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宁将粥送过去的时候,裴原已睡得天翻地覆,强叫起来喝了粥,他还老大不乐意一样。
宝宁恼火,悄悄掐了他胳膊一把。
喂完了粥,又给他擦了脸和手脚,腿上的伤换了遍药,宝宁才回屋子。
奶狗缩在被子里,仰着脑袋等她,宝宁笑了下,揉了揉它的脑袋。
折腾了这大半宿,宝宁睡不着了,她心里想着裴原腿上的伤。
其实从开始的时候,她便觉得奇怪,裴原是怎么弄成那样的。应该不是病,如果是病,他的腿瘫了,不该会觉得疼。他腿上有很多刀伤,但那也不会是腿残了的原因,刀伤疼,却不会让他整条右腿都无法动弹。
宝宁想来想去,找不出结果。
宝宁心底是有些幻想的,她想着,万一裴原的腿以后能好呢?
她从小跟着府里的明姨娘学些医术,知道明姨娘的爹爹以前开医馆,治的就是这样的病。
有些老人年纪大了,得了脑卒中,会偏瘫,手拿不起东西,也走不了路。明姨娘说,很多时候这样的病是可以纠正的,内服汤药,外敷患肢,经常按摩,陪他走路,一些轻症的患者可以复原七八成,重症的也可以恢复二三成。
裴原还那么年轻,身体底子也很好,若是坚持治下去的话,应该也会有效果。
但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宝宁都能想象到,她若到裴原面前去说,用治那些卒中老人的方法去治他,他定会生气,脸子撂下来,说不准还会骂她一顿,将她赶出去。
那人的脸酸的很,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这会还对你笑呢,保不住下一瞬就翻脸。
宝宁不敢去触这样的霉头。
况且,抓药是要对症下药的,裴原的腿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不肯说,这药便没法抓。
宝宁叹了口气,想着等过段时间的,她与裴原关系再亲近些,想办法说服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饮食上好好调理,每日换药,让他的伤口先愈合了。
还有就是,戒了他的酒!
小奶狗不知道宝宁坐在那里想什么,耐不住寂寞,上前去咬她的手指。
它正在长牙,嘴巴里痒,两只爪子抱着宝宁的腕子不松开,小嘴裹着宝宁的指头,舌上的倒刺刮得宝宁麻酥酥的。
“我还没给你取名字是不是?”宝宁挠挠它的下巴,思索一会,“那么喜欢舔人,就叫甜甜吧。”
奶狗眨着眼睛看她,宝宁亲它一口,笑着问:“甜甜,你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呀?”
奶狗眨着眼睛看她。
宝宁觉着心都要化了,捧着它的小脑袋搓了搓,随后将它按进怀里,吹熄了灯:“睡觉。”
……
第二日,宝宁是被疼醒的,脖子和手腕均是火辣辣的疼,她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手腕上那一圈已经青紫了。
是昨日被裴原攥的。
宝宁心一惊,赶紧去找镜子。脖子没像手腕那样严重,只是微微泛红,但她肤色白,乍一看过去还是骇人。
宝宁扑了一层粉在脖子上面,又翻了条纱巾系上,总算挡住。
手腕上就没办法了,只能将袖子往下扯了扯,尽量遮挡住那圈紫。
这人真是……没轻没重的。
宝宁再不敢近他的身了,她心里想着,以后定要离裴原三步远,不管他醒着还是睡着,省得他再发疯。
腕子上了药还是疼,许是伤了筋了,做不了大动作。
早饭图简单,就做了菠菜丸子汤,用昨日剩下的丸子煮,简单方便,又软糯清爽,很好吃。
再做几个葱油花卷,吃起来更香。
汤煮到一半时,昨日买的东西都送来了。
