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熄灯——宁姒撩起眼皮一打量,姜煜的寝衣仍旧整整齐齐,朱红的交领都没松一点点。若是熄了灯,她不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可若是不熄,她与姜煜头一回赤诚相见,想想那场面,脸皮就受不住。
等等,她为什么要顺着他的问题思考?
宁姒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抱着胳膊,缩着肩膀,脸往一边侧过去,极力躲避遮掩,“你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就——”
不等新郎回来就睡过去的新娘,哪怕不占理也要说得理直气壮。
“那我补上。”姜煜低笑着凑到宁姒耳边,嗓音温柔微哑,“我想看你,姒儿妹妹……”
(河蟹爬过,请移步围脖)
“你这里,怎么有个红印?”
“嗯?”宁姒忍着痒,扭过身子来瞧。她身子骨极为柔韧,就这么扭着腰瞧见了腰后的红印子,“哦,之前被那些桂圆花生硌着了,疼死我了。”
姜煜一听,忍笑道,“你在床上打滚了?”
宁姒瞪他。
“好好好你没滚。现在还疼么?”
宁姒细细感受了一下,“还好,只剩一个印子而已,很快就能消下去。”
姜煜眼帘半垂,浅棕的眸子悄悄深黯,这样硌一下都能留个艳红的印儿,若是……
那场面定然美极了。
姜煜问,“还有哪里?”
宁姒支支吾吾,弱声道,“我觉得,还是熄灯吧?”
姜煜看着她,没动。
宁姒又去扯被子,“有点冷,我们熄了灯,盖好被子睡觉吧?”说完有些心虚地轻咳两声。
她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吗?自从常氏跟她谈过话,宁姒就知道了,但她心里有些害怕,她习惯了姜煜温柔的模样,如今见他眼神炽热,仿佛掀开温柔的面纱,里头藏着凶兽,露着獠牙。
(河蟹爬过,请移步)
洞房花烛夜有个老规矩,即龙凤喜烛要燃到天明,象征夫妻恩爱长久、白头到老。
姜煜虽不是墨守陈规的人,却不愿坏了这样美好的规矩,于是扯过被子将宁姒盖得严实,而后下了榻,将烛台移到里间另一头的桌案上。
离得远了,烛光变得微弱昏黄,洒在朱红的帐幔上,柔和又安宁,连这刺眼的红色也梦幻起来。
宁姒从被子里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见姜煜背光而来神情模糊不清。
还未走到床边,先解了衣襟,几步之后,寝衣松松散散。
宁姒不敢多看,羞得把自己脑袋埋进被子里去,心里却害怕又期待。
(河蟹爬过,请移步)
她想起来清洗身子,却浑身懒洋洋,半点也不想动弹。
姜煜披衣起身,拉开门命人抬热水进来,来回几趟,净室的池子才被装得半满。
再走至床边,见宁姒阖着眼,一动也不动,姜煜笑着瞧了她好一会儿,目光温柔缱绻又带着餍足。
“就这样睡了?”
宁姒没理他。
“你里面还有……”姜煜一句话未说完,宁姒便羞恼至极,睁眼瞪他。
“不逗你了,走,沐浴去。”姜煜笑着将宁姒抱起来,仿佛抱小儿一般的姿势,宁姒觉得羞耻,却没了力气与他争辩。
外间两个丫鬟没听见主子唤她们,犹犹豫豫地出声询问,“小姐姑爷,可要奴婢进来服侍?”
宁姒还未出声,姜煜先道,“不必。”
遂抱着宁姒踏入净室,一步步踩着台阶,水面渐渐没过二人腰间。
宁姒本是舒舒服服地泡在水里的,偏偏姜煜见她玉白的肤色在热水里染了层胭脂,模样越发诱人,于是手渐渐不安分起来。
开、荤之前还能做个君子,食髓知味以后姜煜连人也不想做了。
他目光带着热度,软声道,“姒儿妹妹,我想……”
“不,你不想。”
“我想帮你擦洗一下,因为我看你面带倦色,想必是累了。”姜煜笑容不变,语气十足的温柔。
宁姒一听,知晓自己误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好吧。”
姜煜眼里藏着得逞的笑意,从后将她揽入怀中,掬了一捧水浇到她胳膊上。
(河蟹爬过,请移步)
宁姒倏地睁开眼。偏头来瞧他。
姜煜轻轻揉搓,“说好了帮你擦洗。”
“……”宁姒咬咬牙,忍了,“你洗别处去。”
姜煜在她耳畔笑了两声,应道,“听你的。”
他动作轻柔,宁姒又放松地闭眼,身子往他怀里靠。这样信赖的模样忽地触动了姜煜,他低头嗅她颈侧的香气,满足喟叹道,“姒儿妹妹,我真开心。”
宁姒悄悄睁开眼来,看见姜煜竟像是撒娇一般将头搁在她肩上,还蹭了蹭。
他身量很高,这样的动作做起来,仿佛高大的雪狼伏地了身子。修长的手臂没入水中……
(河蟹爬过,请移步)
宁姒心生柔软,正要说点什么情话回应他,姜煜的手却下移一寸。
“你!”
