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中村吉造又匆匆赶去了六本木的出云大社大厦。顺着三号髙速公路,从六本木交叉口,向麻布方向走不远,就能看到髙速公路上面,还有一层大道,沿着大道向青山方向,直走不远就到了。
到了大厦前面,中村吃了一惊,这里还真有一个叫出云大社的神社。大厦的一层和二层,是名副其实的神社,一条用抛光的石板砌成的楼梯,一直通到二层以上,那里才是大厦。没想到在六本木这么繁华的中心区,竞然还有这样一座神社。
中村顺着石板楼梯,上到二层,迎面看到一个巨大的香资箱,往里走便是神社的办公室,一位穿着红色短裙的年轻女子,正趴在办公桌前忙活着。见到中村进来,她连忙抬头打了个招呼。
“我是警察。”中村掏出了警官证,“想找你们这里的负责人,了解一些情况。”
女孩儿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急忙回答道:“请您稍等。”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哼唧一样,然后,一溜烟儿地便消失在了屏风的背后。
过了好一会儿,从里面出来一个四十岁出头、身着和服的男人。
“您有什么事?我们社长刚好出去吃饭了。”
“那和您聊聊可以吗?……”中村警官笑着迎上前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想向你们了解些事情。”
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说了声“这边请”,把中村领到茶几后面的沙发上。
“具体是什么事?……”刚坐下,男子便问道。
“是有关一起案件的,去年的六月十八、十九、二十这三天里,你们这里以及大厦附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去年六月……这都快一年了啊。”
“嗯,对,实在抱歉,突然间问起那么早的事,还记得当天发生过的事吗?”
“我们这里有每天的记录,我这就立马去拿来,请您稍等。”
“麻烦了。”
男子站起身来,迅速消失在屏风后,不久之后,手上便拿着一本黑色的厚本子出来了。
“对不起,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姓横田。”男子首先递上一张名片。
“哦,我姓中村。”中村吉造警官也赶忙自我介绍道。
“去年的六月十八、十九、二十号这三天,正好是星期五、星期六、星期日吧,每天都有人举办婚礼。十九日还主持了一场霞关某钻石娱乐大厦的落成典礼呢,那三天非常忙……”横田干事犹犹豫豫地边想边说道,然后话锋突然一转,“我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哦,是这样啊……婚礼和大厦落成典礼,都是在白天举行的吧?”
“对,落成典礼在上午,婚礼都在下午。但是,上午就要开始忙着做准备了。”
“夜里的事也会记在上面吗?”
“重要的事都会记。”
“晚上你们这里还有人吗?”
“我们社长在这幢楼里还有一间房,他平时就住在这儿,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晚上则都回家。”
“哦,我知道了。”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的门突然开了,横田转身一看,急忙站起来说道:“啊,社长回来了。”说完走到刚进门的社长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中村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们。社长的个子不高,已有些发福。他走到中村面前,咔嚓一声,举手递过来一张名片。
“您好,横田跟我大概讲了一下,你想问去年六月的事?”
“嗯,六月十八、十九、二十这几天的情况。”中村点头说。
社长仰头盯着屋顶想了一会儿,嘴里轻轻嘟囔着。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哦!……”
中村略感扫兴,仍不死心地紧接着问道:“听横田说,您晚上就住在这幢大楼里,那几天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中村其实也是在猜测,但这么说,也有一定的根据。因为如果事情发生在白天,目击者一定很多。
“真的想不起来了,横田不是给您查过记录吗?”
“嗯,那几天举办了几场婚礼,其他就没什么了。”横田在一旁答道。
中村有些不快,用严肃的口吻说道:“这件事关系到一桩谋杀案的侦破,你们的证言非常重要。”
社长听罢只是板着脸,点了几下头,问道:“是和我们这里的人有关吗?”
中村沉思了一会儿,在心里衡量,哪些话该对他们说。最终开口道:“那几天在这里值夜班的保安,是日伸保安公司的土屋昌利,你还记得这个人吗?”
“哦……好像有些印象。他出事了?”
“他被人杀害了。”
社长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真不幸啊。”
中村总觉得,这位社长的语气里,有演戏的成分,他简单地问道:“你跟他很熟吗?对他印象如何?……”
“他只在我们这里,待了一个礼拜左右,我和他打过几次照面,说过几次话。感觉上是个老实人。”社长回答道。
中村离开了六本木,乘上地铁,再次来到市谷富久町的龟井住宅区。已经见过很多次面,中村和房东彼此都很熟悉了。他先向房东表达了,屡次打扰的歉意,接着,掏出井比敦子的照片,问他是否见过这位女孩儿,来找过渡边由纪子。
房东认真端详了许久,才十分肯定地表示说:照片上的女子的确来过。
中村又问:“这位女子是不是常来?”
房东回答说:“不,顶多见过一两面。”
井比敦子和那个名叫“石山”的男子,都曾来这里找过渡边由纪子,因此,两人很可能见过面。后来由纪子不辞而别,石山十分着急,曾打电话给房东,询问由纪子的下落,还找过原来的邻居。那么,石山必然也会去找井比敦子,试图从井比口中,问出由纪子的下落。
井比敦子初次与石山见面的时候,应该不会把住址告诉对方,但可能会说工作地点。这样,石山就可以直接到赤札堂百货公司,去找井比敦子,而从赤札堂那里,打听到井比敦子的住处,应该不会太难。
但是,就算找到了井比,她会轻易把由纪子的新住址,告诉石山吗?……如果由纪子事前交代过,井比肯定会装不知道。可万一石山疯狂地逼问、纠缠呢?……
聪明的渡边由纪子,一定想到了这种风险的存在,因此对她说来,最稳妥的做法,是不告诉井比,自己的新住址和新工作单位。这也和中村在由纪子的下一个住处——千驮谷住宅区里,详细调查到的结果相符。那里的邻居都表示,没见过陌生人来找过由纪子,女性朋友也没有。这两位朋友就这样,一下子不来往了。后来由纪子主动去联络井比敦子,一定是在搬到千岁船桥,土屋昌利的住处以后。但两个好朋友之间的关系,却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而那位石山为了找到由纪子,肯定会频繁骚扰井比敦子。
在这种复杂关系的背后,又发生了连续纵火案,和土屋昌利的被害案。井比敦子其时敏感地意识到,土屋的死,或许跟石山有关,有可能是由纪子为了除掉土屋这块绊脚石,而唆使石山行凶。三思之后,她毅然决定,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地告知警方。可石山怎么会知道,井比敦子想找警方,说明这件事呢?
一月十七日,也就是井比和自己约定,晚上见面的那天,石山可能又一次来到井比的住处,继续打听由纪子的去向。情绪激动的井比没有沉住气,说出自己要见警察的打算,也许还威胁石山、劝他去自首。没想到石山一听到对方说,想告发自己,就发疯似的扑了过去,把井比敦子给杀掉了。
中村接着又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不仅石山,连井比也在到处寻找由纪子的下落。打听到线索后,她给由纪子打去电话,劝她去找警方自首。由纪子不得已,只得再去找石山,让他把自己的这位昔日旧友干掉。有没有这种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