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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吧

君月月觉得这一刻,周围的一切嚎叫声和吵闹声都已经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只能闻到自己身上溅上的来自方安虞的血的腥味。

她感觉到方安虞伏在她的肩头,他的鼻息就在自己侧颈,她看到了他灰白色的眼睛,知道他已经变异了,这是个十分危险的姿势,他只要朝着她娇嫩的脖颈咬上一口,就会变成和这些让她憎恨不已的怪物一样。

她现在有能力迅速甩开方安虞,她没有发烧,但是她已经变异了,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变成金刚芭比,却拥有了和金刚芭比同样的力气,甚至速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否则她不可能在姬菲已经扣下扳机的时候,打开车门拉偏了方安虞让那本来爆头的一枪,只是打在了方安虞的肩膀上。

她只要现在甩开方安虞,哪怕不亲手杀了他,也能够和同伴们快速地撤离,大门那边已经被被先前从楼里面跑出来的人打开了,他们本来只需要跳上车,就能快速离开这里。

但是君月月却不光没有放手,更没有甩开方安虞,反而是把他搂得更近了,她透过车窗和还举着枪的姬菲对视,君月月不怪姬菲,但是此时此刻却带上了哀求的神色。

她头发披散着,到处粘着血肉,双眼通红地抱着一个丧尸不肯松开,不光狼狈极了,看上去简直疯了。

但是姬菲对上君月月的视线,看着君月月的手捂住了方安虞的后脑,满脸是泪,再看看满地的丧尸尸体,死透的没死透的,层层叠叠奇形怪状地铺陈在地上,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你们走吧。”君月月冲着姬菲喊。

方安宴这时候也从后面跳下来,正要上车,看到了这种对峙的场景,瞬间就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他看向姬菲,又看向君月月,根本不肯相信事实,本身已经消耗得快要软倒在地上了,却还是执拗地上前几步,拉着方安虞的胳膊将他拉得转过来。

君月月被方安虞抱着,她也跟着方安宴抓着她的力度转过身看去,然后方安虞抬起了眼睛,在场三人对上的就是方安虞纯黑的眼睛,除了脸上深可见骨的伤之外,一如往常的清澈,看不出一丁点灰白的痕迹。

姬菲拿着枪的手不住地抖了下,君月月眼睛瞪得要脱眶一样,捧着方安虞凑近了死死盯着,然后忍不住喊道,“他没有变异!”

方安宴却动了动嘴唇,神色瞬间颓然得像是马上要崩溃了,他看到他哥哥脖子上的咬伤了。

“傻站着干什么!上车啊!”历离也从后面过来,看到三个人站在那里,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之后,三个人也猛的回过神。

君月月当然也知道被咬的事情,她快速解开自己的外套,挑后背上最干净的地方,躲开方安虞脸上的伤,小心翼翼地把他的嘴给系上,然后拉着他快速上车。

姬菲收起了枪,快速地挂挡,历离上车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被君愉扶起来搂进怀里,但是看到方安虞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撕咬伤,眼神也变了。

方安宴也爬上车,君月月抓着方安虞双手手腕,对众人说,“他还没有变异,我抓着他,我已经变异了,力量型,我能抓住他,他要是真的变异了,我会负责杀了他。”

不,她不会杀了方安虞的,要是方安虞真的变异了,她就把自己和他捆在一起,让他咬上一口,和他做一对儿游荡的丧尸。

要是真的抛弃了他,独自在这样的世界里面苟活,那么重生的意义又到底是什么?

车里众人都没有说话,君月月抓着方安虞靠在车边上,尽量和众人拉开距离。

车子向后,很快从这片小花园倒出去,极速朝着大门的方向驶去。

但是就在他们转弯马上要到大门跟前的时候,突然间街道的转弯处,传来扑啦啦的脚步声和丧尸的嚎叫声,声音密集又尖锐,撕裂众人的耳膜以一种铺天盖地的姿态,朝着大门处迅速跑过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

丧尸潮!

