忙叫了一声,妄想阻止。
九莺莺以前从来不会关注银两的事,也不会在外面多说,现在突然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银钱之事,她不由有些措手不及,心脏快速的跳动起来。
九莺莺轻笑了一下,含笑看着九红豆那张花容失色的脸,继续温声软语地道:“说起来,当初大姐姐出嫁的时候,嫁妆不足,伯母和大姐姐每日以泪洗面,祖母心地善良,看到了很是心疼,所以把自己当年的嫁妆大半给了大姐姐,这才补齐了大姐姐的嫁妆,让大姐姐风风光光的出嫁。”
她此话一出,九红梅和九红豆都变了面色,心知大事不好。
九莺莺唇边的笑意扩大,一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亮,眼底闪烁着冰冷的光,直直的射向九红梅和九红豆。
她继续不紧不慢的说:“莺莺把这些都看在眼中,明白伯母的难处,哪里还会让伯母给莺莺添置嫁妆?再说了,父母给莺莺留下的嫁妆已经足够了。”
她这一番话虽然说的风轻云淡,却听得满座皆惊,因为她话里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
秦氏一直对外说是他们照顾九家全家,大家一直以为九家上下的吃穿用度都是由他们负责的,秦氏还说,九毅行只知打仗,既不赡养老人,也不教养子女,从未关心过老人和孩子一年会需要花费多少。
可是现在看来,九明行明明没有多少银子,这些年来九家大房却一直穿金戴银,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心中隐隐都有了一个猜测,莫不是他们用的是九毅行的银子?
九毅行既然把银子都留在了九府,人家又何必关心老人和孩子一年花费多少?反正整个九府都是花费他的银子!
九老夫人把九家祖上的田产和大半嫁妆都给了大房,可见对原配留下的子女已经仁至义尽,何来偏心之说?这偏也是偏向了大房。
亏她们刚才还在说九红梅当初的嫁妆多,原来那些嫁妆都是九老夫人给的,这分明是比亲祖母还要好。
秦氏之前分明是在模糊概念,只说其一,不说其二,大家对九家内务的了解一直出自秦氏和大房两姐妹之口,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不由震惊不已。
九红豆和九红梅没想到九莺莺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措手不及地愣住,一颗心猛的下沉,她们面色阴晴不定的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九莺莺欣赏着众人的脸色,淡淡的笑了笑,端起茶杯,装作低头饮茶。
九明行向来好色,几年前就惹了一桩事,他辱了人家姑娘,还打死了那姑娘的爹爹,那姑娘不甘受辱,也投井死了,姑娘的未婚夫虽然是名书生,却是个硬骨头,到处替那姑娘申冤鸣不平。
九明行为了摆平这件事,变卖了不少田产,只是个中原因,大房一直瞒着九毅行和九老夫人。
九莺莺后来也是无意中得知了真相,那姑娘的未婚夫名唤陈冰,被九明行逼得走投无路后,选择投身军营,他表现英勇,受到贺怀翎的重用,在贺怀翎身边做事。
九莺莺嫁给贺怀翎后,他每次看到九莺莺都要横眉怒目,神色怨怼,九莺莺心中疑惑,几番探查,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当时事情已经过了几年,无法查证了。
大房因为这件事花了不少银子,他们的库房早就被掏空了。
宋书兰忍不住道:“红梅、红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九红梅整个人已经懵了,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早知道她就安安静静,不去招惹九莺莺了。
九红豆咬紧了牙关,心中气恼不已,九老夫人这些年来一心礼佛,很少出府,九莺莺在她们两姐妹的挑拨下,跟这些贵女都不亲近,所以九府的事,一直都是她们说什么,大家就知道什么。
现在九莺莺突然把这些事情摊在大家面前,她们以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九红梅已经嫁人了,九莺莺婚约已定,只有她还没有许配人家,如果大家知道她没有多少嫁妆,以后谁还敢上门提亲?虽然她心里只有贺怀瑾,但是这传出去也太丢人了。
最重要的是她母亲本来打算在九莺莺出嫁的时候,在九莺莺的嫁妆上做些手脚,挑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给九莺莺,剩下的都留给她做嫁妆。
现在九莺莺在众人面前反复提到嫁妆,那么九莺莺出嫁的时候,大家一定会格外关注她的嫁妆,她们想从中动手脚就不容易了,这几乎等于她未来的嫁妆会大大缩水,她怎能不恼,怎能不怒!
