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祝圆立马写道。
谢峥那边似乎忙乱得很, 半晌才回道:【无事】
无事?那是受伤了,不严重?还是没有受伤?祝圆急死了:【那是——】
【采买的时候先紧着伤药、粮食】谢峥却已转移话题, 开始给她列清单,【大量】刚写完,立马觉出不妥,忙改口道,【不,你别买了,直接让人将银钱送到坞州,我派人在那边采买】
朝廷加急奏报尚且未到, 她不能知道消息。
【好!】祝圆知道兹事体大,【要不要多派点人过去帮忙?】
【不。万勿轻举妄动。我待会会写奏折加急送往京城,朝廷会派人过来,你万万不可暴露自身】
祝圆咬唇:【好, 那我立马去筹钱】
【嗯】谢峥想到祝圆的财迷属性, 补充道,【别担心,这笔银钱我将来会补回去】
祝圆不敢置信:【人命关天!铺子就在那儿,钱以后随时能挣, 这种时候,谁会在乎银钱了?】难道这厮就是这样看自己的?她有些愤怒,【我多出一份力,说不定就能多救一个人, 我若是连这些钱都舍不得出,我还能称之为人吗?】
若不是不能泄露他俩的特殊情况,她恨不得立马让人采买东西送过去。
谢峥有些怔住。
今日那触目惊心的灾难场景浮现眼前。
断壁残垣,哀鸿遍野。
他手指颤了颤。
人命……吗?
祝圆说了一大堆, 想起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忙再次落笔:【晚点我去聊斋找找,看看有没有地动相关的处理方法】
谢峥回神:【嗯,这个不着急,我曾翻阅过相关书册,还记得几分】
上辈子他毕竟参与过朝廷政事,盛名之时,还曾翻阅过大衍旧年的纪事记录。
大衍幅员辽阔,水灾、地动时有发生,他当时不过是顺手翻看,倒没想到今日能用上。
【那行,那我先去处理银钱的事情】
【好】
俩人便停下说话,各自忙活。
谢峥迅速写完奏折,装入信袋,封上火漆,交给亲卫:“走我们自己的信点,最快速度送往京城。”
“是!”已经拉着马儿等在那里的亲卫恭敬地接过奏折,小心用油纸包好,塞入怀里,朝谢峥拱了拱手,立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谢峥目送他离开,暗叹了口气,开始琢磨枬宁这边的事情。
钱大虎果真偷偷摸摸地在私挖银矿。他的人还未找到地方,这场地动,山体崩裂,矿银裸露出来,银矿之所才暴露出来。
然后才知道,不光钱大虎,枬宁的刘家、吴家、黄家等人皆有分一杯羹。
怪不得他们宁愿冒着风险将各任县令驱逐出去,若是被县令发现,这银矿铁定得收归国库,他们就分不到什么了。
除此之外。
上辈子,他从未听说枬宁有地动。
只看枬宁县城的房屋倒塌情况,便知这场地动规模有多大,死伤有多惨重。
细细回想,上辈子他此刻应当是在户部学习,确实未曾听说户部有向枬宁拨赈灾款,甚至,也未曾听说枬宁有申请减免秋税。
也对,若是他守着这么大的银矿,区区税收,随便挖点银子就能应付过去。至于死掉的人……有银子,还怕招不来人吗?
这几家人,打得一手好算盘。
若不是他在这里……或者说,若不是这些人家的儿孙都在他手上,说不定,这场地动,就是他的葬命之时。
谢峥冷笑。
这才是真真的视人命如草芥。他谢峥自愧弗如——
“主子,”一身灰扑扑的安福跑过来,脸上手上还带着些许擦伤痕迹。
谢峥回神,单手团起纸张,扔火盆里,问:“情况如何?”
此刻他正在城外旷野处,坐在安瑞临时搬来的桌椅上写着信笺——这家伙还不知道从哪儿挖来个添了炭条的火盆,方便他烧掉私密纸墨。
他的护卫队已经全部从山里撤了出来,所幸前两日下过雨,地动之时,他们搬到了高处。
也幸好他们所在的山地没有崩塌,否则,这场地动下来,他这些人……
即便如此,也有几名倒霉的被石头砸了丢了性命。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带了些伤。
连他自己也被砸了半边肩背。
他睡眠浅,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地动伊始,他不过愣了片刻便逃了出来,顺手还把守夜的安瑞拽了出来。
这伤还是去揪顾着收拾东西的安福时挨的,好在伤的是左手,不妨碍书写。
就是惹得安福这老家伙哭哭啼啼的。
他们居住的县衙是新盖的青砖房,饶是他反映迅速,墙倒房塌的,也死了好些奴仆。
担心余震,安福几人赶紧拥着谢峥挪出城外,又派人去与寻找隐匿在山里的护卫队,让他们全部撤出来。
再然后,谢峥便在城外空旷处弄了个临时驻点,同时让安福带人进城里查看具体情况。
灰头土脸的安福喘了口气,快速道:“城墙、房屋塌了大半。若是要进去救人,恐怕要废许多功夫,还得注意避开未倒的墙根。还有,”说到此,他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城西地陷了,城外的江水……”
谢峥顿生不祥预感:“如何?”