数量是院子里面的丧尸的几倍,门口把门的反应算是迅速,打开的大门飞快地关上,但是却在插门的时候,第一批丧尸已经到了跟前,一口就咬在了关大门的人的手上。

一切都乱了。

被咬的人已经松开了大门惊恐地跑了,另一个被咬的却还在坚持地推着门,但是丧尸们已经顺着敞开的那一侧半敞的大门朝里面涌进来。

这明显是有二阶丧尸控制的丧尸群,情况紧急,要是让这些丧尸全都进来,他们这一车人,都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姬菲当机立断,开着车朝着敞开的那侧大门撞过去,又猛打方向盘,硬是把车头横在了大门处,顶在了那已经开了的半侧门上,堵住了丧尸群的涌入。

但是另一侧强撑的那个人,眼见着也要撑不住了,这种大货车在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之下,根本没可能把车尾也甩过来,所以另一侧根本借不到力,还是开了。

幸好车尾的距离也只够那门开到一半,丧尸一时半会儿涌不进来太多。

已经精疲力竭的众人,又开始了苦战,历离和方安宴姬菲都从车上跳下去,试图去把大门给关上,截断丧尸的涌入。

疗养院的四面墙都足够高,也并不好攀登,丧尸就算有二阶丧尸的驱使,却也实打实的是死尸,能够攀有东西着手的栏杆,面对一面高高的秃墙却是暂时束手无策的,所以只要关上大门,截住丧尸涌入的源头,他们就还能撑下去。

君月月在车里又拽了一件其他人的衣服,两件衣服拧系成一件,把方安虞捆在了椅子上,方安虞一直静静地看着君月月做这些,感受着她的情绪,很想告诉她自己没事,但是他说不出话,手机也在刚才的撕扯中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他只能用黑幽幽的眼睛,看着君月月,君月月把他系在座位上之后,扶着他的脖子快速说,“等着我,别乱动,我不会扔下你的,别害怕,我爱你。”

方安虞想说我也爱你,但是君月月已经跳下去了,加入了战斗。

丧尸太多了,在外面拥挤着,也幸好因为太多了,他们太拥挤,所以一时半会,进来的数量并不算多。

历离仗着自己能够将身体部分石化,根本不管丧尸的抓咬,背抵着大门硬生生一寸一寸地朝着外面推,方安宴释放出的火球已经不足拳头大,满脸煞白,却还在坚持,而姬菲拿着枪,和刀,不断地在两个人身后掩护,将试图攻击撕咬他们的都杀掉,君月月下车之后,也迅速加入杀丧尸的行列。

她的力气大,院子里面的杀完了,就将远处的石凳拖过来,双手捧着也帮着历离将丧尸群朝着外面推。

已经有丧尸爬到了门上,但是因为大门的上方有尖刺,他们并不会躲,直接朝里面翻,已经导致有两个都扎在了大门上,肠子内脏顺着门上流下来,滑不留手,腥臭难闻,眼见着要把大门推回和另一扇对齐的时候,历离却手滑了两次,已经要坚持不住了。

所有人都濒临体力枯竭,院子里的丧尸消灭干净了,已经有人从车上跳下来,找到家伙,也帮着顶门。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把两扇门顶到并排,把门上的铁插销给插上了。

丧尸堆积得很多很多,越来越多,但是他们一时之间除了门上之外,其他高高的围墙根本攀爬不上来,所以众人只要看住了这扇门就好。

但是丧尸太多了,拥挤在一起的力度,根本不是一扇铁门能够承受的,门插上了众人却也没有几个敢松手,历离异能耗尽,已经开始口鼻出血,君月月抓着石墩抵着,手也抖得随时石凳都要掉下去。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方安虞正在弄死第三个二阶丧尸,同时还要控制着丧尸群减缓他们的动作,他鼻子里面流出来的血已经顺着下巴滴滴答答地沁湿了裤子,头疼得要炸开似的,这种感觉他熟悉,是异能耗尽的前兆,他就要坚持不住了,随时会昏死过去。

这时候,他身边一直昏迷的君愉醒了,她扶着车座爬起来,先是看了一眼方安虞,看着他濒死的样子,震惊得张开嘴,接着,她扒着车窗,顺着车窗朝外面看去,密密麻麻的丧尸和艰难应对的众人,君愉看到历离被丧尸的血给糊满了全身,乍一看简直是个血葫芦一样。

可她能做什么呢她甚至不敢出去,怕给别人添乱。

君愉抓紧椅子,无法形容这一刻她心里的绝望,她好不容易站起来了,却依旧是个废物,爷爷救不了,就连历离现在这样,她也帮不上忙……

她模糊的视线越过丧尸群,突然间她的眼睛直勾勾地顿住了。

她的呼吸也跟着停住,一直到她憋得满脸红,眼泪涌出来,才深吸一口气,抓住了门把手,打开车门下了车。

穿着假肢从车上跳下来,她疼得额角都绷起了一层小青筋,但是她顾不得了,快速且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车门离大门的方向很近,近得只有几步,但是对于一个双腿不便,还发烧到眼前重影的人来说,这距离远得让她痛不欲生。

君愉下车没有人注意到,但是她对着门外的一个丧尸喊爷爷的时候,众人却都注意到了。

那群人骗他们!君老爷子要是真的死于疾病,又怎么可能会变成丧尸?!

