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嫃亲了凤玄,急忙地就转过身往屋内走去,她走的很急,凤玄只以为她又害羞了,却想不到,宝嫃走出几步,那眼泪就像是雨一样落了下来。
她匆匆进了门,往门扇后一靠,手捂着嘴,生怕漏出一声哭来给凤玄听到。
耳畔听着外头静静地,然后才响起脚步声,那脚步声渐渐远离,宝嫃顺着墙边蹲在地上,低低地哭起来。
院子里那一群鸡听了动静,见宝嫃蹲着,便围了过来,在宝嫃身边探头探脑走来走去。
宝嫃停了哭,探手捉住一只小鸡抱在怀里,用脸蹭蹭它毛茸茸的毛儿,觉得一阵温暖,那眼泪忍不住就跌在小鸡身上。
宝嫃把屋内收拾的干干净净,又拾掇了点没干完的针线活放在包袱里,给小鸡们又喂了把糙米,才把门锁了,往小路走去。
宝嫃跟凤玄说要回娘家,她心里也想着要回去的,走到半路,脚步却渐渐地慢下来。
宝嫃回头看看,身后没有人,前头也没有人,她左顾右盼了会儿,便站定了脚步,心里头想了想,终于往旁边的岔路上走去。
且说凤玄心内煎熬,但终究还是不能无缘无故地呆在家里,便只好去了县衙。
前天凤玄将去意同赵瑜露了几分,赵瑜即刻就跳了脚,泪汪汪地拽着他的袖子,把凤玄又是恶寒了一顿。
凤玄到了县衙,正碰见宝如也蹦蹦跳跳进门,见了凤玄,便跑过来:“姐夫,真早啊。”
凤玄看她高兴的样儿,就也站住脚,望着她道:“你怎么也来得这么早?等会儿你姐姐去了,岂不是见不到你?”
宝如怔住:“什么,姐夫你说我姐姐要回家啊?”
凤玄本是随口一说,被宝如一问,便皱了眉:“你不知道?不是你娘病了,让人带信儿给你姐让她回家看看的吗?”
宝如诧异地张大嘴:“我娘病了?没有的事儿啊!我娘好好地……”
凤玄听到这里,整个人不由地毛骨悚然:“你们真的没托人带信?”
宝如很是莫名,拧着眉心嚷起来:“没有啊,谁说的!姐夫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姐……”话还没说完,凤玄已经转身往外就走。
宝如反应过来,急追了两步:“姐夫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凤玄双拳一握,头也不回说道:“没事,我只是忽然记起我得回去一趟。”
凤玄急急地上马离开,县城距离了李家村要近些,凤玄便先去了李家看看。
正好李老爹要下地,见了凤玄来惊了一跳,凤玄问过宝嫃未曾回来,就叮嘱了他一番,叫他留心,倘若宝嫃回来的话就把她留下。
李老爹不知出了何事,只连连答应。
凤玄才又马不停蹄地回了连家村,远远地就看见大门上了锁。
凤玄着急之下,翻墙而入,见院内只有鸡在溜达,屋门却也掩着。
凤玄在屋内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都没看到宝嫃,便又翻墙出来,急得双手之中全是冷汗。
凤玄站在门口,略镇定了会儿,便又上了马,这回是沿着往李家村的路而行,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张望,指望在路上能看到宝嫃,结果一直将到了李家村,都没有看到宝嫃的影子。
凤玄把心一横,既然到了,就存着一丝希望,只希望宝嫃已经在李家了。
谁知道他人还在李家门口没进大门,就听到里头有人说:“我瞧女婿急得什么似的,莫非是出了事儿?”
“不会是宝嫃跟世珏吵嘴了吧?宝嫃要回来的话,我好好地问问她……”
凤玄听到这里,心越发凉,再也无心进去了,急忙上马又离开,一路返回连家村。
凤玄从村后而入,见大门仍旧锁着,一瞬间心反而麻木了似的,一路骑马到了连家。
凤玄下马进门,连家二老正在堂下坐着,见他进门,连婆子忙不迭地出来,凤玄上前道:“宝嫃有没有来过?”
连婆子道:“怎么了世珏,她没在家吗?”
凤玄见她的表情并不显得很惊讶,便道:“昨天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他回来的路上,把昨儿回家后的事彻彻底底想了一遍,这会儿才回想起来,宝嫃当时的神情很不对劲,显然是哭过的,可恨他当时还以为她是身子不适的缘故。
宝嫃不会因为别的事想不开,这连家村里能为难她的,也只有连家二老,他曾经叮嘱过她,如果有人欺负了她就要跟他说,可是这次她却一声不吭,可见这件事比“被欺负”更厉害。
凤玄几乎不敢去想到底是为了什么。
连婆子见他问,脸色就有些不对头。凤玄见状,越发确定:“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连婆子见他催问,便道:“儿啊,你别急,不是我们对她做了什么……她现在若是不在家,那大概也是因为她自觉没脸留下了。”
“住口!”凤玄喝道,“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连婆子吓了一跳:“还能有什么事?儿啊,我跟你说,昨儿爹娘请了个县城有名的大夫来,给她把了把脉,本想给她开两幅药,让你们早日生个孩儿,谁知道那大夫说她不能生……”
凤玄听到这里,心中便想到昨晚上宝嫃偎在他怀中说的那两句话,便道:“然后你们就又催逼她了?”
“没有!”连婆子叫道,“所以我说是她自己觉得没脸留下……她大概是回娘家去了,世珏啊,不能生蛋的母鸡还留着做什么,爹娘给你找个更好的……”
凤玄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忍着怒意说道:“你们听好了,这回宝嫃如果没事就算了,如果有事……”牙咬了咬,一双眼睛冷冷地望了两人一眼,转身便出了家门。
连婆子同连老头都呆在原地,一直等凤玄身影消失门口,连婆子才结结巴巴道:“老头子,刚才你儿子……是什么意思?”
