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秦老夫人便反应过来。
前头才说与祝三姑娘没有私情,只是巧遇,现在又说要娶祝三姑娘……还要哄?
秦老夫人登时皱眉:“你跟这祝三姑娘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她隐隐带怒, “她昨天是不是与你私自相会?”
这话已经严厉至极。
谢峥自然摇头:“外祖母不要误会,昨日真的是巧合。”他半真半假道,“以往我只把她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怎会跟她私自相会?”
秦老夫人神色稍缓:“那你为何突然要娶她——不对,上回你就说要娶她, 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当时为何突然变卦了?”
谢峥不太自在:“上回是搞错了……”
秦老夫人狐疑地看着他:“你俩确定不是有私情?”
谢峥佯装无奈:“外祖母, 不说我身边多少下人, 光是应付无处不在的刺杀便已筋疲力尽, 哪还有功夫、有地方与一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有私情?”
也是。秦老夫人放心不少:“那你为何突然要哄小姑娘?”
谢峥掩唇轻咳:“昨日巧遇, 看见她的狼狈, 随口嘲笑了她。”
秦老夫人:“……”
谢峥又补了句:“我就说了一句话,她扭头就走了,半个字都不带搭理我的。”秦老夫人是他亲外祖母, 不能让她看轻了祝圆。
秦老夫人恍悟, 好笑道:“不说你说的好不好听了, 你一外男找她说话,她肯定得避嫌啊。”
“是这样吗?”谢峥不好再多说了。
“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秦老夫人笑呵呵, “你这傻孩子,竟然还想去哄小姑娘,你把东西送过去了,人说不定还更恼你了呢。”
谢峥想到他让人送过去的琉璃钗,皱起眉峰:“女人家不都喜欢珠钗玉佩吗?送这些也不行?”想了想,补充道, “悄悄送,不让人知道。”
秦老夫人:“……你想干嘛?光明正大送,别人还觉得你是不懂事,你悄悄送,是要害人吗?”她板起脸,“不许打这种主意。”
谢峥顺着话往下接:“连礼儿都不能送,若是真惹了人,岂不是毫无办法?”
秦老夫人不以为然:“什么办法不办法的,咱们这种人家,要示好,办法多的是,哪有这般上赶着毁人名节的。”她摆摆手,“好了,这些女儿家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咱们来说正经事儿。”
谢峥只得顺着她:“您说。”
秦老夫人白了他一眼:“什么我说,该你说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娶祝家三姑娘?”
谢峥摸了摸下巴:“她长得漂亮。”
秦老夫人:……
谢峥见好就收:“她合适。”
秦老夫人皱眉:“何以见得?”
谢峥轻声道:“她是金庸先生。”
“金庸——”秦老夫人的话戛然而止,不敢置信道,“金、金先生?”
谢峥点头。
这是他出了徐府之后想到的理由。
他必须要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好让秦老夫人、乃至秦家都更尽心的帮他。
金庸先生这个切入点是最好的。
五月开始连载的《笑傲江湖》,已经积攒了许多忠实读者,秦老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您知道,聊斋是我在管理,金庸先生投稿收取稿费是理所当然,她要收稿费,自然便得留下联系方式。”谢峥解释,“我便知道了其身份了。”
秦老夫人依旧不敢置信:“如此洒脱侠义的《笑傲江湖》,竟然是一小姑娘写的?”她想到什么,“月刊上介绍了金庸先生生平呀,与她不符!”
“她毕竟是闺阁女子,掩人耳目罢了。”
秦老夫人怔怔然。
谢峥问她:“是否觉得难以置信?《笑傲江湖》的波谲云诡、跌宕起伏,竟然是在一名小姑娘笔下诞生。”
秦老夫人点头。
“我初初也难以置信,刚得知便想让您帮忙说合亲事。”谢峥半真半假,“只是她骗聊斋之人,说她只是代笔,我便信以为真,让您歇下不提。后来再查,才得知她是想低调行事。”
“低调些确实没错。”
“而这些,正正都是我看中的。”谢峥微笑,“不说她打理玉兰妆的手段,只看《笑傲江湖》,便可知她是有大智慧、大胸襟之人,这样的人……才配与我站在一起。”
谢峥那边马不停蹄的到处喝茶,祝圆这边的气氛则有些凝重。
张静姝听到消息的时候便开始让人去打听,总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边上的祝圆自然没有漏听她那句低呼,心里一咯噔。
昨夜里她没来得及问问是什么情况……可她前脚刚出事,后脚就说邱志云死了?
