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县伊势市。
从名古屋搭乘“近铁特急”约需一个半小时。这个地方都市以伊势神宫和日式点心“赤福”而闻名,和新城乔子结过婚的男子就住在这里。本间根据碇贞夫帮忙调出的乔子户籍、除籍誊本、居民卡等文件记载的地址一一探索,找到了他的住处。
仓田康司,三十岁。
在图书馆翻阅伊势市的电话簿时,本间发现以仓田为名的公司还真不少。其中最大的一家是位于伊势市车站附近的不动产公司。在公司名称和宣传文案下面列着许多取得不动产鉴定资格、房屋建地受理资格的人名。总经理仓田宗次郎下面就是仓田康司的名字。此人和乔子离婚四年了,目前已经再婚,并有了一个两岁四个月大的女儿。
本间打电话到仓田康司东京的老家,也就是他和现任太太结婚前的原户籍地时,接电话的人是他母亲。当本间说出新城乔子的名字时,他母亲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至少有十秒钟,电话中一片沉默。本间也不敢开口说什么,也许对方会因此挂上电话,那只好重新再打。本间想,乔子的名字现在以及过去对仓田家拥有多沉重的意味,从这段沉默的长短便能知道。
终于,他母亲声音沙哑地说:“请问,找我儿子要问乔子的什么事情吗?”
简单说明和栗坂和也的关系后,本间说:“我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因此任何微小的线索都很重要。令郎或许知道乔子的交友关系,所以请允许我向他请教。”本间又说:“我知道这是个令人不快的请求,敬请帮忙。”
但对方却以平静的口气说:“已经没什么不愉快的了。”然后犹豫了一下又说:“乔子是个可怜的媳妇。”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否请令郎接电话?”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对方说:“我们也觉得很对不起乔子,而且是真心地感到抱歉。但是,如果你要问乔子现在的消息,我们实在帮不上忙,因为完全没有她的消息。请你不要去找我儿子,何苦再揭开旧伤痕呢?”
对方一口气说到这里,不容本间插嘴,话已说完了。本间正要开口,对方已经挂上了电话。
仓田家和新城乔子之间应该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本间一开始就不认为若自己直接造访,对方会同意见,提出问题便会回答。他不敢期待有那么美好的开始。但如此正式要求仍被拒绝了,反而不好再强行登堂入室,就算去了,对方以一句“无可奉告”回绝,不更自讨没趣!如果对方生气地大骂“开什么玩笑,谁想提到那个令人不愉快的女人的事”,或许更好应对,因为气愤会让人话说得更多。
“不管怎样,还是得去试试再说。”
离开东京时,井坂和小智说要买东西,顺便到车站送他。本间表示这次可能会花两三天的时间,小智则是一副看开的表情回答:“只要记得打电话回来,让我们知道爸还活着就好了。”
新干线离开月台时,本间瞥见小智和井坂往连接地方线月台的台阶走去,两人肩并肩,边走边聊。这幅画面一瞬间便抛在车后,但竟定格在脑海中。
本间想,他们两个看起来反而像是对父子。
由名古屋转乘前往贤岛的特急电车,本间坐在宽阔舒适的座位上,开始阅读杂志社记者从数据库帮他收集的未破案的分尸、弃尸案件的资料。现在没有什么观光客,车厢内很空。和新干线不一样,车上可以自由地将脚伸开,本间觉得很舒服。