君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门的旁边,直愣愣地看着一个脖子上还挂着呼吸器的丧尸,泪眼模糊。

君月月这才看到,门外的那群丧尸里面,竟然站着君老爷子,而且相较于其他的丧尸,他竟然除了脏一些,眼睛变了颜色之外,没有任何地方像其他丧尸一样破破烂烂。

“愉儿……快,回车里去。”历离咬着牙对君愉说,“听话。”

君愉却站着没动,眼睁睁地看着,君老爷子竟然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从丧尸的后面到了前面,一双灰白的眼睛盯着君愉,再也看不到往日的慈爱。

“爷爷……”君愉面色近乎扭曲,忍不住走近一些,低低地又喊了一声。

君老爷子也像是听到了她的召唤,走到跟前来,甚至还朝着君愉的方向伸出手,姬菲生怕君愉真的把手递给一个丧尸,正在她过来要拉君愉的时候,突然间君老爷子的手改变了方向,直直地朝着后背抵着门的历离抓去——

“愉儿快走!”历离口鼻涌出血,甚至连瞳孔都溢出了血似的红,他坚持不住了!

君愉看了一眼历离,历离终于撑不住了,身上石化的皮肤在这瞬间全都褪去,他软软地滑下来,但是君老爷子的手正好在他脖子的位置,眼见着就要抓到他。

姬菲枪里的子弹已经没了,君月月确实看到了,但是她要是也松了力,这门瞬间就会被丧尸撑开。

方安宴一个火球甩出来,却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小,落在君老爷子的身上,只是短暂地让他停滞了一下,丝毫没有伤到他。

君愉试图去扶倒下的历离,却因为他满身是血,太滑了,没能成功,最后她只是撑住了门,声嘶力竭地喊道,“爷爷!别!”

但是已经变成丧尸的人,又真的会听从亲人的召唤吗?

君老爷子手朝着历离抓过来的时候,君愉眼中漫上了绝望。

但是下一瞬间,栏杆的雕花突兀扭转了方向,它在瞬间伸展拉长,变成了一杆锋利的铁刺,直直朝着君老爷子的脑袋扎进去——

与此同时,方安虞和最后一个二阶丧尸的搏斗终于结束,他动了动嘴唇,心想着是谁杀了二阶丧尸,这太好了……接着垂下了头,意识终于崩塌,陷入一片黑沉。

天边轰隆隆的雷声响起来,雷声响起来的那一刻,大雨瓢泼一样地落下,门外的所有丧尸都失去了指挥,有了短暂的静止,正在试图攀爬门的掉下去,摔在了丧尸堆里面,很快被踩踏。

君愉闭着眼睛,紧紧地抓着铁门的栏杆,她低低地哭起来,声音轻不可闻,带着心颤和绝望。

“呜……”君愉委屈得像是被抛弃的幼崽,天边的闷雷应和着她的哭声,她手下的铁门开始飞速地变形扭曲,从栏杆中生出尖刺,在门插的位置蔓延出了铁藤蔓,一寸寸地勾缠而上,将两扇铁门串联在一起。

君月月终于扔了手里的石墩,转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看向君愉。

君愉微微地佝偻着脊背,她太瘦小了,衣服湿了之后,更是清瘦得脊骨像鱼刺一样的突出,她闭着眼睛,不敢睁开,睫毛颤动下比雨水还大颗的眼泪。

她的胸膛只能挡住一小块地方,只够为历离挡住一小片天,让已经昏死过去的他的脸不被大雨无情地拍打。

她保持着这样佝偻的姿势,铁门在她手下不断地变换交织,密密实实地遮盖住了所有的栏杆缝隙,丛生的铁藤蔓一直从大门蔓延到旁边的墙上,勾缠住所有坚固的东西,转眼间摇摇欲坠的大门,就变成了无坚不摧的铁篱笆,彻底地将外面的丧尸隔绝了。

