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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统统火化

半夜, 子时一刻。

陆缨睁开了眼睛。

她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和汪大夏约定轮值,她守下半夜, 为了确保下半夜能够醒来,她睡前故意喝了半壶水,如此一来,不用汪大夏叫醒她, 她就会被尿憋醒。

陆缨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西洋怀表, 对着窗外的雪色看了看时间,比约定的子时迟到了一刻。

陆缨当即起床,用冷水洗了脸,立刻精神起来, 她提刀走出丁巫的房间, 要和汪大夏换班。

但客堂里的蜡烛已经烧到了尽头, 正在苟延残喘, 案几上摆着装满了干果零食的八宝攒盒。

火炕上没有人, 由于火炕一直都是温的,被窝里当然也是热的,不能判断汪大夏离开这里有多长时间。

难道是去上厕所了?

当时火炕下面有汪大夏一双牛皮长靴, 外面雪花飘飘,北风萧萧,他不可能光脚出门。

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起周小旗曾经在这里绑架魏采薇, 和汪大夏一场恶战。陆缨全身开始警觉起来。

客堂的蜡烛奄奄一息,大堂里只有墙和前后门, 没有窗户,所以也没有雪光照进来,只有半明半昧的幽幽烛光, 还即将熄灭。

幸好香案上“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灵牌前面就摆着两个烛台,烛台上两根蜡烛都是新的。

陆缨端起案几上快熄灭的残烛,去点燃两根新蜡烛。

但是烛光移到香案上,陆缨恍惚觉得灵牌前面供奉的月饼正在自己动!

三更半夜的,真是邪门了。

陆缨心中坦荡,偏不信邪,她拿起月饼,闻了闻,还敲了敲,当当作响,病了像石头一样坚硬,并没有什么异样。

或许刚才眼花了,陆缨放下石头般的月饼,继续举着残烛去点蜡烛。

可就在检查月饼的时间,蜡烛彻底烧尽了,新蜡烛没点燃,一股青烟腾起,烛火熄灭。

大堂一片黑暗。

陆缨想起丁巫房间的案几上有火镰,她就放下烛台,打算摸着黑返回丁巫房间。

就在这时,一阵破空之声来袭,不好,有刺客!难怪汪大夏不见了!

多年实战的本能,陆缨有着听音辨位的绝技,她闪身避过,并且凭着记忆,顺手将供在灵前的月饼端起来朝着来袭方向扔过去。

嗖嗖嗖!

七块石头砸过去,咚咚砸在楼梯上,其中一块是砸到肉体的闷响,随即还传来压低声音的呼痛之声,以及人体从楼梯滚下来的声音。

砸中了!

魏大夫厨艺不行,做暗器的手艺还不错。陆缨心中一喜,随即拔/出暗藏在靴筒里的薄片飞刀,朝着楼梯口方向掷去!

刺客此时应该已经滚到楼梯口了。

剁剁剁!

这是刀刃入木地板的声音,没有刺中。

奇怪,难道刺客还没有滚下来?

正思忖时,又一股破空之声来袭,直击陆缨面门,陆缨蹲下,此物砸在了灵牌上,连同灵牌一起从香案上掉到地下,砸的哐当直响。

暗器落地时,还有咕噜噜的声音,应该是她砸过去的石头月饼,被对方砸回来了。

靴子里的暗器已经用完了,陆缨惦记着二楼魏采薇的安全,不顾危险,抽刀抹黑往楼梯方向攻去。

刚刚踏上楼梯,二楼卧房的门开了,一丝光亮从门缝里倾斜而出。

陆缨大急,叫道:“不要出来!”

和她的声音同时响起的还有刺客的声音,刺客也说着同样的话:“不要出来!”

陆缨一听,这不是汪大夏的声音吗?难道……

陆缨遂收刀,虽然依然看不清,对方也听出她的声音,“陆……陆统领?”

听到两人的声音,被惊醒的魏采薇举着灯笼,打开房门,看到陆缨拿着刀守在楼梯口,汪大夏则像个猴似的蹲在楼梯中间,手里拿着两个月饼。

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上半夜,魏采薇送给汪大夏生日礼物,激动之下还对他倾述身世,压抑许久的情感全部爆发,她一边哭,一边说,汪大夏抱着她、第一次像个成熟男人似的安慰她。

魏采薇有了安全感,索性痛快发泄了个够,把汪大夏半边肩膀的都哭湿了,最后精疲力竭睡去。

汪大夏把她从书房抱到卧室,借着窗外的雪色,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反正他要值夜保护她,不能睡觉,索性就守在她的身边。

她比浓茶更提神,她是蜜饯更香甜,她就是脱困的解药,他离不开她。

一直到隐隐听见鼓楼西斜打更的敲响了三更鼓,过了子时,本该到了和陆缨换班轮值的时候。

但是汪大夏舍不得离开魏采薇,他宁可在她的床头坐一夜,也不想回到温暖舒适的火炕睡觉。

汪大夏心道:陆统领最近也很累,心情也不好,可谓是身心俱疲,就让她睡到天亮吧,听说女孩子熬夜容易变老,陆缨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嫁人,得好好保养。

于是汪大夏打定主意继续值夜,就没有下去叫醒陆缨。

可是,没过多久,汪大夏听见楼下有动静。在他看来,子时是睡的最熟的时候,雷劈都不醒,何况临睡前陆缨还嘱咐过他,到了子时把她叫醒,所以应该不是陆缨。

那就是刺客了!