本间的这位记者朋友办事能力很强。他很仔细地依照尸体发现场所、被发现的部位、被害者的推测年龄、性别、同时被发现的遗物等事项做成一览表,并在备注栏中填写了搜索与调查的情况。托他的福,本间得以省事地完成原本该由自己做的工作,他现在只要从中挑选出符合条件的女性被分尸、弃尸的案件即可。
一九九零年五月五日,黄金周假期最后一天的男童节,在山梨县韭崎市墓园的角落,发现了被认定为年轻女性所有的左臂、躯干和两膝以下的部分等尸块,已经开始腐烂,露出部分骨头,但可辨识出左手擦有指甲油。遗物是戴在右足踝上的脚环。
本间凭直觉认为,彰子的尸体就是这个。
时间上颇为吻合。关根彰子从川口公寓失踪是一九九零年三月十七日。假设她是在一个星期内被杀,五月五日发现的尸体,状况应该也是如此。
尸体手臂、身体和膝盖以下部位分别用不同的布包着,被丢弃在墓园角落的垃圾堆里。大概是乌鸦或野狗闻到了气味,从垃圾堆中翻出了左臂,被前来扫墓的民众看见,引起了骚动。
包裹尸体的布是以关东附近县市为中心的连锁外卖寿司店用来包装的东西,流传干大街小巷的数量太多,几乎不能成为线索。脚环也是铜镀金、镶上彩色玻璃珠的便宜货,市价顶多两三千块,也很难作为搜索的凭据。
山梨县警方随即开始进行大搜索,寻找剩下的头部、右臂和大腿部分,但是没有收获。对于周遭的问讯调查,也没有问出可疑人物与可疑车辆,结果案情胶着到今天,依然未破案。出事的墓园其实不大,距离观光胜地韭崎观音像非常近,徒步也能到达。附近还有历史资料馆,是休假日外县市观光客常来之处。韭崎离甲府、石和温泉也不远,有一阵子,拜武田信玄热和地方都市开发的风潮,成为外来人口进出频繁的地方,甚至可说是灾难的开始。
山梨县韭崎市的墓园?本间想。新城乔子行动的范围之中,是否包含这个地方?看来这个问题有请教仓田康司的必要。
还有,这具尸体的其他部分究竟在哪里呢?尤其是头部。
分尸的目的,假如撇开变态的兴趣来看,通常只限于两种:一个是让尸体的身份难以判别,另一个是比较好处理。以后者为理由的分尸案凶手以女性居多。例如从前在荒川排水道发现的警察被分尸的大案,凶手就是被害人的妻子和母亲。原本分解尸体是一件大工程,但在杀人这种异常的情况下会令人产生一种肾上腺素,造成精力大增,而且在自己家的浴室中进行,处于密室之中,不太容易注意时间,能专心作业,所以女性也能完成。
新城乔子也是这样将关根彰子分尸了,然后将一部分尸体丢在韭崎市内的墓园,剩下的……丢在哪里了呢?
本间曾认为“现在断定是新城乔子干的还太早”,但他自己已推翻了这一说法,目前能够正确追踪她的行动,就足以让本间暗自确信她是凶手了。
本间将视线转向窗外。离开名古屋时头上覆盖的灰色云朵,现在已垂到几乎触手可及的高度。
不管在全日本怎么跑,警察的旅行都不算旅行,也不算是出差,而是连接点和点、在空白地图上填上事实、亟须耐性的一项作业。
所以本间毫不在意天气如何,只是广播通知即将抵达伊势市车站时,车窗外的雨滴仿佛等了好久似的哗啦哗啦直下,还是让他的心情有些低落。他觉得,这阴郁的雨水似乎象征着新城乔子曾经在这个地方为人妻,有了家庭,但安静的岁月却是那么短暂,结局竟是那么不幸。
走出查票口,来到外面,大雨变成了雾雨。他抬头一看,让眼睛不得不眯上的冰冷雨水不断地下着。
本间想,乔子的头上一直都下着雨吧?
确认过住址后,本间故意不经过仓田不动产的旁边,而是从车站走过两条街道。他看见一家小型不动产中介公司,约一叠大的窗口贴满了广告,便推开铝门,边打招呼边进去。不到两叠的店面里放着一张几乎占了一半空间的大扶手椅,一个肥胖的老人从椅子上起身,开口就说:“等一下!”
放在椅子旁边的手提电视里,正放映重播的推理剧,大概戏正演到高潮,饰演凶手的女演员打扮漂亮,站在名胜地的断崖和灯塔前娓娓告白。看来老人是要本间等戏告一段落再说。
一如所料,当垂头丧气的凶手被粗壮矮胖的中年刑警押走时,肥胖的不动产中介商看着本间的脸问:“什么事?”