然而不仅如此,这篱笆上又开始丛生尖刺,足有两米长的铁刺串糖葫芦一样贯穿了挤在铁门周边的丧尸,将它强硬地推离铁门两米之外,一直到这铁门变成了一个像刺猬一样的东西,君愉才终于松开了抓着铁门的手,睁开眼看了一眼被穿在铁门上的君老爷子。

昏死过去之前,低低地说,“爷爷……我结婚了,你没能去……”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是我好喜欢……

被偏爱的孩子,并没有因为偏爱就多长几两肉,小小的一只像狂风暴雨中再也飞不起来的蝴蝶,狼狈地跌落在地上。

蛹无论被缠缚得多么严实,都终究会破开,只是君愉不想这样长大。

所有的危险被阻隔,大雨像是要洗去这天地间的污秽一样,下得疯狂,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寻找避雨的地方,甚至有人张开嘴,无论是躺着是站着,都去接雨水。

世界制造了他们,现在又给他们无尽的磨难,但是众人依旧像孩子爱慕长辈一样,毫无芥蒂地接受着它的馈赠。

君月月倒在地上,她的浑身撕裂般的疼,但是她还是第一个撑着地上的石凳站起来了,扶着一切能扶的东西,朝着车头颤巍巍地走去。

看到车座上的方安虞,君月月又瞬间以为他已经死了,她的心和外面的大雨一样冷,麻木地爬上了车座,试探他的鼻息抱住了他感觉到他的体温,君月月才终于放松了所有的劲儿,就以这种半跪的姿势,昏死在了方安虞的腿上。

几乎所有人都昏死过去了,即便是没有昏死的,也根本一个手指不想动,即便被大雨拍打,也连身都不想翻一个。

只有唯一一个站着的姬菲,看着满地和丧尸横陈在一起的众人,先把方安宴和历离君愉弄到了车里,接着又把车栏杆放下来,一个一个地把地上半死不活的众人给弄到车厢上去。

四周一片死寂,她一个人做着这些,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年,每次出任务之后,她都会想方设法地把死去兄弟的尸体带回去,再亲手埋葬。

她把人都弄上车,整个人都在肉眼可见地抖,深吸一口气,她抓住了方向盘,却突然间手腕被一根手指勾了一下。

姬菲转过头,就看到副驾驶上躺着的方安宴,正半睁着眼睛,朝着她看过来,姬菲转头看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不仅仅是雨水,还有她从几岁开始就不会再流的眼泪。

方安宴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话,姬菲听不清,凑近他才听到。

方安宴说,“别怕……我在呢。”

姬菲紧紧地搂住了他,终于感觉自己活过来了,没有和那些尸体一起被埋在地下,她还活着。

“你还是这样……最好看。”方安宴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姬菲短暂的崩溃之后抹了抹脸,回到驾驶位准备开车,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至少能避雨再说。

但是从副驾驶坐回驾驶位的途中,姬菲突然间顿住,接着有些难以置信地把后视镜扳过来对着自己的脸……锥子脸没了,她做的那些微整也消失了,她又变回了自己本来的样子。

这难道也是……异能?

可这算什么异能,她从前的那样子……姬菲想着想着,就看到后视镜里面的脸逐渐地变化,下巴拉长,眼角延伸,她又变回了锥子脸。

姬菲:……

算了吧,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别人变异都是各种能抗能打的,就她是个变脸。

她扭回后视镜,启动车子,朝着大楼的方向开去。

车子没办法直接开进去,她又开始一个一个地折腾,好在这会体力崩盘的人也有些恢复了点,好歹搭把手能自己走的有几个了。

等到把所有人都折腾进来,又从楼上抱了被子下来,分给众人,姬菲也已经精疲力尽,躺在了方安宴的旁边。

到处还都是丧尸的尸体,大楼侧面玻璃也都是碎的,大雨中院中被雨水割裂残败的射灯还在亮着,空荡荡地透着风雨的大厅里面惨白的白炽灯一夜没关。

所有人都几乎是昏死在这样堪称恶劣的环境中睡着,明天依旧生死未卜,但是他们此刻都抱着被子把自己紧紧地圈起来,恨不能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绝,祈求这一夜的宁静。

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们的祈求,在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将一切都冲刷干净,大雨就停了,世界一片寂静,裹在温暖被子里面的人,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一部分人是被冻醒的,一部分人是被饿醒的。

