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花叶死亡之日

正文 第十三章 “鸥庄”五号房间

“鸥庄”的五号房间里三名身穿警服的警官和便衣的福田刑警正在等候。

星期日夜里,这里曾上演惨剧。陶展文环视四周。徐铭义的尸体虽然已被搬走,但他觉得,房间里仍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麻烦您了,陶先生。”福田刑警郑重地说道。身穿警服的警官们则一副无聊的表情坐在客厅里。

“不管能否帮得上忙,总之我尽力而为吧!”

不知为何,陶展文总觉得徐铭义的卧室似乎在倾诉着什么。在这个房间里,他曾无数次为徐铭义诊病,无数次佯装舔尝其头皮,还曾无数次各执“帅”、“将”展开厮杀。失去了主人,房间角落里的床显得孤零零的,上面的床单也已被卷起。陶展文在一张曾坐过无数次的折叠椅上坐下来,而对面的另一张椅子正面向办公桌摆放。

“既然您来了,就请看看,房间里与平日可有不同?”福田刑警问道。

陶展文再次环视房间。

“怎样?本来管理员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但他说从表面上看并无变化。”刑警又补充了一句,似乎在催促陶展文尽快作答。

“确有不同。”陶展文指着床说道,“床单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至少在我的记忆中不曾见过。”

“那张床单?”刑警苦笑道,“那是搜查时翻过来的,除此之外是否还有……”

“椅子和桌子以前也绝不会如此朝向两旁乱摆。”

“啊,这个?”刑警将椅子的位置摆正,随后说道:“是我们拖出来坐的。当时来了很多人,没地方坐……连这张矮桌上都曾有人坐过。”

刑警的语气似乎有些急躁。

“此外好像没了。”陶展文说道,“桌子上的灰尘除外,徐铭义生前会经常用抹布擦干净。”

“也就是说,被害人喜好洁净?”刑警问道。

“他喜好洁净,经常收拾房间。”

“嗯,表面上就这样了,那内部呢?比如衣柜、抽屉以及书架里面。请您看看。”

“我昨天和今早都已说过,我只知道手提保险箱内放有三本黑皮账簿,仅此而已……对了,我还曾偶然见到徐铭义将装信的文件夹放进抽屉……我有对你们说过吗?”

“是这里吧!”说着,刑警打开抽屉,只见装信的文件夹正躺在里面。

看到文件夹后,陶展文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我曾偶然见到徐铭义将它放在那里。当然,我并不清楚其中的内容,也没看过衣柜和书架里面。”

“唉,实在叫人束手无策。”刑警说道,“虽不知他有多爱收拾,但倘若只有本人清楚每样物品的摆放位置,我们根本无从着手。无论物品收拾得如何整齐规矩,其本人已经不在了,即便有物品遗失,我们也无从得知。幸好您还记得黑皮账簿。老实说,那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线索,破案全靠它了。”

“手提保险箱没上锁吗?”陶展文问道。

“没有。”刑警盯着陶展文说道,“钥匙在被害人本人的套衫口袋里。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其本人打开的;要么就是凶手抢走钥匙,打开保险箱后又放回了口袋里。”

“是打开后又放回去的。”陶展文毫不犹豫地说道。

“哦?您竟然如此确定?”刑警怀疑地说道。

“若是徐铭义打开的,他一定会锁好。他这个人的性格,是不可能在办完事情后却忘记上锁的。”

“原来如此。”刑警点头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徐先生自己打开了锁,但在重新锁好之前就遇害了……可是,这一事实对推测出凶手有何帮助呢?”

刑警思考了片刻,似乎终于打定主意,对客厅里的同伴们说道:“好了,我们准备撤退,把要带回警署的物品整理一下,由陶先生和管理员做个证明。”

“什么物品?”陶展文问道。

“保险箱里有些登记证、借据以及期票之类的东西,或许可供参考,所以要暂时借用。此外还有一捆信。”

“哦?连信也要带走?”

“我们粗略地看过一遍,并未发现什么线索。但或许会有用,可以带回去交给更机智的人调查。”

“福田先生。”陶展文向刑警走近一步说道,“其实,我刚刚在俱乐部与大家商量了一下徐铭义的善后事宜……我们认为,必须将大体情况告知徐铭义在香港的女儿,所以想粗略统计一下死者的遗产。不知能否让我将登记证的内容及借据的金额做个记录?”

“可以,反正我们很快就会归还。您若急用,现在就可以记录下来。”

陶展文迅速开始记录,完事后又对刑警说道:“能否让我看看那捆信?”

在得到同意后,他开始查看装信的文件夹。里面约有三十封信,他将所有信件逐一翻看,找了很多遍,却始终未能找到署名迁某某的威胁信。

“谢谢!”说着,陶展文将文件夹还了回去。

警察唤来管理员清水,在他和陶展文二人的证明下,刑警们将必要的物品装入橘子箱巧后扬长而去。

“哎呀,他们终于走了。虽然我没做坏事,但有警察在,总觉得心神不宁。”清水似乎终于松了口气。

陶展文在转椅上坐下,随后陷入沉思——自己坚信写威胁信的人不会犯下杀人的罪行,这也许是对自己的直觉过于自负了。必须考虑到一切可能性。如今,从所有方面来看,名叫迁某某的男人都变得颇有嫌疑。威胁信不见了,而且借据和票据中也根本没有带“辻”字的人名。根据先前浏览过的威胁信推断,贷款应该尚未归还(若已在这几天内归还则另当别论)——正如威胁信中的恐吓一样,凶手杀死了徐铭义,取回危险的威胁信……然后抢走借据。但仅仅如此尚不完美,因为就算取回字据,在黑皮账簿的记录中仍会写着“未还”,篡改记录更加危险,索性便将三本账簿全都带走烧毁……

条理非常清晰。然而,陶展文动辄便会想起自己最初的直觉……似乎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应如此。

陶展文抬起头来,对站在眼前的管理员说道:“清水先生,您被警察盘问许久,想必已经厌烦不已,但关于那晚的事,能否允许我再问一遍?”