汪大夏只穿着羊毛袜,所以走路没有声音,他顺手拿起魏采薇用来防身的短刀,悄悄出了房门,楼下有微光,隐约可见香案处有个人影。

他正欲定睛瞧过去,蜡烛蓦地熄灭了。

上一次也是这里先有动静,他以为是鬼,结果是老鼠,现在他看到一个人影,而且他一出来,这个人影就把蜡烛弄灭了,一定是刺客!

汪大夏记住了人影的方位,将手里的短刀甩出去,一击即中。

但是刺客身手了得,闪身避过,还朝着他投掷像铁饼一样的暗器,其中一个砸在他的腿上了,他受痛跪倒滚落,幸亏滚到一半,他抓住了楼梯的扶手,才不至于滚到楼梯口。

楼梯口传来咄咄暗器刺入木地板的声音,汪大夏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他抓住扶手,恐怕这会子暗器已经扎进他的身体了。

屁股下正好膈着一个铁饼,他顺手抓住,往香案处砸去,可惜没砸中。他听到对方的抽刀之声,也能听见脚步声,他摸索着抓到了两个铁饼,正欲朝着对方狠狠砸过去,被惊醒的魏采薇打着灯笼出来,才发现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确认过眼神,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他手上不是铁饼,而是月饼。

汪大夏立刻扔了月饼,抱着自己的大腿大声呼痛,“陆统领,你为什么三更半夜一声不吭的摸黑跑

出来?我以为是刺客潜进来了!”

陆缨收刀,“不是故意摸黑,是蜡烛恰好燃尽了——你为什么不在楼下守着,三更半夜跑到楼上魏大夫的卧房?到了我轮值的时候,看到你不在火炕上,连鞋子都没有穿,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这下把汪大夏给问住了,他和魏采薇的地下恋情不能说,不过他脑子转得快,说谎就像呼吸一样,“我在值夜时候,听到书房里有动静,有些疑心,走楼梯声音太大,就没有穿鞋,只穿着袜子就上去了,原来是书房的窗户没有严实,北风吹动了案几上的书页,虚惊一场。”

陆缨把扎在地板里的如树叶般轻薄的刀片拔/出来,插/进靴筒里,“幸好你我身手和运气都不错,否则就同归于尽了。”

魏采薇见汪大夏捂着大腿呼痛,就回去拿了把剪刀,剪开他的裤子,被月饼砸得一片清淤之色,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大腿,“没伤着骨头,只是皮肉伤。我去给你拿点药。”

魏采薇去了楼下药房,汪大夏已经感觉不到腿疼了,满脑子都是:啊!她摸了我的大腿!她还又摸又捏!她一定是故意的!

过了子时,我就十五岁了,所以这才是最好的生日礼物吧。

陆缨看着他,“你笑什么?”怕不是被月饼砸傻了吧。

汪大夏又找借口,“因为我今天生日啊,生日当天就在陆统领手里死里逃生,想必这一年运气都不错。”

“你生日啊?”陆缨说道:“等早上把魏大夫送到什刹海别院,我要家丁给你煮一碗长寿面吃。”

“就这?”汪大夏指着自己一片清淤的大腿,“这是被陆统领打的,头儿总得补偿一下。”

陆缨看着身残志也不坚的手下,“那就在生日这天休息,今天不用去锦衣卫衙门当差了。”

今天可以和采薇过一天了,我们去什刹海玩冰嬉去。汪大夏狂喜:“多谢陆统领放假之恩!”

陆缨没有理会他,目光落在他大腿旁边的月饼上,“你觉不觉得月饼在动?”

她再次看到月饼在自我蠕动,不可能两次都出现同样的幻觉。

“怎么可能会自己动——”汪大夏定睛一看,呀的一声尖叫,当即一瘸一拐的跑下楼,躲在陆缨身后,“月饼成精了!这里有妖怪!是月饼精!”

“这世上那有什么鬼怪。”陆缨不信邪,当即抽刀砍向蠕动的月饼。

她的刀是陨铁锤炼而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刀刃将坚硬的月饼砍成了两段,成为两个半圆。

两窝如头发丝般粗细的白蛆虫从切割的斜面里一扭一扭的拱了出来。

这是个五仁月饼,饼皮坚硬如铁,但是里面的核桃仁瓜子仁芝麻之间是有孔隙和油脂的,搁置了四个月,里头都生蛆了,只是外皮依然坚硬如铁,蛆虫的生命力也足够顽强,努力往外面钻,以破茧成蝇。

慢慢的,饼皮被蛆虫越钻越薄,里头有无数蛆虫日以继夜的拱来拱去,所以看起来就像月饼在自己动一样。

魏采薇拿着药出来,看到这一幕,脊背发凉,“额,我去外面生一堆火,把月饼火化。”

汪大夏指着地下“亡夫汪二郎之灵位”的牌位说道:“魏大夫,你以后不要下厨,你再下厨我就要变成它了。”

三人在院子里举行月饼火化仪式的时候,裕王府也爆发了一场“灵异”事件。

王府值夜的侍卫看到雪夜里有一团绿光,绿光朝着他们直奔而来,是一团犬形的绿光,这不正是传闻中的黑眚吗?刚刚在宫里闹过黑眚,据传把宠妃尚昭仪都吓病了!

“是黑眚!快跑!”侍卫们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