经过昨天一整天那样高强度的作战,所有人都哼哼唧唧的,有几个人直接像君月月他们一样,在昨天直接被激发出了异能。

不过都是些力量和速度上的变异,总体来说还是普通人比较多。

陆续有人醒过来,经过昨晚上一夜的休整,耗尽异能的几个人也陆续醒过来了。

方安宴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姬菲,将她往怀里抱了抱,就又闭上了眼睛,姬菲被他勒着腰醒了,昨晚上其实最累的就是姬菲了,但是她精神恢复的也很好,其实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过了一回,默默去了车上把淋了一夜,来的时候准备的一些应急食物都拎到了楼里面。

众人昨夜是真的连上楼爬上床的力气都没了,所以才在这大厅中睡了一晚上,但是现在他们恢复了一些,身上酸痛得厉害,也相互搀扶着上楼找房间去洗漱了。

要庆幸的是,这时候水电都没有停,他们洗漱还算方便,陆续有人上楼,方安宴抱着姬菲,突然间感觉到脸颊被亲了一下,他带着笑意睁开眼睛,就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是一个肌肉虬结皮肤黝黑的外国人,正用鼻孔对着他,企图撅着大厚嘴唇亲他的嘴。

方安宴三魂都被吓散了,“妈呀”一声,就掀开被子起来,被黑大汉给抓住了胳膊,拽得又坐下,然后这个形容实在是令人震惊的男人,就在方安宴惊恐的注视中,五官塌陷缩小,骨骼神奇地发生改变,最后变回了姬菲原本的模样。

方安宴惊魂未定地捂着小心肝,看着姬菲片刻之后无奈地笑了下,“你真是……”

姬菲拍了拍他的脸,开口道,“你哥哥没有变异,我昨晚一直在看着,对不起……”

姬菲对上方安宴的视线,诚恳道,“我是说对你哥哥开枪的事情,他当时眼球灰白,脸也掀开了,和外面的那些丧尸一样,我……”

“我知道。”方安宴转头看了一眼和君月月挤在一起的方安虞,他受伤的脸和脖子上的伤都没来得及处理,但明显也没有恶化,睡得很沉,呼吸绵长,他不是个丧尸。

“我猜想那是他的异能,”姬菲说,“变成丧尸,然后就不怕被咬。”

方安宴点头,“等他醒过来,问他就好了。”

他沉默片刻问道,“我确实想问,如果当时你看到变异的人是我,你也会开枪对吗?”

方安宴笑了笑,“我听你说过,你们出任务如果受伤太重救不了带不走却还没死的,都是由队长来杀了,你……”

“我会。”姬菲说,“我会把他们打死,然后想办法带回去,如果全部带不回去,就带回去一部分。”

姬菲说,“每个团员,在生前都填写了想要死去的地方,做雇佣兵的时候游走在生死边缘,我们会尽可能地帮着彼此达成愿望。”

方安宴点了点头,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姬菲却继续道,“如果变异的是你,我也会开枪,会打死你。”

方安宴已经猜到了,他抿着唇点了点头,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这样更利于救人,这样……

“然后再打死我自己。”姬菲轻声道。

方安宴猛的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是刚才给自己找的那些狗屁理由,全都是放屁,他还是想听不一样的话从姬菲嘴里说出来,什么都好,只要不是为了大义。

姬菲对上他的视线,“那么看我干什么?你的命是我的。”姬菲起身,架着方安宴朝楼上走,边走边贴着他的耳边说,“我的命,也是你的。”

方安宴飘飘然地被拉着上楼,绕过偶尔横陈在地上的丧尸尸体,去楼上洗漱,而姬菲之所以拉着方安宴走了,是因为她察觉到方安虞和君月月醒了。

当然历离和君愉也醒了,历离扶着君愉起身,准备抱着她去楼上洗漱,君愉没点头,直接把裤腿撩起来了,历离就看到了一双……铁腿。

先前的假肢被她放在了一边,但是她的截肢部位向下,是一双她自己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假肢,君愉觉醒的是铁系,昨晚多亏了她才能够在最后的关头拦住丧尸。

她的皮肤和历离能够石化一样,可以铁化,她尝试了下,用异能变幻出来的铁腿,和她本来的身体完全贴合,简直就像是她天生就长得那样,灵活度也是百分百,除了没有知觉又冷又硬之外。

君愉还走了几步,展示了一下它的灵活性,历离有些悻悻地放下手,问道,“这东西又凉又沉,用着不沉吗?”

