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抟进门前已看到堆在屋外的破烂床板, 又见他俩从一个被窝里钻出来,情形真与目击者描述一致, 怒气裹着热血冲击头顶,脑袋一霎眩晕, 被迫闭目凝神片刻,再一睁眼,精光凌厉,一举射破赵霁的鼠胆。
“你们两个孽障,都做了什么!”
二人情知遭了暗箭,双双跪地迎候师长的盛怒,陈抟命他们穿好衣衫跟自己回玄真观去, 出发时让商荣走前面, 赵霁走后边,他居中监视,别说交头接耳,商荣回头望一望, 赵霁咳嗽两声都会被喝止。
到了观里, 陈抟将他们领进最角落的库房,关了门命其跪地听审。
“你们太不像话了,怎么能做那种事?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乱来的?”
陈抟不爱拘束弟子,平时甚少过问他们的生活状况,商荣赵霁住在观外,更不在他管控内。他以为这两个孩子爱吵架, 还担心他俩闹矛盾,今日才知两个已做出苟且之事,当下惊、怒、气、悔,急于知道这根梁是从哪头变歪的。
商荣在陈抟眼皮底下长大,没见他这样疾言厉色训过人,自己领了这头一刀,心下好不憋屈,已猜到那告密人是谁,忍住恼愤问陈抟:“师父,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亲眼瞧见过?”
陈抟跺脚怒责:“我要亲眼瞧见,还不被你们气死了!”
“那是谁告诉您的?”
“这你别管!”
“您不说我也知道,定是王师弟说的。”
昨晚商荣就怀疑过王继恩,自从上次为花田的事和师兄弟们起了隔阂,最近就只有这个人还时不时来木屋找赵霁,他跟自己芥蒂最深,最有嫌疑告状。
赵霁听他指认王继恩,心口突突乱撞,不敢相信亲厚温善的王师叔会出卖他。
陈抟气得摔袖指斥:“你自家做的丑事怨不得人说,跟别人荒唐还罢了,霁儿是你徒弟,你怎能这样丧德败行?”
商荣不解:“游戏而已,很多人不都这么玩吗?王师弟只说我,他不也和韩师兄做过。”
陈抟听他前半句忍不住想动粗,听完后半句脸发青眼发直,颤声质问:“你说什么?恩儿和通儿也……”
商荣不爱数人长短,那年目睹韩通与王继恩的秘事后守口如瓶,连赵霁也没告诉。此时怨怒王继恩,本着有仇必报的习惯抖将出来,这也是受赵霁误导,以为那事就是不太光彩的嬉乐,顶多大家一块儿挨顿骂,哪里能想到陈抟内心风云突变,若非养气功夫好,早已肝火上冲,肺热吐血,命他二人老实跪好,一阵风地穿门而去。
赵霁心惊胆颤,等陈抟离去,忙问商荣:“你几时见王师叔和韩通做过那事?”
商荣说:“前年庆典大家都住在观里,有天晚上我散步到师兄弟们的住处,看到韩师兄和王师弟在屋里亲嘴打滚,当时还不知道他们俩也在玩那‘假凤虚凰’,后来跟你做了才反应过来。”
赵霁急得捶腿:“你弄错了,王师叔是被迫的,韩通从早几年起就开始猥亵奸污他,他俩私下里是仇人啊。”
商荣吃惊:“会有这种事?我看韩师兄平时对他挺好的啊,他一向虚伪也只在王师弟面前有点真情意。”
“不对不对,王师叔恨死韩通了,巴不得杀了他,怕丢脸才一直隐忍,你真不该跟太师父说那种话,这下王师兄非气死不可了。”
“哼,谁让他先告我们状,挑唆师父骂人的?我这叫以牙还牙!你都被他坑了还帮他说话,天字一号糊涂虫!”
