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要写这种鬼玩意儿写到什么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光是原樱一起命案就够棘手了,现在又加上雨宫,而且相良还下落不明。既然现在发现了雨宫的尸体,相良该不会也在哪里遇害了吧?我也加入警方的行列,一同在饭店里展开地毯式搜寻,却依旧毫无斩获。看守饭店前后门的刑警表示相良绝对不可能离开,他们声称天黑之后就没有任何妇女外出。如此一来,相良究竟是消失到哪儿去了呢?我实在摸不着头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其他刑警发现骚动,随即赶到这条小路上。警部派人留守尸体后立刻冲上四楼,我们也尾随在后。爬上四楼一看,川田和莲见绷着一张脸站在门前,而志贺笛人依然一脸忧郁,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一进房间立刻看见牧野谦三坐在床边抽烟。牧野一看见警部,吓得脸颊抽搐,却没有起身的意思。警部大步穿过房内,走到窗边调查破碎的玻璃。那扇窗户左右向外对开,左边的玻璃破了四片,呈现巨齿状的大洞。
“当你打开电灯的时候,这扇窗是打开的吗?”
警部回头询问牧野。他反射动作地点点头。
“是的,当我打开电灯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而且是左右几乎呈直角地向外打开。”
牧野喉头发出声响,咽下了一口口水。
“警部先生,倒在那里的是谁呢?不,其实他是谁不重要。那个男人……或女人是被人从这扇窗推下去的吧?可是我在听到玻璃破碎的下一秒钟就冲进了这间房间。我总算了解为什么警部刚才那么死缠烂打地追问我,有没有人从这间房间里跑出去的理由了。刚才我也说过了,没有人从这间房间跑出去。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藏身之处……,也就是这会变成是我将人推下去的。换句话说,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机会将那个男人……或女人推下去。”
警部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牧野。看了好一会儿,警部才收回目光,在房里扫视了一圈。我跟着警部的眼神,环顾四周。原来如此,牧野说的没错。在这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完全没有让人藏身的地方。房间里左右两面墙前各放了一张床,床铺很低,狭小的空间不太可能藏人。就算有人硬把自己挤进床底下,要出来可就累了。要是有人从床底下爬出来,就算窗外发生的事情再怎么让牧野分神,他也不可能没察觉。
“牧野先生。”
警部从正面注视着牧野的脸。
“你刚才提到那个男人……或女人。从这句话听起来,你是不是怀疑被人从这里推下去的可能是一名女性呢?”
牧野神情恍惚地看着警部。
“因为,那是因为刚才雨宫和土屋不是一直在找相良吗?所以我以为是相良被人推下去了……”
警部一听到相良的名字,像是突然想到似地挑起眉毛。对啊!相良……相良怎么了呢?要是牧野没提起这件事,我们都把相良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就在警部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我身旁的莲见突然大叫着冲进房内,推开牧野,从床上拿起一把……长号?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把我的长号弄成这副德性……”
莲见语带哽咽地说。在场众人的视线同时集中在他手中的长号,我越看越觉得长号的通气管好像歪掉了……(以下省略)
看到这里,相信各位读者都已经知道,在我们前往东京的那天晚上,大阪的饭店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么土屋先生的手记就引用到此为止,以下回到我们自身的冒险之旅。
雨宫在N饭店遇害的隔天,我们搭乘的火车在晚上八点返抵大阪车站。这班列车就是十九日那天,原樱原本要搭乘的班次。这起命案真是折煞人,昨天早上我们才从东京抵达大阪,在晚上又搭车回到东京,这会儿居然又赶回了大阪。我们究竟得在东京、大阪之间来往几趟才行?由利大师和我都算是身强体壮的人,但这么一来一往地折腾下来,这天晚上我们真的累了。从大阪车站直接赶往N饭店的时候,我们都没力气开口说话。
这起命案却没有让我们有稍作喘息的时间。我们事先打过电报,浅原警部早就在N饭店等着我们。警部一见到我们,立刻将我们带到经理办公室,巨细靡遗地告诉我们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听着听着,由利大师脸上的疲态逐渐消退。大师瞇起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挺起身子地说。
“这么说来是这么一回事啰,当时你在这间房里,听到上面传来破璃破碎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重物掉落的声音。当你打开窗户向外张望的时候,看见雨宫倒在地上。当时你有没有马上抬头看上面?”
“那当然。我反射性地往上看。可是那一排窗户除了四楼之外,其他楼层的窗户都关着。虽然当时天色已暗,我看不太清楚,但是假使犯人是在将尸体推下来之后再关上窗户,我多少还是能察觉到不寻常的动静才对。”
“是否能依照遗体骨折的情形分析出大概是从多高的地方摔下来?”
“嗯,这一点我也有想到。我请教过医生,医生说他一定是从三楼以上的高度摔下来的。”
“这么看来,从四楼窗户摔下来的可能性就变得非常大了。而且听到破璃破碎的声音之后,立刻冲进房间的牧野先生也证明,当时这间房里绝对没有人,是吗?”