就做生意而言,这口吻不是很客气,但也不会令人生气,本间觉得很有意思。
“这地方,短期间……嗯……长的话顶多也是半年,我一个人住,要找公寓,有没有房子呢?”
老人一副无精打采的表情,他抓着脖子后面说:“公寓呀。”然后忍着哈欠问:“你一个人?”
“是的。单身赴任。”
“公司没帮你们准备宿舍?”
“公司不大,不过会帮我们付房租。”
不动产中介想了一下说:“哪家公司?这里的公司我大概都知道。”
“不好意思,这个嘛……”
“不方便说吗?”
“最好是别问。”
不动产中介嘴里念叨着“怪了”,然后毫无顾忌地打着哈欠说:
“半年的话,我们合作的房东都不喜欢出租。虽然不是没考虑过短期客户有礼金可赚,但他们还是喜欢稳定的房客。而且我们这里没有那种小户型,你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吧。”
“我看过电话簿了,都是广告登得很大,也不知道哪一家可靠。这附近有没有好的店可以介绍一下?”
不动产中介一脸不耐地对着外面挥手说:“前面一点有个仓田不动产的巨大招牌,那是本地最大的不动产中介了。”
“那么大的店恐怕不理我们这种小客户吧?”
“我想他们应该会收。因为他们有钱,房源比较充裕。”
几乎是被赶出了狭小的店铺,本间这才往仓田不动产走去。原来是当地最有钱的中介公司呀!
仓田不动产的大楼却不怎么大。淡灰色的瓷砖外墙,四层楼高的细长建筑,一楼是店面,二楼以上则像是办公室。
暴露在雾雨中、自动门外,潮湿的瓷砖泛着亮光。为了不影响行人,本间退到路旁观察。这时,一个穿着黄色雨衣、雨靴,好像一只小乌贼的小孩,啪哒啪哒地从后面跑来,在自动门前猛然停住脚,门应声而开。
“傻孩子,你在干什么?”
追上来的母亲打了小孩屁股一下,面带愠色地牵起小孩的手。小孩一边被母亲牵着,一边还故意伸出脚想再来一次。或许自动门感应到了,关上的门又开启了。
本间不禁微笑了。虽然看不见睑,但那应该是个小男孩。接下来他又偷袭隔壁的店家,用力转动其“配钥匙”的回转式招牌。母亲抓着小孩的脖子想拉他回去。小智倒是没有那么调皮,但也常常被千鹤子那么拖着回家。
脸上仍带着微笑的本间再次回过头看向关闭的自动门,正好跟明亮的店里坐在接待客户用的大厅对面、准备起身的青年对上了目光。
两人距离约五六米,中点是那扇自动门。现在门又关上了,虽然透明,但随着门板关上,视线还是逐渐模糊。
青年的视线没有移开,一副好像等待本间先移开视线的态度,越过和其他职员说话的客户的肩头,他站着直视这里。
本间想,他应该就是仓田康司。
大概是听他母亲说了些什么,也可能是跟谁约好了,他有所期待,才会那样看着外面。
本间向前一步,刚好站在自动门前,站着的青年被男同事拍拍肩膀,好像是告知他有电话。青年稍微看了一下对方,尽管注意力被开始走动的本间吸引,还是接了电话。
店内播放着轻声的音乐,是古典乐曲。有三四位客户,隔着服务台,各有职员出面应对。本来在房间左边整理展示柜上的度假别墅简介的小姐,朝本间走了过来。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需求吗?”
本间跟对方表明要找仓田康司先生,服务小姐立刻吃惊地反问:
“找仓田?您有预约吗?”