君愉摇头,她的情绪不高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因为她拥有了和正常人的双腿一样,或者说比正常人的双腿还要厉害的铁腿而高兴的迹象。

历离知道是因为什么,他昏迷之前什么都看清楚了,她为了救他,杀了自己的爷爷。

即便是君老爷子已经变成了丧尸,但是历离从小没有亲人,不知道亲人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要是君愉变成了丧尸,他绝对不会杀,还会让她咬。

所以以己度人,历离觉得君愉肯定难过得一时半会儿不会理他了。

但是他天生脸皮厚,君愉朝着楼上走,找地方洗漱的时候,他从身后撵上去,牵住了君愉的手,已经做好被甩开的准备了,君愉却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侧头看了一眼历离,想起他昨晚上体力耗尽,差点在自己眼前变成丧尸的一幕。

君愉手指蜷缩了一下,没有甩开历离,甚至还轻轻地回握,继续朝着楼上走。

历离瞪着眼睛跟在她的身后,看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睛飞快地眨巴几下,然后走路顺拐了。

大厅里几乎人走空了,只剩下横七竖八的被子,君月月一直没有起身,只是枕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躺在她对面同样也睁着眼睛的方安虞。

他的双手还被捆着,嘴里其实一开始也塞了东西,是为了防止变异,但是昨晚过了两个多小时,姬菲意识到他不会再变异的时候,就把他嘴上的东西拿掉了。

方安虞眨巴着眼睛,这样和君月月对视了很久了,君月月头发乱糟糟的,有些抖落到了脸上,看上去很狼狈,方安虞等了一会,默默抬手,保持着这样被捆的姿势,替君月月整理了鬓角的头发。

确认所有人都走远的时候,君月月才开口问,“玩够了吗?”

方安虞动了动嘴唇,君月月继续,“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可是你……”

君月月的话顿住了,片刻后她咬了咬嘴唇,起身要走,被方安虞给拉住了手。

他坐在地上,君月月站着,他双手被捆着,仰头看向君月月,他的头发更乱,混在其中的树叶像被揉过的破抹布一样软趴趴地趴在脑袋上,脸上的伤口看着特别的吓人,泛着白,和脖子上被咬的地方都一样,但是没有恶化,甚至没有肿起来。

他的双眼还像从前一样的清澈明亮,自下而上带着点祈求意味看着君月月,手指揪住了她的一根小指,力道用得不重,却对君月月来说一如既往的挣脱不开。

就在昨天,她甚至还想着他要是真的变成了丧尸,她就和他做一对儿一条绳子上的游荡鬼,一直在一起到世界腐朽的那一天。

但是亲眼看着方安虞眼睛灰白色重新变成黑色,亲眼看着他被咬却没有变成丧尸,君月月也想过他是不是觉醒了这方面的异能,可是她经历过这样一个世界,除了三阶丧尸之外,根本没有这种异能。

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他根本就是想起了一切,这个世界是他的,他想起了一切,那么所有人就都是他玩弄在股掌之间的蝼蚁。

君月月真的很想生气,她想咆哮,想要对着方安虞撒火,想要扭头就走,甚至想要抽方安虞一顿。

但是她对上方安虞的视线,心就不自觉地软下来了,软得一塌糊涂,简直水一样顺着身体滴滴答答地流出来。

她太爱他了,方安虞太会了,他就知道她最受不了他什么样子。

君月月有些粗暴地拎着他起来,扯着他朝着楼上走,在三楼找到了一间屋子,里面的东西还算齐全,看上去是个医护办公室。

君月月扯着方安虞进去,她现在的力气和从先不可同日而语,一把就把方安虞甩趴到桌子上去了,然后压了声音吼,“你想起来了,恨我,你耍我就好了,不开心你怎么我都行,你干嘛把世界搞成这个样子,拉着这么多人一起遭罪啊!”

君月月说完之后,就看到方安虞从桌子上摸出了一个笔,唰唰快速写着什么,然后举起来给她看。

——不是我把世界变成这样,是世界失控了,我失去了掌控能力,我只能对抗一些丧尸,还得变成他们的样子,我没有要拉着所有人。

君月月接过之后看了一眼,走到办公桌的旁边,抽出笔筒里面的一把裁纸刀,挑开了系着方安虞双手的半截衣袖。

仔细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心里已经完全地相信了,有个小人上蹿下跳地说——我就说嘛!我的宝贝不可能是魔鬼!不可能因为自己不开心就拉着这么多人沉沦!