连老头也道:“我……我也不知道。”
凤玄牵着马出了连家村,放眼看四周,这几个月来他对此处已经熟悉了许多,可是对他而言,找不到宝嫃,看不到她,这里就好像又完全地陌生起来,越看越是心寒。
凤玄呆呆看的时候,却听身后有个声音道:“这不是大名鼎鼎地连捕头吗,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呢。”
凤玄茫茫然地回过头,却见身后站着一道窈窕的影子,他的眼睛一片模糊,一时看不清楚,便喃喃唤道:“娘子……”
那人一怔,凤玄却已经醒悟过来,顿时将眼前之人看的清楚,原来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连爱娇。
连爱娇望着凤玄,看他人在马旁边,一脸懵懂神情,英武之外,别有一种惹人心爱的气质,她本想尖酸地说上几句,见状却忘了要说什么。
凤玄心里惦念着宝嫃,见是连爱娇,便扫她一眼,重看向别处。脸上又露出那种冷冷淡淡的表情来。
连爱娇看他神情变化,心里也渐渐明白过来,见左右无人,便道:“好歹我跟你也曾有些旧情的,现在你居然翻脸无情到这个份上,都说男人都是狠心短命的,果真不错。”
凤玄懒得理她,牵着马要走,连爱娇在后面气恨道:“连世珏,你给我站住,好歹你给我说明白,先前同我好的那样,现在怎么这么绝情了,难道真的是为了你家里那个?”
凤玄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只当耳旁风,连爱娇跺跺脚:“她有什么好,还是那个瘦巴巴地样!”
凤玄脚下一顿,连爱娇见他停了步子,忽地有几分害怕,就闭了嘴。凤玄回过身看她,怀着一丝希冀:“你看见过我娘子吗?”
连爱娇对上他一双眼,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那……又怎么样?”
凤玄上前一步:“你真的见到我娘子了?”
连爱娇看他只管问这个,心里有几分明白,便笑道:“啊……原来是跟她吵架了,怪不得我看她没精打采地,挽着个包袱偷偷摸摸地就出了村……”
“你看她去哪里了?”凤玄眼前一亮,上前便抓住了连爱娇的肩。
连爱娇只觉得他的手劲大的厉害,又怕又有几分欢喜:“冤家,这功夫知道问起我来了?”
“你真看到我娘子了吗,快说!”凤玄心急如焚,偏生她还闭口不言,一时怒火上升。
连爱娇咬了咬牙,看看凤玄,又瞧瞧他按着自己肩膀的手,打定主意不肯轻易吐露,就道:“你这么吓我,我都忘了!”
凤玄见她露出几分撒娇撒痴之态,便赶紧松了手:“对不住,是我一时情急,请你见谅,我急着找我娘子,如果你知道她去了哪里,还请告知。”
连爱娇见凤玄语言斯文,这么快便以礼相待,越发诧异,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
凤玄急道:“你到底看到了我娘子没有?”
连爱娇见他又问,才道:“好吧,我的确是看见过她,不过你如果想知道她去哪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凤玄见她说话不地道,就皱眉:“你想如何?”
连爱娇微笑着瞟他一眼:“很简单,你得亲我一下。”
凤玄一听,大为烦扰:“你在胡说什么?”
连爱娇道:“怎么了?这么便宜的事儿,你竟然不做?”
“我正经问你,你却同我胡搅蛮缠,”凤玄皱着眉,冷然说道,“我虽然不肯对女人动手,不过你也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敬酒罚酒,我不肯说谁也奈何不了我,难道你还要杀了我吗?”连爱娇哼道,她也知道凤玄是不会对他动手的,便故意撒泼。
凤玄对这种女人很没办法,可是她又知道宝嫃的下落,让他放弃又怎么甘心?他正进退两难,便听到有个声音在耳畔道:“毁她容颜!”
凤玄一怔,见连爱娇兀自冲着自己得意地笑,面上并没其他表情,显然是没听到那个声音。
凤玄心头一动,他惦念宝嫃,便也顾不得什么上得了台面上不了台面了,当下硬着头皮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不说,我就划花你的脸。”
连爱娇愣住,简直不肯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凤玄见她发呆,抬手把她头顶的发簪捏下来,手指一动略微用力,就把根簪子轻易地捏成两半。
凤玄把簪子在她脸上一比,一手按住她的肩膀,连爱娇只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当下魂飞魄散,叫道:“住手住手!我说就是了!”
凤玄这才松手,连爱娇惊魂未定:“你、你……这人!该死……好吧,我说我说,我早上回来,在半路曾看见她,我看她一个人有些偷偷摸摸地,就多看了阵儿,见她走到半路,就往着下坡那条小路往南坡上去了。”
凤玄得了信,也来不及管她,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留下连爱娇在身后,揉着脸,望着他远去,才反应过来,当下大骂道:“该死的连世珏,你是不是男人!这样下作的法子也用的出!”
骂了两句,忽然耳畔听到一个声音冷冷地说:“你胆敢再说一句,留神小命不保。”
连爱娇吃了一惊,赶紧转过头看向身后,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只有一棵大槐树孤零零地,她呆了呆,叫道:“谁在说话?”
那声音道:“我是催命鬼,见到那些爱嚼舌头的,就会拔掉他们的舌,让他们再也无法做声……”
连爱娇浑身发抖,只听那声音似无处不在的,却偏看不到半个人影,她慌里慌张地转了几圈,蓦地大叫一声,拔腿狂奔离开。
一直等连爱娇跑的无影无踪,从大槐树上才有道人影轻轻落地,身形魁梧,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正是顾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