“是的。他也因此非常担心。因为他在作证之后发现,只有自己有机会将雨宫推下楼。”
警部别有意涵地笑了。
“原来如此。要是没有人从那间房间跑出来,那就意谓着牧野有犯案的嫌疑。可是真的没有人从那里跑出来吗?凶手有没有可能逃到窗户外面?”
“不,我也想过了这个可能性。这栋饭店每一间房间都一样,在窗户外面的左边有一条垂直的水管上下贯通。虽然只是一条普通的水管,但是为了让房客能够在火灾等紧急情况下利用它避难,饭店将水管设计得非常坚固,而且滑溜。我曾经想过,凶手是否有可能利用水管溜下来,可是这么一来,应该会被我发现才是。”
“也就是说……”
由利大师挑起了眉毛。这个动作证明大师对这一点很感兴趣。
“也就是说,这是时间上的问题。起初我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时,立刻跑到窗户旁边,打算开窗向外看看情况,这时正是雨宫掉下来的那一瞬间。等到我打开窗户,将头探出窗外的时候,突然发出了‘咚’地一声,我马上往声音的来源处瞧去。所以凶手要是先将尸体推落,再利用水管滑下来,无论他的身手再怎么敏捷也不可能不被我看见。牧野先生也是一样。牧野先生说他一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便立刻冲进房里打开电灯,然后跑到窗户旁边。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看到任何嫌犯。牧野先生提到,当他按下电灯开关后看到的第一眼,玻璃窗还在左右晃动着。这意谓着凶手一定才刚将尸体推落没多久。就算凶手是多么身轻如燕的家伙,要从四楼窗户的水管滑下来也需要相当的勇气。再说,无论凶手再怎么身手矫健,推落尸体之后马上攀附在水管上也多少需要一点时间。然而牧野先生和我竟然都没有看到凶手,所以我认为凶手并不可能利用水管逃走。”
这实在像是一种自虐的行为。警部借由完全否定这种犯案手法,让自己陷入焦躁不安的情绪,进而获得一种自嘲的扭曲快感。
“说到这个,命案相关人士有不在场证明吗?”
“这个嘛,要证明这点恐怕有困难。姑且不论牧野先生,其他人都是独自待在自己的房里,所以不在场证明根本无从证明起。低音大提琴手川田和长号手莲见,这两个人从事件发生之前就一直待在餐厅里喝酒,所以没有问题。至于经纪人土屋,他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我发现雨宫的尸体,惊吓得回头想找人来时,土屋就已经在这个房间里了。”
由利大师不发一语地陷入沉思,继而注视着放在一旁的长号。
“噢,这是莲见的长号吧?竟然扭曲成这副德性。”
由利大师拿起长号。
“要将长号扭曲成这样需要很大的力气吧?上头有采集到指纹吗?”
“有雨宫的指纹。当然,也有拥有者莲见的指纹。上头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指纹。我猜想遭到凶手袭击的雨宫可能试图用这把长号自卫,经过一番激战才会变成这副德性。”
“可是,如果按你这么说的话,凶手应该多少会碰到这把长号,如此一来,这上头就会留下凶手的指纹……?毕竟凶手如果要抹去自己的指纹,只留下雨宫和莲见的,这并不容易办到。四楼那间疑似犯案现场的房间里有类似打斗过的痕迹吗?”
“有的。除了地毯皱成一团之外,雨宫被勒毙的时候应该是倒在这张床上,床脚的铁柱上沾黏了两、三根带血的头发,那的确是雨宫的头发没错。凶手之所以没有在长号上留下指纹,如果不是因为他没碰到长号,就是他戴了手套。”
“在饭店里面?假使犯人戴了手套,一定有他非戴不可的理由。案件发生的经过我大概知道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让我看看那间疑似犯案现场的房间呢?”
就在由利大师即将起身的时候,一名刑警打开房门说道。
“那个……,打扰一下,有一位名叫小野的先生,说他有事情想跟由利大师谈,不知道由利大师方不方便?”
由利大师和我不禁互看了一眼。大师虽然有点纳闷,还是说:
“打铁要趁热,要是我们拖拖拉拉,他又改变心意的话就不好了。警部先生,四楼的房间我待会儿再去看,先听听小野怎么说可以吗。”
“安井,你马上去带小野过来。”
刑警离开后,由利大师像是忽然想起来似地,回头对我说。
“对了对了,我都忘了。三津木,《周刊画报》是你们报社的杂志吧?”
我吃惊地看着大师。
“是的,没错。可是……”
“大阪分社里是不是也有收藏过期的杂志?”
“我想应该是有的。可是,大师,《周刊画报》怎么了吗?”
“理由晚点再说。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打电话给分社的人,请他们火速将去年的……,嗯,十月到十二月份的《周刊画报》送到这里来?我想要查看其中的某件事。”
我立刻打电话给岛津。
“好哩!我马上送过去。不过,三津木先生,这起命案究竟进展如何哩?”
“我还不清楚。不过,大师心理好像已经有了底。总之,你赶快送来!”
就在我挂上电话的同时,小野步履踉跄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