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礼义廉耻四字?身为姑娘家, 竟然堂而皇之议论这些!!】
带着怒意的墨字力透纸背,凌厉之气铺面而来。
祝圆心里一动。姑娘家?她记得自己是假装祝家姨娘的……她犹豫片刻,试探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都是成年人,开开玩笑很正常。】
谢峥丝毫没有顾忌,依然继续:【若是祝修齐教的你,他这父母官约莫也是当得一塌糊涂】
什么祝修齐教的?祝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这厮竟然污蔑她爹, 不管如何, 气势不能输!
【你别上纲上线啊, 都是识字的人,有些东西用得着别人教吗?你要没能耐介绍,这话当笑话听过就算了呗, 谁还把这种话当真了?】
谢峥:……谁说他没能耐介绍的——不是,重点不在这里!
还未等他提笔呢,对面接着又道:【还有,把你的长辈架子收一收,我一不吃你家大米, 二不是你家小辈,你别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我咋想的关你P事】
毛笔字唰唰唰的,几乎写成连笔,可见小丫头也不爽得很。
谢峥:……
他捏了捏眉心,缓下语气:【好端端的,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祝圆撇撇嘴:【你当我想呀?我】她停顿一瞬,立马接上,【家大姑娘要开始议亲了,我这不是愁得慌嘛!】
祝家二房的大姑娘?不正是她吗?谢峥皱眉:【我记着年岁还小,为何如此之早】
这狗东西当真是把他们家查得透透的吧?祝圆心里暗骂,明面继续吹嘘:【谁叫我们家大姑娘受欢迎呢~】
谢峥:……
【既然受欢迎,为何还要找……】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他不想再重复。
好在祝圆明白:【受欢迎不代表合适好嘛?我前面说的俩条件,才是我】顿了顿,【家大姑娘的择偶标准。】
一个只要脸,一个只要财……什么择偶标准?!谢峥忍气:【小姑娘哪学来的歪门邪道。婚姻大事,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轮到你挑挑拣拣?】
这话说得直白了,对面这口吻,妥妥就是在跟“小姑娘”说话!祝圆眯了眯眼,索性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谢峥顿了顿,反问:【为何不知】
凸(艹皿艹 ) 竟然真的知道了?【我哪里露了马脚?】
谢峥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从祝庭舟那儿得到的线索,只轻描淡写道:【破绽太多】
祝圆咬牙切齿:【不要脸!!】
谢峥挑眉:【何出此言】
【做人当坦诚以待,我这马甲都被脱光了,你还在我这儿装老头!要脸吗?】
脱……谢峥扶额:【你这小丫头,说话含蓄些】
祝圆呵呵:【我说啥了?还是看到“脱”字你就想到什么?无耻!】
教训不成反被骂。谢峥:……他似乎总在这死丫头面前吃瘪?
【来,介绍一下你自己。】
“主子,”安瑞低头垂手站在门边,“庄子那边递了消息,说是有进展了。”
谢峥一喜:“好。”看了看天色,“准备出宫。”
“是。”
谢峥扔了笔,顺手揭起桌上纸张揉成团,扔进火盆:“烧了。”
“是。”安瑞忙快步过来,捡起边上火折子,目不斜视地将火盆里的纸团燃了,还拿小铁棍儿戳几下,确保纸张墨痕无可循迹。
谢峥已经离开,回房更衣出门,安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远在芜县的祝圆半天没等到消息,气得跳脚——丫的竟然溜了!太无耻了。
正在更衣的谢峥打了个喷嚏,唬得安福忙不迭给他披上外袍。
寒冬腊月,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过年,芜县的祝家也不例外。
这几年他们二房一直没有好好在一起过年——去年刚聚在一起,祝圆便出事,导致一个年都过得阴郁。今年祝修齐夫妇便打算好好庆祝庆祝。
恰好祝圆姊妹开始跟着管家,张静姝索性拉上银环,四人一块儿商量着采买年货。
若是祝修齐休沐,也会过来插上几句。
连那不通庶务的祝庭舟都被拉着出门当了几回护花使者。
芜县这边是其乐融融,羡煞旁人,京城则是另一番光景。
大衍人讲究过个好年。按理来说,进了年关后,万事都得搁一边,专心过年才是正理。
可今年,京中气氛却格外凝重。
皆因承嘉帝在大年二十九抛出了一项政务——全国田地普查,若有未登记入册之田地,可在普查前登记造册,否则,将一律收归国库。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也不会傻的以为承嘉帝只是闲得无聊想查查大衍朝有多少田地。
联系前段时间皇三子谢峸到户部查旧年税入,众人惊疑不定。
朝上大佬们天天找幕僚商议讨论,各种揣摩承嘉帝此举内涵,品阶低的官员或有门路的贵族富绅们也频频窜门,希望打听到些许风声。
作为皇三子外家,秦家大门都快被上门拜访之人踏破。
情况未明,各家家眷约莫都得了嘱咐,这年便过得有些冷清了。
连宫里都过得冷清了不少。
承嘉帝除了除夕的团圆大宴和初一的祭祖、大朝,别的时间再没踏入后宫,每日不是与内阁辅臣关在上书房商议事情,便是接见各地知州——这也是令满朝文武心惊之处。
非调任升迁,各地知州竟然被承嘉帝召回京城?!
