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零花钱的希望破灭,祝圆整个人都颓了。
张静姝已然转回去跟银环说话了:“上回开宴,咱们还是初来乍到,连老爷都抓瞎,宴席办得也是客客气气的。现在老爷大致摸清了芜县情况,咱们这回应当能轻松点了。”
银环眉峰轻蹙:“夫人,要不这回我就不出来了吧?”
张静姝笑骂了句:“老爷后院就只有我们俩,你还想躲懒?”
银环忙摆手:“夫人误会了。”她叹了口气,“每回出去见客,我心里总惴着慌,生怕哪位客人招呼不到位,若是不小心惹恼了谁,坏了老爷的事儿可怎么办?”
张静姝无语:“你这性子啊。”正是因为银环的胆小怕事,她才会将其推给祝修齐,好堵住主家那边嘴,也不至于乱了家宅。“放心,以老爷的身份,明面上他们都得让着咱们,咱们只要不出大错,万事放心。”
银环依然眉头紧皱。
祝圆看看左右,问道:“娘,你们是担心没法顾全所有客人?”
张静姝俩人同时望过来。
“咳咳。我有个提议。”祝圆挠腮,“我们可以改一改用餐的方式。”
张静姝俩人面面相觑。
祝圆将现代自助餐模式拉出来介绍了一遍。
张静姝一拍掌:“行,你先拟个菜单,明儿我们照着做一遍,看看可不可行。”
祝圆:……
亲娘诶,她只是口嗨一把,为什么突然又给她加活
还没得工钱。
“娘,这么大件事交给我不妥吧?再说,我还小,哪里知道什么菜品——”
张静姝摆摆手:“试试无妨,就当自家人玩玩。”她微笑,“你那铺子里的菜品颇有巧思,有几样就能拿出来做这个、这个自助餐,娘相信你可以搞定的。”
连银环也抿嘴笑:“对对对,那款奶茶很好喝,我觉得可以加上去。”
“我倒更喜欢凉皮,天儿热,吃这种凉丝丝带着点酸辣味儿的,解暑又开胃。”
俩人开始就着得福食栈的菜品饮品展开热烈的讨论。
祝圆:……
她还能说什么呢?
木已成舟,祝圆无话可说,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离开。
既然她娘已经发下话来,明天那一场是跑不掉的。
她看看天色,估摸了下时辰,决定今日不去店里,赶早拟定好明日要演练的菜色,提前让厨房准备起来。
饮品上冷泡绿茶、奶茶、甘草凉茶,男宾女宾都能照顾到。
唔,可能有小孩,再加个豆浆和酸梅汤。
凉菜就多样化了。拍黄瓜、酸豆角、凉拌土豆丝、凉拌豆腐丝等等。肉的更多了,盐焗鸡、酱油鸡、叉烧、卤味、红油猪耳……都可以做成冷盘。
还得弄一些热菜。
炖菜来两样,干锅来两样,汤品来两样,再加上几样糕点、瓜果……
这样应该齐活了吧?祝圆盯着自己列的菜品清单思索。接下来该考虑布场跟摆盘了。
祝圆将纸张揭起,放到旁边长几上,再拿来镇纸压住——
等等。
这些天似乎都很少见着狗蛋啊……是不是断线了?
祝圆挠挠头,再次抽出一张宣纸,挥笔:【狗蛋,在吗?】
京城。
趁着上午那位话多又八卦的佩奇兄不在,谢峥呆在书房里安安静静地看书。
“笃笃”轻响。
谢峥头也不抬:“进来。”随手又翻过一页书纸继续看。
安瑞推门进来,行了个礼,不等谢峥叫起便快步上前,低声道:“殿下,工部那边传话过来,说是成了。”
这段日子谢峥隔三差五就往工部跑,对此事上心程度可见一斑。故而他收到消息完全不敢拖延,立马过来禀报。
果不其然。
他这边话音刚落,谢峥翻书的动作一顿,一改慵懒姿势坐直身体,问道:“何时送来的消息?”
“刚送来。”安瑞低声道,“奴才知道殿下惦记着,一刻也没耽搁就过来了。”
“好。”谢峥放下书,起身便往外走。
安瑞忙不迭跟上。
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位于皇宫东南边的工部大院。
往常在前院办公的工部大人们全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空荡荡的,除了几名洒扫的下人,人影都没几只。
谢峥也没管,直扑工部后院。
刚过二门,吵吵嚷嚷的动静便传入耳中。
“确实坚固!”
“拿水来拿水来,浇水试试。”
“不算数,让老陈去跳一跳,老陈最壮实了,指不定他踩上去就裂了。”
“摔一下,摔一下试试!”
……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再然后,一群着官服的身影映入眼帘。
谢峥挑了挑眉,脚步慢了下来。
有人眼尖,喊了句:“三殿下来了!”
哗啦啦,一行人瞬间转回来朝他行礼。
谢峥摆摆手:“无需多礼。”越过他们,走向一名灰头土脸的年轻人,“结果如何?”
