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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送走傅缙后, 楚玥就命人传膳。

等吃好了饭, 都未正了,这半下午的楚玥也就不出门了。孙嬷嬷心疼劝她再歇, 她却不怎么困,倚在美人榻上沉思久久, 长吁了一口气揉揉眉心。

她有些烦扰。

倒不是因为宁王世子那事, 那毕竟和她无甚交集, 睡一觉定了惊, 她就抛在脑后了。

她想的是自己的事。

决心是坚定了, 可后续又该如何呢?

其实, 楚玥是一直都没将希望放在傅缙身上的,毕竟指望人家的宽容实在太被动, 得悉真相后,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大失所望。

接受不难。

难的是出路。

原来初步观察,傅缙其实也算是个明辨是非的人,本来如果楚家没和楚姒掺和在一起的话, 扭转灭族之局,楚玥还是有一定信心的。

偏偏真相却竟是这般。

差之毫厘,尚且谬以千里, 更何况这么大的一件事?楚玥之前的思路被堵死了, 事情重新陷入困局。

楚姒昨日倒是被贵妃警告过了,最起码太子登基前,她应不敢再对傅缙有动作。

但憋久了,会不会一上来就放大招?怕就怕她又想借母家之力。

另外, 短期内她不敢对傅缙有动作,却不代表她不可以有其他动作。

楚玥一直怀疑,梦中楚氏投向西河王,多多少少都和楚姒有些干系。

邓州她倒是一直盯着,楚姒这边也是,甚至西河王那边她还打算增派人手。但,若真察觉什么风吹草动,她又该如何帮助父亲说服祖父呢?

祖父可是很清楚旧事的,而藩王之争初开始时,宁王兵少将寡,在诸藩中十分不起眼,他真左看右看都没有胜算。

偏西河王来势汹汹,当时多少人断言他必登大宝。

一旦走上敌对的老路,恐怕真真难以回旋了。

楚姒,祖父,父亲,一环扣着一环,大大小小的问题,千丝万缕,楚玥眉心紧蹙。

毫无头绪,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向。

唉。

长叹了一口气。

片刻后,楚玥又打起精神来。

再难,总不会比刚开始更难吧?

越早知道了事情始末,总是越好的,日子还长,后续有什么新变化也不一定呢。

会好的!

楚玥重重呼出一口气。

……

楚玥很快振奋起来,无头绪,她也不闭门纠结,反更积极地投入到手头上的事务当中。

休息了半天,精神抖擞,连续几日套车出门。

“少夫人,好多官兵!”

如意微微挑开车帘,面露惊色。

楚玥也探头眺望一眼,只见远处路口又新增了一处关卡,一列列执矛士兵,有正查排队通过的过路人车,也有肃容紧紧盯着远近动静的。

城里戒严了。

自楚玥从行宫归府开始的,今天是第三天,形势一日比一日严峻。

每一个路口都有卡哨,重点排查高个和身材单薄的男性,全城进行拉网式搜捕,一个坊接一个坊,逐家逐户地搜索。

非常严厉,正在搜的坊市连百姓进出都受限制。信义坊昨天才被搜过,信宜柜坊连同后面的赵宅被搜得十分仔细,整条青石大街都不得不停业了一整天。

“过去吧。”

楚玥吩咐将车赶上去排队。这几天出行都这般麻烦。不过好在女子很好过关,像她这样气质一看就无法伪装,身高身形和搜捕对象差之千里的女性,连帷帽都不用摘,瞥一眼就放行了。

否则楚玥得考虑不出门了,毕竟她很长一段路程坐的都不是镇北侯府的马车。

一路过了十几个关卡,终于抵达信义坊。

信义坊昨天才大肆搜过,目前算是安全区,虽依旧卡哨重重,但里头行人走动商铺开张,已大致如常。

入了外书房,楚玥落座,摇头:“这搜得一天比一天严。”

西河王世子高个,宁王世子年少单薄,前者之父兵强马壮,真真为今上所猜忌。当然后者皇帝也忌惮,却是疑心所致。

“确实很严峻,京郊尤其行宫一带,昼夜搜查至今都无停歇迹象。”

青木呈上这几日的京城讯报,有点少了,主要这两日京城都是围绕这件大事,且严查之下,茶馆食肆都空荡了许多,大多数人都闭紧嘴巴不敢乱说话。

青木手上这些消息,很大一部分都是他遣人亲自察看的。

少是少了些,但却非常准确。

楚玥仔细翻看,都是种种严查手段的,确实极厉害,只要发现一丝疑虑,立即投入大狱。

楚玥翻到最后:“咦?上清苑猎场意外,西河王宁王等藩王世子葬身狼口?”