虽然偏远地区的知州还未抵京,只看那陆续进城的知州数量和任职之地,便知后头还会有更多知州抵达……
从第一名知州返京算起,承嘉帝竟是早在月前便已筹谋此事,甚至是郑重以待。
再联系到田地普查登记之措,众人心惊胆战,京中人心惶惶。
承嘉十年的春节就在这种暗流汹涌中缓缓滑过。
二月中旬,大衍朝第一次田地普查轰轰烈烈展开。
连祝修齐都忙得脚不着地,每天早出晚归,既要紧盯田地造册之事,又要与各乡绅老爷、贵人亲族周旋,好让他们配合。
连轴下来,祝修齐生生瘦了一圈,惹得张静姝、银环俩人天天愁容惨淡的,每天变着法儿倒腾菜色点心补品,恨不得追在他后头给他进补。
罪魁祸首祝圆半句话也不敢多说,只好冲着另一名罪魁祸首抱怨。
【瞧把我爹累的,皇帝老儿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让人主动上衙门登记吗?】
谢峥反问:【比如?】
祝圆哑口,完了改口吐槽别人:【满朝文武难不成都是摆设?这么多人就没一个想出办法的吗?】
胡搅蛮缠。谢峥索性不理她。
【还有你,这摊丁入亩要是成了,朝廷税收肯定要涨一大波,你岂不是又要立大功?】
【你看看你,从我这儿拿了多少东西去,亏你还知道我是谁,咋地连个表示都没有?就你这顽固不化、墨守成规的老古板,我也不指望你能给我找到什么好对象了,好歹不能装聋作哑吧?你对得起你抄过的四书五经吗、对得起你写过的诗词文章吗?……】
墨字飞快刷过,扰得正在看书的谢峥头疼不已。
他捏了捏眉心,转头问书房另一边正在擦拭书架的安福:“振武何时抵达?”
他口中的振武姓章,是他去潞州路上因缘际会救下的人才,身手不凡,被他当成心腹培养。如今他全家老小都被安置在他京郊的庄子里当差,他本人则被安福派出远门。
安福心里估算了下,禀道:“如无意外,约莫这几天便能抵达。”
谢峥舒了口气:“那便好。”他最近闲了些,看书的时间长了,碰见那祝家丫头的次数便多了,每回被逮着叨叨叨的,让人头大不已。
安福欲言又止。
谢峥斜了他一眼:“有事便说。”
安福腆着脸凑过来:“主子。”他咽了口口水,“您这是看上……那位主了?”
谢峥没好气:“胡说八道。”毛都没张齐的小丫头,他如何看得上。
安福挠了挠头:“那怎么……”
谢峥摆摆手:“这事你别管,让振武嘴巴严实点,这事儿半点口风都不能漏。”
“是。”
远在芜县的祝圆自然不知道有什么在前头等着自己。
她还得折腾自己的事业呢。
过去的冬日,玉兰妆的产品大受好评。
霜水配合,持久保湿,馥郁芬芳,自是不在话下。
口红润泽又漂亮,管状造型,上唇自有一股风情,还有多款颜色供君选择,不管是参宴吃酒、做客迎宾,抑或是出门闲逛、居家自赏,各种色系各种场合,总有一款适合。
再有祝圆筹谋的各种宣传轰炸,芜县上下女性对此趋之若鹜,不光已婚妇人,连那二八年华的少女也以集齐一套不同色泽的口红为荣。
因产品带有蜂蜡及各种花果油,祝圆担心会有顾客过敏,铺子里的所有产品都摆了试用装,顾客采买之前都会让其试用一番,完了还会在产品包装里附上一纸书笺,上面用漂亮的簪花小楷列明各种注意事项。
甚至,只要买过玉兰妆的产品,春节还都收到了玉兰妆送出的节日好礼,一支正红色的口红小样。
这般贴心,哪家女人不爱?
到了元宵,众人又收到了玉兰妆的新品好礼——香水小样。
那浓郁芬芳、余香萦绕的香水,再次在芜县女人中掀起热潮。
多管齐下,祝家挣得盆满钵满,祝圆也拿了不少提成。
如今天儿渐暖,冬日霜水厚重,并不适合夏日使用。她又得开始倒腾夏季新品了。
玉兰妆的新品研发与产品生产都在铺子后院里进行。因生意红火,觊觎之人渐多,张静姝做主,安排了护卫十二时辰轮班值守。
加上里头研发生产的人皆是祝家下人,过来也安全无虞。
故而,即便祝圆年岁还小,张静姝夫妇便放任她日常来去。
这日,夏日用的乳液研发有了大幅进展,祝圆心情大好,出了玉兰妆便绕到隔壁街,买了许多凉果糕点,打算回去跟家里几位一起庆祝庆祝。
刚踏出糕点铺子,便被迎面一人撞了个正着,立马踉跄着后退一步,好悬没摔着。
紧跟其后的夏至急忙搀住她,一叠声问:“姑娘!撞着没有?疼吗?”然后抱怨,“这谁啊,走路不长眼的吗?”
祝圆却惊疑不定地望向那名撞了自己的汉子,还没等她看清楚,那人便飞快隐身人群,消失不见。
夏至急慌慌:“姑娘?”
祝圆回神,摇头:“无事,走吧。”完了快步走向车架,提起裙摆钻了进去。
夏至欲要跟进。
“我累了,想歇会,你坐外头吧。”
“啊?……是!”
车架启动,轱辘轱辘的缓慢前行。
车里的祝圆却神情凝重地盯着手里的小布包,然后慢慢解开。
一层布包,然后两层油纸,最后才是一层宣纸。
如此郑重?
祝圆深吸了口气,揭开宣纸——
熟悉的苍劲墨字赫然入目,上书:承嘉九年利,二百五。
祝圆:……
你丫才是二百五!
王八狗蛋,是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谢峥:给你钱,二百五
祝圆:滚!
忘了今天端午节,各种杂事不断T_T,没赶上12点左右,竟然已经过了一点_(:з」∠)_
下一更不确定什么时间,最晚明天中午,大家别等。
最后,祝大家端午安康~~
PS.有朋友说端午节不能快乐,因为是纪念死人的,大家不能坟头蹦迪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