商荣始终不信韩通会伤害王继恩,听了赵霁的话越发认为后者是两面三刀的小人。
赵霁料想此番绝难善罢,纵使往脑袋上淋十斤香油也滑不过去,碰上这鸿沟天堑,非得拿出破釜沉舟的气魄不可了。
俄而,陈抟又领来一对冤孽。
赵霁抬头正好与王继恩目光交汇,看他满脸惶惑,有如坠入陷阱的幼兽,韩通则狠狠瞪视商荣,双方的视线在空中舞出剑影,已是撕破脸的架势。
陈抟命他四人跪好,这时激怒已转为沉痛,扶额苦叹:“为师教徒无方,现在方知你们误入歧途,实在是寸心如割,愧悔无地啊。”
商荣不明白师父何至于如此生气,莫非这是比嫖赌更恶劣的不良嗜好?身边水滴滴答坠地,王继恩垂头落泪,羞耻如万蛇噬身,恨不得马上死掉。
韩通见状毅然决然对陈抟说:“师父,这不关七师弟的事,都是徒儿强迫他的,您罚我一人吧。”
赵霁惊讶而望,见商荣微微扭头冲他冷笑,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他登时糊涂了,心想:“韩通不是一直把王师叔当脔童玩弄么,怎会主动回护他?难道真是我搞错了?”
陈抟对韩通的喜爱不压于商荣,见他供出诲奸导淫的罪行,那打击好比金顶上的雷暴,屋子顷刻抖了三下。他愤起一脚踢得韩通倒翻两个跟头,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随后低头质问王继恩:“你怎不早点告诉为师?还任他欺辱这么久?”
王继恩无言以对,爬伏着大声痛哭,陈抟怒不可止,想当场废了韩通的武功。
商荣见韩通袒护王继恩,还算是条有担当的好汉,反观王继恩一味扮演柔弱受害者,无形中把黑锅扣给韩通,太过自私狡猾,因而仗义直言:“师父,韩师兄是在替王师弟背过,他对王师弟有多好,师兄弟们都看在眼里,有道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反正我不信这是他一个人的错。”
他无视赵霁拉扯,坚持畅抒己见,王继恩猛地抬头转向他,泪眼赤红,胸口托起火狱,仇恨并非一蹴而就,它躲在不断淤积的伤害中,在某个界点突然露出青色的獠牙。
陈抟嘴唇似怒蜂的翅膀抖个不住,逼到商荣跟前,口吻硬如铁砖。
“你还理直气壮说别人,论过错,你比谁都严重!”
商荣辩解:“徒儿自会反省,可是师父,以前大师兄喝花酒逛青楼您都不大管他,我们玩玩游戏您就大发雷霆,两件事性质差不多,区别无非是一个是跟女人一个是跟男人,那后者还是假凤虚凰,按说更不打紧啊。”
他正经理解被当成胡搅蛮缠,赵霁见陈抟举起巴掌,赶紧挺身护住商荣,横下一条心承认:“太师父您别怪商荣,他被我骗了!”
说完一刻不停地分解骗术,从当年诱拐商荣打手虫、亲嘴,一五一十交代到最近的翻云覆雨,连他谎称女人有鸡、巴这样寡廉鲜耻的假话也一并招认了。
众人瞠目结舌,商荣尤其惊懵,不相信自己会身陷一个骗局长达三年之久,被这扮猪吃老虎的徒弟随心逗弄。
陈抟的怒火调头烧向赵霁,但这小子的行径已超出他的描述能力,只好放弃责骂,叱问他为何这么做。
赵霁更不迟疑,大声说:“我喜欢商荣,早就喜欢他了,想和他做夫妻,一辈子在一起,怕他不答应才想方设法骗他。”
周围再次沉静,王继恩下巴悬泪,心先落地碎裂。商荣持续惊懵,思维史无前例的迟钝。
陈抟用力拍了拍脑门,两道眉毛拧成了倒八字。
“商荣是你师父,跟你一样都是男子,你如何能与他做夫妻!?”
赵霁豁出去了,热血激昂道:“就是不可能才用骗的啊,弟子知道撒谎不对,话虽假,心意真,至死不后悔!”