“好吧。”清水说道,“因为多次复述,大体上的情况我已能倒背如流了。”

“是吗?”陶展文站起身来,口中说道,“去您的房间吧,就是收发窗口那里,我想坐在那儿问问您。”

“鸥庄”的大门面向西方,正对并不宽敞的马路。一进门,正面便是管理室,其中仅有三张榻榻米大的狭小空间是所谓的办公室。收发窗口正对大门而设,玻璃窗后有一张小桌,坐在桌前就能看见整个大门,进出之人均逃不过窗后的眼睛。要进入一楼的房间,必须在窗口前方右转,而通向二楼的楼梯位于管理室的北侧,因此也能从窗口看见楼梯上的人。

办公室后面有一道拉门,拉门后面是一个四张半榻榻米大的房间,铺有榻榻米,是管理员的卧室,而清水花了一个月薪水买的电视机自然也放在这间屋里。

“看得很清楚。”陶展文坐在小桌前说道。

大门的天花板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电灯,在夜里应该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出入口只有这个大门吧?”陶展文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管理员却明确答道:“还有后门,在仓库对面,门外是狭窄的巷子。”

陶展文曾来过这所公寓无数次,却不知还有后门。

“哎呀。”他说道,“如此一来,从这里就看不到后门的进出情况了……太不警惕了。”

“后门起初一直是锁起来的,但七号房间的安田先生图方便,就叫我打开,所以后门在晚上十点前都是开着的……您说我太不警惕,既然这里是公寓,就必须小心留意各自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是一户人家,而走廊只不过是公用过道。”

陶展文的一句“太不警惕”,管理员似乎以为是在指责自己工作不力,话语间变得有些激愤。

“当晚呢?”陶展文毫不在意地问道。

“像往常一样,在十点整就锁好了。”

“我以前都不知道还有后门。”

“您要去的是五号房间,走正门更近。您来这里只为找徐先生,自然不必穿过那条狭窄的巷子。”

“如此说来,当晚您只目击到从正门进出的人,对后门的情况则并不清楚?”

“是的。”清水从房间角落里拽过一张椅子,在陶展文旁边坐了下来。刚一坐下,椅子便发出喀的一声——“这张破椅子,一坐就叫唤。”

“如此说来,你所看见的只有我、朱汉生、五兴公司的社长,以及先前提到的矮小男人……”

“只有这些。后来我就钻进里屋了。”

“如此说来,就算你在这里时,也可能有人通过后门进出五号房间?”

听闻此言,管理员一脸沉思地说道:“不好说啊……倘若有人进出,我或许能听见脚步声……嗯,当时并未觉得听到什么声音……等等,倘若有人蹑手蹑脚地进来的话,就完全没法察觉了。总之,正如我先前所言,您一定要知道,公寓的走廊是所有人的道路,这是我一直强调的。我在这儿并不是看管公用过道的,我的工作是接待租房子的人,以及来收煤气费、水费的人。”

清水一直给人沉默寡言之感,但一谈到自己的工作职责,就突然变得侃侃而谈、据理力争。

“您说的没错。”陶展文劝慰般地说道,“对了,那天晚上我是几点离开的?确切时间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您还记得吗?”

“我也不记得具体是几点几分,但肯定刚过八点不久。至于您和朱先生后面的来客——也就是那位不知是哪家公司的社长——他离开的时间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哦?”

“因为有它。”管理员扬了扬下巴,示意一旁的挂钟,继续说道,“那个挂钟当时正好报时。它每过三十分钟就会响一下,但比准确时间要慢五分钟,所以那次报时其实是八点三十五分。那位社长听到报时声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可能是觉得时间有些古怪,一时显得十分困惑。于是,我就对他说——‘这个钟慢了五分钟,现在其实是三十五分。’那位社长似乎恍然大悟,随即或许是发现自己的手表时间不准,貌似吃了一惊……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总之,他离开的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只有这个我记得很清楚。”

“然后那个矮小男人紧接着就进来了?”

“就是前后脚的事儿。我当时正在整理账目,只是稍稍抬头看了看来人是谁。那人个子很矮,脸色黝黑——我只记得这些。他的脚步声在五号房间门外停了下来,随后响起了开门声。我在警署曾被盘问到那人的特征,但我只能回答——那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矬子。”

“那人后来很快就离开了?”

“是的,但那个矬子离开时并未企图掩盖声音,而是急匆匆地从我眼前跑了出去。我当时已将账目整理妥当,正在考虑是否立刻进屋看电视,就那样杲呆地看着窗外的情形。我当时突然觉得,那个男人总有一天还会再次出现的。”

“然后你就进里屋看电视了?”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但既然‘白宫’的女招待曾送来咖啡,想必还有其他客人。”

“一号房间的夫人曾证实,在很久之后,有人吹着口哨走进了五号房间。但不是叫咖啡时的客人。女招待是在《只有我知道》开始播放不久后送来的咖啡,所以应该是九点以前,而据说口哨声出现在九点半左右。”

“最后来的家伙最可疑,凶手可能就是那个吹口哨的男人。”管理员说道。

陶展文透过收发窗口向外张望了片刻,只见到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走出了大门,却并未见到有人进来。

今天其实只是直接从管理员口中再次证实了从小岛那里听来的情况,但来到现场以后,他觉得这里的确隐藏着某些线索,心里甚至涌起一种预感——此案定能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