“是的。我打过电话。”
仓田正好背对着这儿打电话。这时,他回过头来,大概是听见了本间的声音。
“加藤小姐,没关系,是我的客人。”他按住话筒,大声说道。女职员立刻露出亲切的笑容,离去。
仓田挂上电话,绕出柜台走过来,本间始终安静地等候。突然间,他想,新城乔子是否来过这里?公公是这里的总经理,先生也在这家公司上班,她偶尔应该露个脸才对,说不定会跟先生下属的女职员说说话。
快步上前的仓田小声催促道:“请到外面,在附近就行。”
本间再度经过自动门来到雨中,仓田撑着伞追上来。直到店里面的同事看不见的地方,他才急问道:“你是打电话过来的人?”
“没错,是令堂告诉你的?”
仓田很神经质地咬着嘴唇点头,说:“我妈不是说过无可奉告吗?”
“你也没有消息?”
“事到如今,还问起乔子的消息……”话说到一半,他用力眨起眼睛,“说不定乔子已经死了。”
这太
出人意料了。
“为什么你认为乔子死了?”
仓田轻咳一下,发出笑声。
“这种事,我不知道。”
“有什么根据?”
笑容消失了。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
一如在电话中向他母亲说明的一样,本间躲在伞下重复了来意。
仓田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伞边滴落的雨水。
“跟我没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由你来判断。对我而言,再怎么无聊的小事,只要跟乔子的生活扯得上边,都请你告诉我。”
仓田抬起尖尖的脸孔说:“为什么?乔子抛弃你的侄子逃跑了,这不就好了?何必找她出来呢?”
“因为我很在意。”
“在意?”
“是的。乔子为什么要抛弃我的侄子离去,我很在意。我也很担心,是不是地面临着一个人无法处理的困境?”
“跟我没有关系。”仓田用力吐出这句话,将睑转向一边。
本间叹了一口气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放弃。”
仓田抬起头看着本间。
“很遗憾,我要回去了。原来乔子对你而言,竟是那么令人不愉快的女人。”
本间点个头正要离开时,像是有根绳子从后面拉住般,仓田叫住了他。
“你去过伊势神宫吗?”
本间停下脚步:“没有,我还没去过。”
仓田有些犹豫,看起来有些迷惑。本间知道,是因为刚才自己说的那句“原来乔子竟是那么令人不愉快的女人”的关系。
这句话让仓田受不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应该已经消失了,但至少还有着会对这句话产生反应的感情,他对乔子还是抱着愧疚之情吧。
本间觉得很对不起他,让他想起了不愉快的回忆,但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仓田收起伞,用力甩去雨滴,一如想甩开心中的迷惑。他说:
“那你到车站前搭出租车,只要跟司机说到赤福本店就可以。请在那里的茶店等我。”
“我无所谓,但是,在那种观光客进出频繁的热闹店里谈话方便吗?”
“现在不是旺季,人不会很多,又不是假日。你假装是观光客,对我来说比较好。”仓田小声说明,“我则假装有朋友从东京出差到这里,顺便来伊势神宫参拜,我做向导。这样才不会授人话柄。我父亲是地方上的名人,我因为工作的关系,人际关系也很广,假如被认为偷偷和人见面,恐怕得逃到名古屋才行。”
“有人为乔子的事来访,如果被传开,对你不太好?”
“的确不太好。”
四年前他们的离婚,是否是桩很大的丑闻呢?
“而且一美会很在意,她是我现在的老婆。”
说得也是。约好的见面时间足下午四点,本间暂时先跟他分手。
身后传来了自动门开关的声音。
就像古装剧里的古老客栈,充满古意的木结构茶店设计成脱鞋后才能进去的宽广茶座。卖场的部分很热闹,但茶店里面客人不多。本间坐在进门处,对面的席位则坐着四名身穿和服的中年女性,她们不时发出愉快的谈笑声。
茶座里面到处摆放着火盆,里面烧着炭,把手笼在上方,自然便能感觉到微温的暖意。本间脱下淋湿的外套放在一旁,光是脱下右脚的鞋子便觉得很舒服。衣服颇似古装的年轻女服务员马上端着茶壶、茶杯和装在盘子里的赤福过来了。
虽然点了日式点心套餐,但其实本间不爱甜食,要是换作井坂和小智他俩可就高兴了。他只喝了煎茶,或许是因为看见了用柴火烧水冲泡,入口的味道就跟家里喝的很不一样。他抬起眼睛,正好看见仓田站在卖场和茶座的连接处。
仓田坐到本间旁边,小声问:“马上就找到了吗?”