他表现得英勇果敢,不见半分愧惧之色,陈抟对付不了视死如归的小流氓,头顶裂开一条缝,长满苦恼的蒿草。
这时四徒弟景兴平跑来,前日他陪谢渊亭下山送信,来去行程七天,提前归来想是遭遇事故。陈抟听过他的耳语,凛然一惊,命他去书房等候,向四个不肖弟子发布临时惩处令。
“韩通你去后院天井里跪着,商荣继恩跪到观门外去,赵霁就呆在这里,为师待会儿再来与你们计较。”
赶到书房,景兴平已将那件意外之物摆在书桌上,陈抟仔细端详这块镇纸形状平平无奇的黑铁片,实难相信这就是世人苦苦争寻十余年的无价之宝“九州令”。
再过二十天,武林联盟将在益州举行集会,大会委任五名蜀地的大派掌门为东道,陈抟是其中之一,故而派谢渊亭、景兴平去联络其他四位掌门,商量与会事宜。
谢、景二人下山后在眉州附近撞见一伙江湖人士混战厮杀,几十个人死伤大半,最后数人像是一伙的,合力围攻一名虬须汉。
师兄弟救下那汉子时对方已伤重不治,临死前交出这块铁牌,说是当年真理佛留下的“九州令”,那些江湖客都为争夺此物而死。兹事体大,谢渊亭让景兴平立即回山报讯,自己独立执行送信任务。
两三个月之前,江湖上已在风传“九州令”重现的消息,陈抟过去就认为此乃不祥之物,如今不意落到玄真派手中,恐会惹出祸端,命景兴平去请段化前来商议。
云起雪飞,太阳也经不起严寒,躲进了厚厚的云絮里。
商荣跪在雪地上,神思随着空中的飞雪飘忽不停,一遍一遍回想赵霁方才的告白。
他内力深厚不惧寒意,又被这些火炭般炙热的话语熨烫,脸颊反反复复红热,心里仍很惊慌,却并不难受,仿佛候鸟乘风飞向温暖的国度,再剧烈的颠簸也觉欣然。
“那坏小子想出这么多馊主意算计我,还说要和我做夫妻,想得倒美,我看他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一辈子骗吃骗喝还骗色,我又不是傻子,哪能让他处处占便宜,想赖上我就得老老实实听我使唤 ……”
他游思乱想,连续不经意地露出喜笑,王继恩跪在三丈外的地方,一丝一毫看得清晰,商荣胸中艳阳高照,他心里冰冻三尺,紧紧握住身下的雪块,让它在掌心融成水再结成冰。
跪到午后,甘钰宁和朴锐偷偷摸摸跑来,商荣见他们一副避猫鼠的胆怯模样,等二人在他跟前跪下,就更纳闷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
甘钰宁吃力抬起耷拉的脑袋,万般歉疚地看着他。
“商师兄我们对不起你。”
商荣来回观察他俩,受不了这吞吞吐吐的磨叽,催他们有话快说。
甘钰宁快哭出来:“我有两招剑法迟迟想不明白,昨晚去你家请教,不小心……不小心看到你和赵霁……”
商荣顶上一个霹雳,惊道:“昨晚来的人是你?”
甘钰宁点了点柿子红的脸,接着请罪:“我当时吓坏了,一晚上没睡着,今早天不亮去茅房解手,遇到朴锐,忍不住跟他说了,谁知……谁知师父就在门外……”
这么说来其实是甘钰宁向陈抟间接告密,不关王继恩的事。商荣不仅冤枉了他,还揭短报复,害他一块儿受罚,按他的是非标准来说这是相当严重的过失。
他顾不上责备两位师弟,慌忙扭头看向王继恩,对方雪白的侧脸麻木僵硬,泛着比坚冰还刺眼的冷光。
陈抟出现在观门内,回过神的弟子们垂头屏息,咀嚼各自的?j惶。
陈抟先喝退甘钰宁和朴锐,走到王继恩跟前,轻声说:“你起来吧,回房歇一歇,今天别干活了。”
他来这儿之前先去后院看了韩通,韩通仍坚持一人担则的态度,恳请他宽恕王继恩。陈抟平和稳重,越过愤怒波峰静心一想:“恩儿身体残疾,今生注定无后,性子又柔脆,看通儿的样子对他确是真心,他俩是师兄弟,又都无父无母,往后相依为命也未为不可。”
他对这二人存了宽贷的念头,对商荣赵霁则不,断袖只是行止不端,乱伦却是背德大罪,绝不允许他们一错再错。
很快只留下商荣一人直挺挺跪在雪地上,师父的漠视固然令他伤怀,王继恩临走前那死气沉沉的情状亦触目惊心,他明白自己得快些做决断,免得叫这小小的坎绊住。
入夜,赵霁仍被锁在库房,陈抟叫人送来晚饭、被褥和马桶,却没说要关他几天。小小一把铜锁困不住他,难以逾越的是太师父的命令,照这形势看他再敢违令,玄真派就容不下他了。
他站立躺卧都想着商荣,早上勇敢表白,回过头又觉害怕,怕商荣着恼怨责,从此跟他划清界限,他的花招都用光了,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该拿什么法子来挽回?