可是她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端庄温柔,绝对不能当场跟九莺莺对峙,她的眼睛转了转,勉强忍下心中翻涌的怒火,抬眸沉沉的看了一眼旁边尚书家的女儿赵潇潇。
赵潇潇向来跟她交好,性子莽撞,说话一向不顾后果,由李潇潇开口解围正好。
赵潇潇会意,整理了一下衣摆,站起身指着九莺莺,怒目而视道:“九莺莺,你脸皮好生的厚!你母早亡,父不在京城,这些年是谁照顾你长大的?如果没有你大伯一家,哪里有你今天?你现在要出嫁了,竟然只知道惦记嫁妆,你可有想过,嫁人之前要如何还恩?你真真的没良心,活脱脱是一个白眼狼!”
她这一段话说得理直气壮,瞬间扭转了局面,大房跟众人相交已久,他们一直把自己树立成无私善良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大家不自觉更相信他们的话,觉得九莺莺有些无理取闹起来。
九红梅和九红豆满意的偷偷弯了弯唇,在大家看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伤心又无奈的模样,低叹了一口气,表现的好像是九莺莺在胡闹,她们做姐姐的只能包容她的无理取闹一样。
九莺莺冷眼旁观,嘲讽的扯了一下嘴角,懒得跟她们多费唇舌。
她对一直站在身后的李菜花抬着抬下巴,对众人道:“我今日嗓子不太舒服,有什么问题,就让我的丫鬟替我回答吧。”
九红梅和九红豆狐疑的看了一眼九莺莺身后长相陌生的婢女,摸不准九莺莺在打什么鬼主意,九莺莺的嗓子清亮欣甜,明明正常的很,她分明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九红梅和九红豆看着李菜花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同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李菜花已经在九府安顿下来,九府环境清幽,九莺莺还让她女儿去了学塾,可以读书,她心中对九莺莺无尽感激,听到九莺莺吩咐,眼睛顿时一亮,撸了撸袖子,自当全力以赴。
赵潇潇上上下下的打量李菜花,不屑的轻嗤了一声:“九莺莺,你自己没有脸回答就让丫鬟替你回答?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丫鬟能说出什么话来颠倒是非。”
九莺莺慢悠悠拿起一片鲜嫩水灵的西瓜,轻轻咬了一口,坐等看戏。
李菜花在春杏的介绍下,早就把九府的情况问清楚了,对大房做的那些事了如指掌,她早就看不惯九红梅和九红豆,听到终于轮到她上场,胸有成竹的走到中央的位置。
她身材略胖,叉腰之后架势十足,她先是怒瞪了赵潇潇一眼,然后扯着嗓门开口,她吵架经验丰富,说话极快,一个个质问抛出来,让人应不暇接。
“我们小姐上有祖母照顾,下有一众丫鬟服侍,你说是谁照顾她长大的?”
“我们小姐行得正坐得端,用的是我们将军老爷的钱,吃穿用度从没花过别人一分钱,何来报恩一说?”
“我们小姐即将出嫁,你们既然提到了嫁妆,她便说回答你们,何来惦记一说?再说了,就算惦记,那我们小姐惦记的也是自己的嫁妆,又不像别人那样整天惦记着我家小姐的嫁妆,我们小姐光明正大,坦坦荡荡,有何不可说的?”
“倒是在坐的另外两位九小姐。”李菜花转头看向九红梅和九红豆,“你们敢说你们从小到大未花过我们将军老爷一两银子吗?”
九红梅和九红豆同时一愣,面对李菜花突如其来的质问,她们的面色不约而同的白了起来,竟是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楼上的贺怀翎看着九莺莺手里的西瓜,默默伸手拿了一片西瓜吃起来,一起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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