两套崭新的梨木家具、几匹布、各种各样的菜籽,还有米面粮油,风干的猪腿肉,最重要的是一窝崽儿。
季蕴给足了钱,来送货的几个车夫态度也十分亲切,帮着宝宁把东西都搬进了院里,还和她搭话:“小夫人,你们这住的地方真是朴实,昨日那小公子和我把东西送到这儿时,我都以为听错了。”
蓦的被人唤了“小夫人”,宝宁懵了一瞬,不知他唤的是谁。
另一人道:“你懂什么,现在的有钱人,就喜欢这样的清净地方,这叫返璞归真。”
宝宁听得怪不好意思的。
她道了谢,将车夫们送出去,往回走的时候还在回味那声“小夫人”,觉得这称呼有点羞涩,又有点陌生。
和裴原一起生活了也好几日了,宝宁将他当作了伴儿,却快忘了他们之间还是有这样一层关系的。
按理来说,裴原是他的丈夫,她是裴原的妻子,但他们之间关系实在特殊,宝宁心想,不光是她,裴原应该也没往这方面想过。
要不然,他前些日子也不会赶她走,昨晚更不会对她下那么重的手。
不过,就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和和气气的,她做饭,他吃,只要裴原不再乱发脾气就成了。
宝宁胡思乱想,走到一半才想起锅里还烧着菜,赶紧往回跑。
还好,没烧糊。宝宁往里添了点水,搅了几下,去看她昨日买的一窝崽儿。
十只鸡,五只鸭,还有两只鹅。
都还是半个巴掌那么大的幼崽,毛茸茸的像是小黄球,群体意识倒是很分明,分成了三堆,和自己的小伙伴挤在一起睡大觉。
有几个精神很好,正醒着,一双黑豆似的眼睛黑溜溜的,不时叫一声,细细软软的“唧——”
宝宁幻想着等过一个月,这些崽儿们长大后的样子,满院子热热闹闹的跑,还会下蛋,可真好啊。
崽儿们都装在一个大篮子里面,放在暖炕上,篮子里铺着干草和碎棉花,很软。
甜甜趴在篮子边上,一边啃木头,一边盯着那些黄绒绒的小球儿看。
许是狗的天性,宝宁总觉得,它那眼神很不善良,带着股凶气。
她要去做饭,不能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放心地叮嘱它:“甜甜,你可要乖乖的,不能乱咬,知不知道?”
奶狗不理她,宝宁蹙蹙眉,着急做活儿,又担心它闯祸,想了一想,把甜甜放在了炕里头,远离篮子的地方,又拿了床被子挡在中间,才放心离开。
面那会已经发好了,擀成片儿,抹油,撒香料,撒葱花,卷成一卷再切段儿,筷子一压一挑,一个花卷便做好了。
宝宁专注着手里的东西,也没往炕头看,直到听见那边此起彼伏的叫声才意识到不妙。
她看过去,只见甜甜不知怎么爬了过去,已经坐到了崽儿们中间,一副山大王的架势,嘴里叼着一只小鹅的脖子,正在晃着头来回甩。
“你做什么呢?”宝宁心都提起来,也顾不上满手的面粉,几步过去将小鹅救下来。
甜甜嘴里没几颗牙,小鹅没受伤,只是吓着了,缩在一旁发抖,宝宁气得打了它屁股几下,奶狗浑然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歪着脖子瞧她,理直气壮。
宝宁恍然觉得,它这副模样像极了昨晚的裴原。
“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吗?”宝宁捏了捏它的耳朵,“我带你去找能制服你的人,看你俩谁能凶得过谁!”
东厢里,裴原还在睡觉。
宝宁悄悄将甜甜放在他枕边,推了把奶狗的屁股。
甜甜很聪明,很顺从地往裴原脸上爬,一身软毛蹭在裴原脸颊上,小屁股晃来晃去。
裴原觉得脸上痒,好像有什么东西,伸手往下拽,那东西却死死抱住他,挣不掉。
裴原恼怒地睁眼,对上一张正要吐着舌头、要啃他鼻尖的狗脸。
他手一抖:“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