寒夜阒静,雪花般轻巧的身影落在屋顶,悄然掀开瓦片。
“赵霁,赵霁。”
听到商荣的呼唤,赵霁鱼跃而起,纵身跳上房梁。商荣在他身旁落脚,二人手拉手回到地面,双手紧紧交握着。
赵霁激动得要哭,做贼似的小声说:“你还好吗?太师父没打你吧?”
“没有。”
商荣本来满心欢喜,见到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甩开他的手,揪住他的耳朵使劲拧。
“你这个小骗子,敢耍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的情绪已表露无遗,赵霁愁烦一扫而空,耳朵被拧掉了也开心,抱住他欢笑:“这都是为了你呀,荣哥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只要能和你天长地久,每天大眼瞪小眼也很幸福。”
商荣脸上溅了热油,烫得起泡,啐道:“你跟唐辛夷写信都会来几句文绉绉的诗词,怎么跟我就只会说这些粗俗村话?”
“朋友间讲究光风霁月,对你我是披肝沥胆。”
“哼,你骨子里就是个小流氓。”
“你哪怕找个天下第一的正人君子也没我这个小流氓赤胆忠心。”
赵霁看出商荣已接纳他的心意,顾忌打消,一颗心正如大姑娘荡秋千,欢跃欲飞,照着那喜人的嘴唇脸蛋吧唧吧唧使劲亲了好几下。
商荣骂他是偷油的小老鼠,呵斥他老实站好。
“帐还没算完呢,你就敢放肆,为师现在要审你,问什么你都得老实招供。”
“徒儿一定老实,师父你老太太吃豆腐,尽管放心。”
赵霁笑嘻嘻将商荣扶到桌上坐好,倚住桌沿替他捶腿。
商荣忍笑忍羞道:“你,从什么时候对我动那种鬼心思的?”
赵霁装傻:“什么是鬼心思,徒儿不明白。”
看他咬唇斜睨,忙赔笑认错,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咱俩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啦,后来相处久了越来越喜欢,那次你为了写信的事跟我吵架,我下毒报复你,结果看你疼得厉害我都快心疼死了,打那天起我就知道自己爱上你了。”
肉麻情话仿如岩浆灌入商荣的脑子,他不禁一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他几下。赵霁不躲了,直接抱住亲嘴,蜻蜓点水似的一次接一次,在商荣脸上荡出又羞又喜的涟漪,数落都转为娇嗔。
“臭流氓,说谎不打草稿,骗我做妇人家的事,真想揍扁你。”
“谁让你那么单纯,什么都不会,你要不愿意往后咱俩换一换,让你艹我总行了吧。”
“……那种事究竟哪一方更舒服啊?”
“肯定是被艹的更爽啊,你看我都没像你那样又哭又叫地舒坦过,还要学老牛耕田,累个半死。”
“……那还是不换了。”
“噗嗤,你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那好,徒儿今后还会继续孝敬您,让您每次都脱胎换骨,欲、仙、欲、死。”
商荣打掉他不安分的贱手,让他先顾正经事。
“你不知道,原来是甘钰宁和朴锐这两个小子在师父跟前说漏嘴,才害得咱俩受罚,我错怪了王师弟,还把他和韩通的事捅落出来,这梁子估计结定了。”
赵霁听罢苦叹:“早叫你别冲动,偏不听,都是同门师兄弟,往后还怎么相处呀。”
商荣不想那后悔药,朝前计议。
“王师弟的事以后再想办法弥补,师父这次是真动怒了,肯定会把咱俩分开,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出去避几年再说。”
这正是赵霁的想法,喜道:“咱俩真有默契,我还以为你会放不下太师父,左右为难呢。”
商荣说:“师父心软,我们不跟他针锋相对,冷一阵子他自会妥协,要是耗在这儿,谁都不好过。”
他们说走就走,顺着商荣刚才掏出的洞爬上屋顶,结果没等下地就一起傻眼陈抟正站在屋前怒目而视。
商荣就算胆子包住了天也不敢当着师父的面带赵霁逃跑,老实地跳下去,重新跪地认错。