这明面消息终于放出来了?也是,人不见了总得先给个说法。

宁王也有进京出朝贺,据闻他获讯当场晕厥,一度得让太医金针渡穴,清醒后痛哭不信,定要去现场亲看,回来后卧榻不起。

楚玥啧啧两声,这演得可够逼真的啊,可惜,皇帝明显也没就此相信了他。

至于西河王,这位称病没来京城,来的是他的胞弟合阳侯,据闻也是痛哭流涕,但皇帝更不信,据说其住处被里三层外三层守得严密。

波涛汹涌,刀光剑影。

楚玥搁下信报:“青木,咱们需多多约束诸商号,切切不可被波及。”

这谭浑水深得很,哪怕赵氏商号现今背后的靠山是镇北侯府,被沾上也好过不了。

青木应了一声,略迟疑,压低声问:“主子,您说西河王真有异心么?”

青木是楚玥是心腹,楚玥虽没直说,但前儿在行宫明面发生的事她也给他说了一遍。

再结合这几日的种种消息,他难免有所猜测,营救世子?

楚玥调整过消息网络,西河正是重点关注对象之一。定期有讯报传来,虽不深入,但根据种种表象,不难对西河的富庶程度,西河王在封地上的说一不二,以及他的兵强马壮,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皇帝忌惮西河王,真不是无缘无故的。

楚玥含蓄地说:“我若是他,无此心的话,大概会自觉收敛许多。”

低调往往局限发展,强大自身很难不留痕迹,西河王未必想过分招皇帝瞩目,但二者他只能选其一,到了一定程度不如放开手脚,谁想动他就得掂量清楚。

联想之后几年的事,不难推测出,这位怕已做好准备了,为谨慎,他连朝贺都不来了。

西河王朝贺不至,世子恰巧又“葬身狼口”,皇帝够惊怒猜忌的吧?也难怪这搜捕力度。

楚玥阖上讯报,啧啧两声,傅缙那边,估计也够举步维艰的。

这几日傅缙早出晚出,禧和居几乎成了更衣中转站,她配合积极着,却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疑虑及好奇心。

楚玥很清楚,这个他最关键的隐秘,干系极其厉害,绝不能被外人知情半丝,她更不能表现出察觉分毫。

好在效果不错,毕竟她也没有任何途径知情不是?

“行了,我们去议事厅。”

毕竟这事和楚玥交集也不大,她最多就搜集消息估摸一下大局而已。看罢讯报,她阖上,起身和青木一起出了外书房。

今天是一月一次京中诸商号例行总结,以往都是曹思主持的,现在她和青木常驻,没什么事都会出席。

议事厅所在的院子在赵宅第二进,彩绘的蝠纹,庄重的乌漆,赵太爷在时修建的,曹思怀念旧主未曾大肆修整过,这地方十分整洁宽敞,看着却有几分陈旧。

看得出来,很久没人使用过了,处处留有赵太爷喜好的风格,痕迹浓重,楚玥看着出神。

青木轻声说:“主子,老太爷休憩的抱厦在后头,锁着没动过的,你可要去看看。”

“好。”

时间略早,掌柜们还没到齐,楚玥便和青木绕过议事厅,往后头行去。

小小的抱厦,青砖黑瓦,窗棂门扇上的桐油有小许斑驳,门前养着一排花草,可惜光秃秃的沾了雪,还没发芽。

青木已从花盆底下摸出一条钥匙,楚玥接过,亲自上前开锁。

她怀念外祖父,情绪是有些低落的,只视线一落在那把黄铜小锁上,却一怔。

“咦?”

她声音诧异惊奇,隐隐带上几分防备,青木一看,却见那把本应几年无人动过的黄铜小锁,其上灰尘竟被沾去了好些。

很斑驳,很簇新的痕迹。

这把锁,刚被人开过没多久。

青木心下一凛,立即将楚玥拉到背后,同时一侧身,倏一记重踢。

“砰”一声巨响,门扇重重甩了个半圈,又撞了回来。

有人!

抱厦不大,一目了然,就这么短短一瞬,已足够青木和楚玥看了个清楚明白。

里面有人,不止一个。

足足七八个青壮男人,已“刷刷刷”抽出兵刃,寒芒闪烁,团团护着中间的一个单薄少年。

踹门声巨大,缀在后头不远的赵扬等人瞬息拔刀往前冲,现场剑拔弩张,赵扬正要一声大喝:“何方……!”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楚玥倏地抬手。

“噤声!”

楚玥没想到,她能在这个地方看见傅缙。

傅缙大约是刚刚把人安置在这个地方,本背对门口嘱咐那少年,闻动静倏地回头。

神色肃然,黑眸锐光骤放。

门里门外,二人骤看清对方的脸,俱一愣。

傅缙眉心一蹙,唇角紧抿,神色比刚才还要紧绷几分。

楚玥已飞快环视屋内一圈,视线落在傅缙身后那少年身上。

阔额方颌,皮肤白皙,面相尤带几分青涩,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年纪。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宁王世子。

她想扶额,最近她这是走了什么霉运?越不想碰见什么,偏偏就碰上了什么。

怎么办?

她一点都不想试探傅缙的底线。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