再想到昨夜里突然出现的谢峥……
太巧了。
她昨夜里其实并没有受到太多惊吓。
毕竟她全程晕过去,什么害怕恐惧都来不及感受,只是醒来就遇到谢峥那厮正在——
诚如她所说,谢峥虽然救了她,可他的行为与歹徒有何不同?
她其实是委屈了……
“砰!”
祝圆顿时回神。
张静姝拍完桌子便眉眼含怒地吩咐绿裳办事。
祝圆下意识看向忐忑不安的弟妹们,索性早饭也差不多吃完,她便小声哄了几句,把她们打发了下去。
恰好张静姝将绿裳也打发走了,祝圆忙问:“娘,谁死了?”怎么这么大怒意?
“邱志云。”张静姝看她,低声道,“是我们相看过的小邱家那位。”
祝圆假装惊呼:“天啊,他还这么年轻……怎么突然死了?”
张静姝摇头:“正让人去问,得等等。”
祝圆顿了顿,皱眉:“等下,这大早上的,他们怎么跑来我们家报丧?”
提起这个张静姝便沉下脸:“那一家子没规矩的!”
“?”
张静姝咬牙,道:“那贱人,死了儿子,还派人过来嚷嚷说要让他儿子安息,要让他儿子喜欢的人去送他一程!”
祝圆:“……”她不敢置信,“这家子是不是有病?”跟她什么关系?
倘若有关系,真是邱志云劫的她,那也是死有余辜!
“哼!不愧是商户之女。”张静姝脸色铁青,“且等我查清楚他家儿子是怎么死的,敢毁我儿名声,定要她儿子死也死得不安心!”
祝圆:……她娘这么厉害的吗?
还未等她说话,张静姝却立马变脸,开始抹起眼泪:“刘家最重家风,倘若因为他们这家丧门星害了我儿,我定要与他们拼命!”
祝圆脸色也不好看了。
她对那位刘新之还颇有好感的,可不能毁了她的亲事!
安抚完张静姝,祝圆自己也筋疲力尽。
索性消息还未得,她便回房去了。
倚在卧榻上发了会呆,祝圆便听到夏至低声问了句:“姑娘,昨夜里……是邱……吗?”
她回神,叹息:“估计是了。”
夏至犹豫:“那……那位怎么得知?”她想起屋里经常神出鬼没出现的东西,看了看四周,音量再次压低,“前几回的东西都是那位送的?他在咱府里埋了多少人?”上回都弄走了一个了,怎么还能知道她家姑娘的行踪,还能送食物进来?
祝圆苦笑:“不知道。”
夏至脸色有点发白:“若是这么说,那……人是那位杀——”
“嘘!”祝圆打断她,“此事莫要再提。”想了想,不放心,再次叮嘱,“让小满把嘴巴闭紧了,不然,下回丢命的就是她了。”
绝不能让狗蛋暴露。他必须得继续当他的高高在上的皇子,绝不能背上滥杀无辜的名声……否则,她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
夏至打了个哆嗦。
祝圆叹了口气,摆手:“你昨天也累着了。”主要是心累。“我这里暂时无事,你下去歇会吧。”
夏至还待犹豫。
“在自己家里,总不至于担心被别人虏了去。”祝圆自嘲,“去吧,我也躺会。”
夏至抿了抿唇:“奴婢给您铺床。”
“嗯。”
待夏至铺好床出去,祝圆果断爬上床铺,迷迷糊糊的便睡过去了。
……
张静姝如何处理邱家之事,祝圆不知道。
她昨儿睡了半天又发了一下午呆,今天起来又是精神奕奕一条好汉!
吃早饭时,张静姝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还有精神教训祝庭方,祝圆便松了口气。
照例回到房间铺纸磨墨开始练字。
随手挑了本《诗经》。
【关关——】
刚写了俩字,苍劲浑厚的墨字便陡然跳出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祝圆:……
【淑女圆圆昨日睡得可好?】
祝圆:……
嘶——她的鸡皮疙瘩!
才刚写完关雎,就来这一句……
这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