陈抟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认为危机刻不容缓,必须披荆斩棘辟出一条简便之路加以遏制。
他喝令二人转向大厅,到了那儿先点住商荣的穴道,使其不能发声不能动弹,将他关在厅内,自去敲响观内警钟,召集所有人到场。
老少一行急匆匆赶到,个个手提兵器准备应战。
陈抟向段化道歉:“师叔勿要惊慌,眼下并无外乱,请您和众弟子前来是想当众宣布一件事。”
段化素知他老成持重,劳师动众必有要事,让他快讲。
陈抟叹息片刻,对众人说:“赵霁违犯门规,不可再留在本门,我现在行使掌门职权,即日起将其逐出玄真派,永不重纳。”
赵霁犯的事,韩通、王继恩、甘钰宁、朴锐是知道的,剩下的段化、景兴平、阮贤还不知情。景兴平和阮贤与商荣关系疏恶,连带不喜欢赵霁,段化也看不惯这小子,走过场式地淡淡询问两句。
陈抟不能明说,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吩咐景兴平:“你领赵霁回去收拾行李,马上送他下山,至少送到眉州,不准他再回来。”
又对赵霁说:“你别怨太师父心狠,这也是为你好,你武功已有小成,不愁谋不到生计,往后端正做人,会有大好前程等着你。”
赵霁想不到温和的太师父这般雷厉风行,唬得像落汤的螃蟹手忙脚乱,结结巴巴求告:“太师父,弟子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
陈抟正色问:“你知错了,可能改正么?”
赵霁语塞,“我”字连珠发,就是没下文。
陈抟知他脸皮厚,不跟他磨蹭,回房取来五十两银子交与他做盘缠,催促景兴平立刻押送他出门。
赵霁被生拉硬拽着带走,商荣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气急揪心,拼命运功冲开穴道,众人刚一散场,陈抟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见他夺门而出,忙不迭施展擒拿功夫扣住他的手腕,用强拖回卧房。
“你还认我这个师父就呆在这儿不准动,否则我也把你逐出师门!”
商荣急嚷:“师父,您能原谅韩师兄和王师弟,怎就不能容忍我和赵霁呢?”
陈抟严声训斥:“你和赵霁是师徒,做出乱伦背德的勾当必为世人唾骂,届时身败名裂,休想在尘世间立足,我玄真派的名誉也会因你二人扫地。”
大风吹倒梧桐树,闲话逼死英雄汉。类似例子商荣见过不少,没法跟陈抟争辩,只好另立保证:“我们小心点,不让别人发现就好了呀。”
陈抟胸口被怒气堵得闷痛,腔调更为严厉:“你连山上这几个人都瞒不住,今后到了山下还想瞒过睽睽众目?赵霁若不是你徒弟,为师也由得你们去胡闹,可这违背天理伦常的事万万做不得。”
商荣同样郁闷不已,不自觉地发牢骚:“可是,当年是您逼着我收他为徒的,您老说我孤僻,要我学着亲厚待人,现在我和赵霁相亲相爱了您又要我们分开!”
陈抟嗟悔亡及,摇着头哀叹:“是为师错了,你要为师给你赔罪也行,就是不能再动那于理不容的心思。”
说着真要作揖赔礼,商荣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失张失智道:“师父您别折煞徒儿,徒儿怎会埋怨您,就是担心赵霁,那小子上山五年,在外面一没亲戚二没门路,您冷不丁地赶他走,叫他接下来去哪里容身呢?”
陈抟说:“霁儿聪明伶俐,比你懂世故,如今又有一身好武艺,没几个人能欺负他。他不是和唐门掌门很要好么?峨眉离青城县不远,他想必会前往投奔。你老实呆在观内,没我允许不准下山,等着两年后同陶三春完婚。”
当初他被迫与陶家订下婚约,觉得太委屈了商荣,而今看法陡转,庆幸有这门亲事约束,或可栓住商荣的腿,阻止他再往岔路上走。
商荣侍师如父,不能在陈抟气头上忤逆他,说不得要缓些时日再行动。他刚和赵霁互通衷肠,热辣辣地分开自是挠心扒肝,希望小徒弟机灵点别走太远,最好躲在山下,自己瞅准机会就去与他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