姜煜又笑,笑声懒洋洋的,“帮你清洗。”
可这么清洗注定是要出事的,不知什么时候,小船又开始晃晃荡荡,水中不好着力,一个浪头打来,宁姒慌忙地寻找礁石,手臂撑在池沿上,指尖不知不觉抠进了一处凹槽里。
她终于能稳住身子。
但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将她淹没的羞意,“这,你这个凹槽……!!!”
防滑,原来防的是这种滑。
姜煜笑声开怀,“姒儿妹妹真聪明,都不用人教呢。”
……
清晨,龙凤喜烛只剩短短一截,树桩子一般杵在烛台上。
屋子里弥漫着烛火的香气,以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甜香,姜煜昨晚睡得好,还做了个美梦,梦里宁姒如乳燕投怀一般撞进他怀里,他伸手接住她,入手却是羊脂玉一般的滑腻。
睁开眼一瞧,宁姒确实在他怀中,中衣不知什么时候松了,他的手搁在里头。姜煜放轻了呼吸,见宁姒睡颜安宁,乌压压的墨发随意铺散开来,被正红的绸缎衬得黑亮柔滑。
她蜷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只,脸颊睡得微红,嘴角也微微上翘,仿佛梦里也有值得她高兴的事。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姜煜有些说不清楚。他察觉宁姒心意的时候,心里对她的好感已然悄悄发了芽,只是一直不去想,不敢想。
幸而他们二人没有因此错过,且彼此珍惜,不曾被乱花迷了眼。
姜煜的眼神越发柔软。
之前还以为她的感情是爱护多过男女之情,结果一碰她,便跟黏上去了似的,不想拿下来。
便如此刻,他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收紧了些,将她碰得痒了,眼睫颤了一颤。
“茶蕊,我再睡会儿。”宁姒咕哝一句,又熟睡过去。
姜煜好笑,合着宁姒以为自己还在宁家呢。
也是,她才出嫁一天,难免不习惯。
姜煜心生爱怜,俯身轻轻啄她眼睑,宁姒却蹙了眉头,不耐烦地哼道,“别闹我。”
见她实在睡不醒,姜煜拥着她又躺了一会儿,直到天色更亮一些,外头的丫鬟叩门催促,姜煜才晃了晃宁姒的肩,“姒儿妹妹,该醒了。”
宁姒大约听见了,喉咙里溢出一声咕哝,却半天没动静。
“起来,带你出去玩。”姜煜笑着捏她脸颊,“去不去?”
“去哪里?”宁姒眼睛还未睁开,话先问出口,惹得姜煜不住地笑。
“我在西山有处山庄,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这个时节,正是桂菊最旺的时候,山庄里头的下人会酿桂花酒,做桂花糕。”见宁姒撩开眼帘看过来,姜煜轻笑着将她的长发拨到而后,“桂花酒很甜,不醉人,桂花糕又做得清香,不腻人。你若有兴致,我们就去。若没有……”
宁姒急急打断,“我有!”
姜煜笑意浓浓,“好。但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去给母亲敬茶,再去认一认亲戚。”
“!!!”宁姒瞬间睡意全无,“我都忘了!我本来记挂着这事的,不知怎的一时没想起来。”她拍了拍脑袋,掀开被子坐起身,“现在不早了吧?要赶紧了。”
“不急,新婚第二日,就算起得晚一些,长辈们也是能理解的。”
就是有些羞人,引得旁人遐想。
宁姒羞瞪他一眼,“别,我不要这样的理解。”正要伸手解衣裳,动作却一顿,犹犹豫豫地看了眼姜煜。
虽说什么的都做了,但是白青天白日的,她还是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换衣裳。
姜煜也不逼她适应自己,捞了衣裳下了榻,将帷帐放下来。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
梳洗妥当后,宁姒跟着姜煜去了正堂。
正堂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熟面孔不少,生面孔也有。谢夫人坐在上首,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正与客人说话。
这几个大多是姜姓族人,昨晚婚礼之后宿在了将军府,今早又没急着走,便来见见宁姒这个新娘。
晨光里,宁姒与姜煜一道踏进正堂的门槛。
将军府的正堂比宁家要宽敞一些,四周没有屏风,也没挂什么字画,显得有些空旷。只是上首最中央搁了一把入鞘长刀,横在支架上,仿佛沉睡的猛虎。
御赐宝刀,事急从权之下可斩逆臣,可大将军只喜爱征战沙场,对朝堂上的阴谋阳谋不感兴趣。
本是要封在匣里的,谢夫人却觉得御赐之物理应摆在明面上,以示对皇上的敬爱。
宁姒的目光从宝刀上移开,落到谢夫人面上,她端着一盏茶,低头吹了一口气,白雾袅袅,笼在她眉眼间,叫人看不清神色。
“哎哟,这便是三公子的媳妇吧。”有人眉开眼笑地赞美,“瞧瞧,多标致的人儿!”这一出声,屋里数道目光一下子聚到她身上。
只见宁姒身着海棠色长裙,领子很高,遮了半截玉白颈项,大约觉得秋日的清晨寒凉,又披了件玫红的披风,这样深深浅浅的红常人难以招架,偏偏她白得剔透,反倒被这红色衬得肌肤如雪。一夜过去,她眉眼间有三分疲色,却更显得娇媚,仿佛海棠春睡,多了几分慵懒美态。
被这么多人瞧着,宁姒有些不自在,姜煜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牵着她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