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拍在墙壁上, 砰的一声,圆率先反应过,蹭的从凳上跳下。
宝宁嘴里还含着半块肉, 不可置信地望着门口的裴原。她设了两道防线,怎么这么快就都崩塌了呢?
裴原笑着看她:“就那么好吃?”
宝宁缓慢道:“其实,也就那样……有点咸了。”
她关切:“你饿了没?还剩了半匙米饭。”
“出去。”
裴原解开绳带,把外衣褪下挂在门口屏风处,淡淡冲着屋内众人道。
“王爷……”刘嬷嬷眉心微蹙,还想讲情,裴原眼风扫, 她闭上了嘴, 知道多说多错,赶紧招呼下人将桌上碗筷都收走。瞧见宝宁茫然样,她上前将宝宁咬在嘴边的肉也抢下, 小声叮嘱道,“王妃别慌,好好说话,声音放软些, 没事。”
圆害怕裴原, 不敢从身边穿过,偷偷绕远路跳窗跑了。
不过转瞬, 屋里就剩下俩。
宝宁拿帕擦掉嘴边的残渣,很殷切地上前为裴原宽衣:“这么快就回了?我知你现在心中恼火, 你先听我的解释,我并不是有心骗你的,只是厨房今日有买菜的小厮过于高兴,买多了菜肉, 厨房的师傅也很高兴,多做了些。既然做都做了,不吃岂不是浪费了?瞧我这几日吃的清淡,怕我胃口不好,才趁你不在偷偷送的。魏将军那边若是惹你不快了,我是绝不知情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骗我了?什么时候说魏濛惹我不快了?”裴原看她一眼,“漏洞百出。”
宝宁局促地站着,眼神懊恼,她不知怎么为自己辩白了,小心翼翼裴原:“你气了?”
“我不该气吗?”裴原居高临下盯着她,冷声道,“你胆大了,勾结了整王府的人欺瞒我,连魏濛都用上,就为了吃几道破菜。我是苛责你了,不给你饭吃了?你若有不满,与我直说便是,用得着弄那些弯弯绕绕,真当我是岁小儿,会上你这些小把戏的当!”
最后一句的语气了,近似呵斥,宝宁本就心绪敏感,被一训,眼圈立刻便泛红。
裴原心疼,但也真的恼怒,实在没想到宝宁敢做这样的事,再想起她在出门前对说的那几句话,什么“你是为了我还是孩,你心里清楚”,句句刺心窝。
裴原暗道她是条没心没肺白眼狼,恃宠娇,胆大包天,决心这次给她点训。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
宝宁用手背抹眼泪,她想得到裴原的安慰,但是不给,仍旧语气冷硬地逼:“知不知道自己今日的行为有多么小孩气?无比幼稚!”
“错就错了,怎么了!”宝宁狠狠瞪一眼,旋即一撩裙摆坐在地上,大声道,“你还要我骂我吗?我行为不妥,我认错了,但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我下次不做了就是了,你不要逼我!”
裴原被她的回应震住,皱眉道:“地上凉,你起。”
宝宁头一偏,小声拒绝道:“我不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裴原伸手扯她胳膊,“耍无赖吗!”
“你这人不讲理!”宝宁眼睛红红的,仰头斥责,“你的心眼都偏到天上去了,眼睛也偏到天上去了,就看着人家犯错,不知道自己讨嫌!你回忆下你这小半月你都什么样,别说人了,狗都烦你,婆婆妈妈酸酸唧唧,好像那八十岁的老和尚从庙里跑出一样,你的嘴是租的吗?非要不停地用,一刻不说话就要赔钱吗?”
裴原面色不善,抿唇盯着她,宝宁被看得心中窝火,急于发泄,想人。
她坐着,裴原站着,最方便的是捶的腿,但想着裴原这些日身并不很好,在腿疾上吃了不少苦头,她下不去手,转握拳去砸的脚:“你还有脸瞪我,不要脸,你快反思反思吧,闭上你的大眼珠!比牛的眼睛还要大,像是牛脖上的大铃铛……”她骂着骂着,心中委屈起,又想要哭。
但想着自己的手刚碰过裴原的脚,太脏,她不能抹眼睛,又憋回去,骂:“不洗脚,可真臭。”
裴原瞧着她,本心里还气着,忽然就笑出。
俯身,宝宁盘腿坐着,从背后用两手抱住她两侧膝盖,一下将她给端起,宝宁惊叫一声,裴原端着她放在软塌上:“要撒泼也得换地方,衣裳弄脏了,还得麻烦别人给你洗。”
后退一步,拖了张凳坐在宝宁对面,坐下:“说说吧,怎么就对我那么不满意了?”
宝宁一听便了精神,坐直腰板,把这些日对裴原的不满一桩桩一件件地讲出,裴原点头应着,最后:“没了?”
宝宁低头抠弄手指:“暂时想起这么多。”
裴原“嗯”了声,又:“那早些时候怎么不和我说?”
“你像是喝了鸡血一样,我明示暗示那么多次,你听得进去吗?”宝宁哼哼了声,“我若说了,还要听你的唠叨,说什么我态度不端正,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小宝宝。明明是你自己反应太大,我就顺其自然地迎接她不好吗?像你这样日日敲锣鼓的,她才会害怕。”
裴原道:“是我错了,以后会改。”
宝宁瞥:“真的?”