满脸兴奋的年轻人指向地上一块方方正正的灰色石块,激动道:“成功了,殿下,真的成功了。”
谢峥低头看向那石块,末了干脆蹲下来抚上去——
石块上还带着水汽,边角处还有许多发白的痕迹,触手微凉,用力摁压,石块纹丝不动,还摁得手指疼。
年轻人巴巴凑过来,兴奋不已道:“泡了一天一夜的水了,也摔了许多次,除了撞花了些许,没有掉落一块碎石。”他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跟那最坚硬的石板也无甚两样了!”
有人不解,随口道:“既然跟石头无甚两样,何必多此一举,直接用石头不——”
话没说完,就被旁的人拽住。
那人朝陷入沉思的谢峥丢了个眼神,说话之人登时缩了缩脖子,噤声了。
谢峥压根没听见他们在嘀咕什么,他沉思片刻,再问年轻人:“成品是粉末状?”
“对。”那名年轻人忙点头,“色泽灰暗,状若轻尘,和水即可。”
“定形需要多久?”
“一天足矣。”
“好。”谢峥面色沉静,“你接着试,往里头掺杂砂子碎石,测出最节省水泥的比例。”
年轻人似乎对此并不意外,连连点头:“好,我这就去试。”话一说完,扭头就奔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在场官阶最高的工部左侍郎忙不迭朝谢峥请罪:“惠清性子鲁直,有失礼之处,望殿下担待。”
谢峥摆摆手:“无事。”紧接着就朝他们辞行,“我还有事,诸位大人请了。“然后在一众大人的傻眼中,匆匆离开。
一如他匆匆而来。
顶着大太阳回到皇子院落,谢峥直接钻进书房。
还没来得及说话,桌上摊开的书册上便浮现一行歪歪扭扭的狗爬字——
【狗蛋,在吗在吗?在的话吱一声。】
谢峥哑然,挥开给他打扇子的安瑞:“泡茶。”
刚出了一身汗还喝热茶?安瑞有点迟疑。
谢峥眼一扫,他立马打了个激灵,应喏着退了出去。
谢峥这才收回视线,随意抽了张纸,提笔道:【水泥出了能修桥铺路,可否筑堤防洪?】
【啊!狗蛋你终于出来了!!好些天没见你,我还以为断线了呢!!】
何谓断线?谢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随口解释了句:【最近忙】然后催她,【回答问题】
【哦哦,啥问题?】
谢峥额角跳了跳,又问了一遍。
【你说这个啊……当然可以啊,水泥还不能筑堤坝的话,就没啥东西能堵水了。】祝圆想到上辈子曾经历过的溃堤大洪水,叹道,【只要不偷工减料,每年也坚持修检,防止有漏洞,用个十年八年不是问题。】
【既然结实,为何还要修检】
【水泥是水跟泥混合制作,过程中容易出现气泡,放在平时,比如修路盖房子啥的,这些气泡都不成问题。可堤坝是拦水啊。水是什么东西,无缝都能给你冲出沟沟壑壑的,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若是这些气泡被水流冲破,溃堤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若是修堤坝,定要年年修检,谨防意外。】
祝圆啰啰嗦嗦写了一大堆,想了想,又补了句,【还得防止偷工减料。】
【此话怎讲】
【我打个比方哈。假设一方泥沙碎石应当配一方水泥才结实,过程中有人为了昧下水泥钱,减少水泥,导致两方泥沙碎石只配一方水泥,这结实程度自然大打折扣。】
谢峥盯着她的狗爬字陷入沉思,似乎想通了什么,他随手将写过字的纸张卷起来,扔进桌旁火盆,转身往外走。
【……狗蛋?!】
【岂可修!竟然又跑了!!】
……
御书房。
承嘉帝听罢谢峥来意,诧异停笔,皱眉问道:“你去潞州作甚?”
谢峥一脸平静地回望他:“潞州今年汛期将至,儿臣要去治水。”
他们口中的潞州位于潞江下游,年年水患,小则冲毁沿江田地,大则延绵百里、屠村毁地,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
大衍每年都会拨款防汛,奈何履治不成,让承嘉帝也是头疼不已。如今谢峥说要去潞州治水,他自然不信。
“你小小年纪,连京城都没出过几回,如何治水?不许去!”
“倘若儿臣有办法呢?”
承嘉帝没好气:“你连四书五经都没弄清楚,能有什么办法?”
谢峥直视他,坚持道:“倘若儿臣有办法呢?”
承嘉帝敲敲桌子,哼道:“你若是能说服工部那些老头子们,朕便让你去。”
谢峥勾起唇角,微笑道:“一言为定。”
隔天。
承嘉帝盯着御书房铮亮的云纹地板——上的几块石头,神情凝重:“当真?”
工部尚书站出来,道:“微臣断然不敢欺瞒,此法造石,着实坚固。”
“耗资如何?”
工部尚书似乎早就计算过,张口就道:“同样大小,比采石耗资略低,且,方便运输,不管是修桥铺路,抑或是筑堤防洪,都比采石方便快捷。”
“好!好!”承嘉帝连连点头,“若是如此——”
谢峥踏前一步:“父皇。”
“嗯?”
“儿臣何时出发较好?”
承嘉帝愣了愣,在他的示意下看了眼工部尚书——
……臭小子,原来在这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