安福这老货竟然哽咽了:“城外的江水变道了,开始倒灌进城……”
谢峥悚然。城西是居民区,房子连甍接栋,人口数量……
南边气候宜人,粮食产量极高,故而人口极多。
据谢峥那些幕僚分析,枬宁虽穷,却不是穷在人口,而是穷在横征暴敛。可枬宁上缴的税,却远远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总归还是政令不通,黑恶势力横行乡里。
说一万道一千,这般祸事下来,死伤人数,怕是……
亲历灾难,谢峥两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如此沉重。
“昌河。”他沉声道。
跟在他身后的护卫忙应声:“属下在。”
“你立马进去找振武,让他集中精力救援西城,赶在水下来之前,能救多少是多少。”那边还有许多受伤不得出的老百姓,必须先救出来。
“是!”
护卫应喏,转身飞奔离开。
谢峥转头看向安福:“你跑了一早上,先去歇会吧。”
安福苦着脸:“这般情况,哪里歇得下去?”他瞅了眼谢峥身上同样灰扑扑的衣服,问,“主子,咱们的东西都翻出来了,要奴才给您找身衣服换上吗?”
谢峥没好气:“不必了。”他拧眉,“你若是闲得慌,去安瑞那儿帮忙。”
安瑞正领着人在附近砍树弄担架。
安福却不肯:“方才是没法子,这会儿该忙的都忙起来了,主子身边怎么能没个伺候的。”
他身边确实没几个人了,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谢峥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握笔,低头开始写给周边州府的求援信,让他们派人过来帮忙。
这便是随他的意思了。安福松了口气,麻溜凑过来给他磨墨。
承嘉十三年九月十一日,枬宁地动。山崩裂,江水易道,庙宇及居人庐舍崩坏殆尽,枬宁县百姓十去六七,死伤无数。
朝堂震动。
承嘉帝当即下令让临近州府派人前往救援,同时勒令户部拨款,让人采买物资前往援助,帮助本地百姓度过难关。
户部尚书当即跪了下来:“陛下,今年江南春汛、鲁北夏旱,秋税也尚未收缴入库——”
“行了行了。”承嘉帝没好气,“别在这儿喊穷了,老三已经给你解决了这个问题了。”
“?”户部尚书茫然抬头。
承嘉帝甩了甩手上奏折:“枬宁地动,震出了个银矿。”
群臣哗然。
户部尚书一改方才的苦瓜脸,喜笑颜开道:“哎哟,三殿下真是我朝福星。”这下好了,户部不光不用出钱,还能收回一大笔!
众人愕然,然后才反应过来,那失踪近一年的三皇子谢峥,竟然是被派往这种偏僻县城?
有那忍不住的偷偷去打量人堆中的靖王、宁王。
这俩人面色诡异得很。
也是,哪个皇子会自降身份下去地方当县令,这便罢了,转头还遇到地动。
害,该说这位三皇子殿下,太过老实呢?还是说他太过倒霉呢?
朝廷里暗流涌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枬宁之时,祝圆让人搜刮的银子已经抵达坞州。
留在坞州的幕僚接手后,立马带着人开始采买物资。
当此时,坞州之人也知道枬宁地动之事,学堂里的孩子也都知道了自己家乡遭遇祸事,年纪小些的便罢了,年纪大些的全都自觉地带着弟弟妹妹们,安静焦灼地等着这些人的安排。
等到物资采买完毕,幕僚们便遵从谢峥的命令,将这群娃娃全都带上,一块儿赶往枬宁。
这场地动,谁也没讨着好。但钱、刘、吴、黄几家能说得上话的人竟然都还留着,虽多多少少都受伤了,总归是保住了性命。
谢峥想到上辈子消息被捂得死死的,自然猜到了这一点。
只是他没得空抽出人手整治他们罢了。
如今半个月过去,县城及周边村落能救的人也都救出来了,灾后的清理和重建正在有序进行。
这几家人便开始搞鬼,试图拉拢他进入银矿守护队。
“……您就算一辈子当官,又能挣得几个钱呢?”钱大虎巧舌如簧,“枬宁地处偏僻,这事儿只要不捅出去,这矿山足够我们几家人富贵百年。”
此刻他们正聚在谢峥的临时办公室里。
简陋的木屋有些昏暗,最近忙得没空修理面容的谢峥顶着胡茬,皱着眉峰,看着钱大虎吹嘘。
钱大虎游说了半天,终于落下结论:“乔大人,若是您加入我们,咱们让您拿大头!”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忍痛比了个三,“我们商量过了,可以分您三成!您觉得意下如何?”
四家人,加上谢峥,一共五家,给谢峥三成,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大方了。
谢峥单手支额,道:“不如何。”
钱大虎几人怔住。
“我若是要,便全要,为何要分给你们?”谢峥冷然道,“就凭你们,也配与我分?”天下都是他谢家的,他为何要分给几个贱民?
钱大虎等人:……
小小县令,好大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六千全勤没了T_T
昨晚躺平后,直接废了,一直到今天中午才爬起来……
太惨了!
血淋淋的教训啊,坏掉的水果千万别吃啊!!!
呜呜呜呜~
我拉脱水了,需要补充水水(疯狂暗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