但是面上故作严肃,疑惑道,“这一切真的不是你?”

方安虞摇头,接过纸继续写——我无法控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但是却并不平静,很快,气氛中就弥漫上了裹着那些过往那些混乱回忆的焦灼。

君月月像个被扎破的气球,刚才拉着方安虞进来的气势荡然无存,心里全是上蹿下跳拉屎撒尿的草泥马。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都想起来了!

君月月能够肆无忌惮地去亲近一无所知的方安虞,却不太敢面对想起关于上一世的方安虞。

她太对不起他了,对他做了所有的坏事,打他骂他羞辱他,导致他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最后不得好死,死后世界崩塌……

君月月都打算这辈子无论是正常的世界还是末世,都十倍百倍地补偿他,让他安乐幸福地过一辈子,可是他突然想起来了!

不对,不是突然,他是早就想起来了!

世界是他的,是因为他才会改变,无论是失控还是别的什么,这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那些曾经,到现在还深深地影响着他……

也就说,他还恨她。

君月月再对上方安虞的视线,就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转开,朝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低下头怂得不敢说话了。

方安虞一直看向君月月,看到她躲闪的眼神,其实心里有些想笑。

他早就原谅她了,在她死后的那些年里面,一天比一天更深的思念确实让他的恨更鲜明,却也让他的爱更浓烈。

他想象了很多种她要是知道了他已经想起以前的事情,会不会不喜欢不够“清澈”的他,比起世界崩溃,方安虞更害怕的,是君月月会不喜欢他了。

他担心得不敢说实话,不敢说一点点关于自己能够操控丧尸的事情,糊弄别人可以说这是异能,但是君月月太聪明,又经历过一个这样的世界,他骗不了她。

所以才会造成昨天姬菲以为他变成丧尸,直接用枪打他的局面。

不过方安虞可没忘了,君月月昨天不肯放开他,即便是他变成丧尸,也不肯放开他的样子,再看今天的这个反应,他猜想,他应该不用担心,君月月不喜欢他了。

至少现在不用。

于是方安虞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压下眼中的异样情绪,刷刷写下了几个字。

然后默默走到了君月月的面前,站在她的对面看着她,看她双颊逐渐泛红,憋得呼吸不畅,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一脸艰难的说,“对不……”

方安虞把那张纸递到她的面前,君月月看了一眼之后,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还以为自己瞎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又看一遍,差点当场昏过去。

方安虞写的就只有三个字。

——分手吧。

君月月的道歉喝一口老血一起哽在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推荐一个小可爱的文文,

《装穷》by楚青晏

(文章名字不太好找喜欢的小天使搜索作者名字吧!)

躲避商业联姻离家出走后,富家千金连乔住进了南城有名的地沟油街。

好巧不巧,对门住着一个各方面都很符合她审美的穷帅比。

穷帅比叫沈瑜,人前翘课打架样样占全,人后却会修水管装灯泡,各项技能点满,是个励志的“打工皇帝”。

某天班级聚会,连乔多喝了两杯上头,搂着沈瑜的脖子大放厥词:“告诉你!我这个人最烦富二代,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我就喜欢你这种志存高远、白白嫩嫩的穷小子!”

沈瑜看了她两秒,把她揩油揩到自己胸口的纤纤玉手挪开:“重点是白白嫩嫩吧?”

直到连乔一觉睡醒,在沈瑜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只价值七位数的高定手表。

沈瑜:忘了告诉你,我家有矿。

连乔:?

众人都等着连家小乔穷困潦倒回家求饶,谁料几年后,她比原来更有钱了。

【小剧场】

在酒吧邂逅沈瑜,沈瑜说:我在打工。

在餐厅邂逅沈瑜,沈瑜说:我在打工。

在健身房邂逅沈瑜,沈瑜说:我在打工。

在南城首屈一指的典当行里邂逅沈瑜,连乔表示我知道了,你在打工。

沈少爷轻袍缓带光风霁月,沏了壶大红袍微微一笑:不,我在这儿当老板。

#男朋友变质了,能不要吗?

沈瑜:不能,晚了:)

阴郁暴躁超能装贵公子x元气又社会的粉切黑小仙女。

两个不学习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富二代对着装穷的故事。

——

今日小剧场

君月月:……我的小心肝要跟我分手,我今天无话可说。

作者:方白莲又开始了,作死一时爽:)

方安虞:一直作死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