裴原道:“真的。”
“我不信。”宝宁扒开自己的眼皮给看,“你瞧,我眼睛都哭红了,你惹我哭的,要怎么办?我要惩罚你。”
又开始作妖了。
裴原无奈地看着她,忽然想起最初看见宝宁时候的样,羞羞怯怯的,说句话都脸红,从不和吵嘴。哪像现在,竟学会坐在地上耍无赖了,嘴巴会说得很,还会敢朝飞白眼。但还是喜欢现在的宝宁,现在的宝宁更快乐,有她在,有人都觉得活充满滋味。
“行。”裴原揉揉她头发,笑着,“想怎么罚我?”
宝宁道:“你站起,转过去。”
裴原心中起不好的预感,但又不能拒绝,迟疑地按着宝宁说的做。
“别回头啊。”宝宁说完,悄悄地往手心里吹一口气,挥舞两下蓄力,接着抡圆了,一巴掌拍在裴原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响彻屋内,宝宁大笑起,抱着软枕滚在榻上。
裴原整人傻在原地。
转过身吼:“季宝宁!”
宝宁仍旧笑不停,她娇气地抓裴原的手:“我肚里有你的宝宝呢,你别吓着我娘俩。”
裴原黑着脸瞪着她,但是不得也骂不得,看着宝宁傻呵呵地在那笑,半晌,计上心头。
淡淡道:“季宝宁,你眼尾长纹了。”
笑声戛然止。
宝宁脸色大变,唿的一声站起,趿拉着鞋就往妆镜前跑。
裴原瞟一眼她对镜左顾右盼的背影,自顾自地脱衣,脱鞋,自在地往床边一躺,喟叹道:“哎哟,可真舒服,天晚了,该睡觉了,这柔软的花棉被哟……”
宝宁从镜前回头,气急败坏地唤:“裴原你没洗脚呢!”
……
又过日,乐徐大夫登府门复诊,诊了脉后,颇惊喜道:“胎稳得不错。”
裴原站在宝宁身旁,听了这话,心中宛如大石落定。在外人面前是几乎不笑的,此时也弯起唇角,颔首赞了句:“多亏了乐大夫医术高明。”
“不敢当。”乐徐收起药箱,中途看了裴原一眼,,“你身怎么样?”
这样,裴原心中的疑虑又冒上。第一次见面时,乐徐这是看一眼手腕就断出有腿疾,但手腕上其实什么都没有。裴原承认自己是多心的人,对于乐徐,心底还是不十分相信的,太年轻,又神秘,曾让魏濛去调查的平,魏濛拿回的是一张只有寥寥数字的白纸。可这样单纯的背景,又怎么会让有那样高明的医术?
裴原起了疑心,怀疑乐徐是有人塞到身边的眼线,故意将乐徐往错误的方向引,淡声道:“以往战伤留下了腿疾,多穿些便是了,没有大碍。”
乐徐并没有多说什么,笑了下:“那便好。”
宝宁不知之间的暗流涌动,她对这年轻潇洒的大夫是很欣赏的,觉着身上有种遗失许久的,她只在话本上见过的侠气。更何况,她的孩能安然无恙,乐徐大夫出力很多。
宝宁:“乐大夫接下要去哪里?如果不嫌弃的话,可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就当做了我的家医。”
裴原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乐徐看在眼里,笑道:“天下病者那么多,我哪里有寻一良木栖脚的道理呢?乐某是奔劳命,就喜欢攻坚克难,刚刚寻着一合我心意的病人,今晚就要启程去了。”
宝宁遗憾道:“那便罢了。”
听见宝宁对的挽留,裴原很不高兴,原本对乐徐的那些感激都要散去,只是面上不能表露出,仍旧微微笑着,吩咐刘嬷嬷道:“多备些赏银,可以送客了。”
乐徐也不在意,道辞后拎着箱便往外走。
圆趴在门口看,路过门口时,乐徐步稍缓了瞬,觉得这孩真是懵懂可爱。冲圆笑了下,圆也腼腆地回了笑,乐徐才头也不回地离开。
裴原冲陈珈使了眼色:“找人暗中跟着,及时汇报于我。”
……
乐徐于城门关闭后前一刻出发,一路向西,朝齐连山去。
齐连山是代县附近的山脉,距离丰县的路途颇为遥远,乐徐马术尚可,疾行一路,到达山脚时更过。
有人在等着,六七身着粗衣拿着粗制刀棒的汉,为首的是女,长得瘦瘦小小,面庞不算白皙,但眼睛极为黑亮有神,拿着杆□□。
见走,女连忙高声:“是乐大夫吗?”
乐徐此时脚步有迟疑,认出那些人的不善,约莫着是马匪。虽有些武艺在身,但若落入匪窝也只有等死的命,救人是救人,还不想丧命。
那女见要跑,也急了,撒腿狂奔过,趁乐徐不备,一把握住马腿,又大喝一声使出一记横扫腿,将乐徐座下的马给绊倒,哀鸣着摔在地上。
乐徐晕头转向也摔下,还没反应过,被团团围住。
“我叫阿丑。”那女眼含热泪,跪地冲乐徐磕了头,声音粗哑,“无意冒犯大夫,但我家公近病痛愈加沉,若再不妥善医治,怕是就熬不过这冬天了……久闻大夫盛名,还请乐大夫救救我家公吧!”
乐徐闭了闭眼:“我不是神仙,只是普通大夫罢了,你不要将期望都寄托在我身上……”
“你最好用心治。”阿丑抬头,目光炯炯看着,“治不好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忽然想到个梗:裴老师祖安话培训班第一期学员季宝宁已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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