“是的,毫无困难。”
女服务员又端上新的套餐。仓田笑着说声“谢谢”,将托盘接过来,放在身边。
才过了一会儿,仓田突然显得很没有精神,领带似乎也松开了。
他茫然地看着火盆,沉默不语,然后用跟这神情很不协调的、性急的口吻说:“这家店很有名。”
所以才能毫无困难地找到,本间想。
“你注意到了吗?这附近有很多新盖的木头店面。”
仓田说得没错。本间从出租车里往外看时,就觉得这里似乎刮起了奇妙的建筑风潮。
“说得也是。”
“伊势市的商店街和地方上的公司行号,正努力将钢筋水泥的建筑改成木结构房子。这是伊势神宫所在的城市的传统,必须保存它的特殊风情。而且明年要迁宫,这里会充满活力。”
突然他又一脸正经地小声说:“我父亲身为地方上的企业家,当然也参与这项计划。所以我也必须多加留意,就是因为这个关系。”
“我并非要来挖掘你的丑闻,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我只能相信你说的。虽然赶你走也很容易,但事情闹大了反而麻烦。”
仓田动作粗鲁地从托盘里拿起茶杯,看了本间一眼,继续说:
“我先说清楚,你们这些搞媒体的,如果说谎来查探内情,到时你就后悔莫及!”
这是他最后的抵抗。本间嘴角浮现微笑。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本间想,对付有钱人家的少爷,还真得费心,但不表示刚才对他的同情就消失了。仓田能这样坐下来,拨出时间给本间,就表示乔子和他之间有些东西没有结算清楚。
本间决定暂且不提新城乔子有杀人的嫌疑,只说乔子和被她假冒的关根彰子都行踪不明。一旦提起杀人,本间担心仓田会害怕得噤口不言。
仓田首先意识到,和栗坂和也订婚后,乔子以关根彰子的身份失踪的原因,就是关根彰子个人破产的经历。
因为太过诧异,仓田半蹲了起来,大张的眼睛、鼻子和嘴巴几乎要超出他那端正的脸庞。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
“很蠢吗?”
“乔子居然会假冒个人破产的女人,那不可能!”
“乔子并不知道关根彰子的过去呀。”
“不知道会借用她的身份吗?”
“那是有原因的。”突然间,本间想到了一件事,他问,“你那么说,是因为乔子一向很讨厌用信用卡与贷款?”
仓田面无表情地点头:“是的,当然是这样。她很不喜欢,绝对不让自己靠近那种东西。”
本间想,这倒可以理解。新城乔子自从假冒关根彰子之后,到与和也结婚前夕,如果不是和也劝说,她连一张信用卡都没有。这个谜总算能解开了。
“因为不相信那种塑料卡片的人也有很多。”
一听本间这么说,仓田又睁大眼睛:“才不是因为这个。”
“什么意思?”
“才不是那么简单的理由,她不是因为讨厌才没有办卡。”
就在刚才那群中年妇女的旁边,又坐进一群大概是公司聚会的老年男子,他们正热闹地叫唤服务小姐点餐。本间将他们的吵嚷置若罔闻,看着仓田表情严肃的脸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子家以前曾经因为欠债而分离过。”仓田说,声调有些不太平稳,仿佛要说出这些话,必须用到平常不太使用、几乎没调过音的键盘一样。
“因为付不出房屋贷款,全家人连夜逃离故乡郡山。乔子和我离婚也是因为这个。”
他在腿上握紧双拳。
“她和我结婚,入籍后,故乡的户籍自然也会登记这个变动。结果福岛的讨债公司追得实在太凶,居然调查户籍,找到乔子的最新住址,跑到我们家来要债。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期间借的钱加上利息,已经膨胀成巨大的金额。对方不断骚扰,逼迫还钱,用尽各种手段。最后我们为了保住身家,不得不选择分手一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