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熊孩子
“明德!”杨氏虽轻但威严的一声惊的季明德手一怔宝如面贴在他胸膛上能觉察到他混身肌肉都硬了不少。
宝如随即吃吃笑了起来。
季明德无奈直腰走至老娘身边欲要劝她两句叫她不必盯狼一样盯着自己,转念一想她也是为宝如好,生生压下到嘴边的话转身走了。
这日宝如一直闷沉沉睡到下午才起,中间叫杨氏拉起了吃了顿饭,沉在胸口恶心欲呕。晚上季明德照旧不回来吃宝如也无胃口,恰张氏抱着帐本子来了要跟她兑兑黑糖的帐目待兑过帐目太阳都落山了。
因怕她不喜油腻杨氏特意做的清淡酸酸凉凉的菹菜面,芫荽切沫腌成的小咸菜并一碟肥瘦夹花的蒜泥白肉,一碟凉拌木耳要多爽口有多爽口。
宝如不好违逆婆婆鼓着劲儿吃了小半碗,待出门,便全吐在了后罩房根下的痰盂里。
一路带着苦豆儿上了上东阁,她打算多走一走,消消食。
山坡上,竹林中的每片竹叶上,都落着厚厚一层灰烬,昨夜一场大火,清风楼夷为平地,只剩一团焦黑,空旷而又显眼。
俩人正走着,尹玉卿扶着绯心,自上东阁的后门上出来了。
她大约是来打理屋子的,见了宝如,不笑亦不问,转身便要下山,略走了几步,却又回头:“赵宝如,你那只猫,哪去了?”
宝如千怕万怕,就怕顾氏拿小西拉做文章,偏偏这几日因着她怀孕,院子里的人都不肯叫小西拉进主屋,那小猫整日的乱窜。
她转身便拦住了尹玉卿:“我的猫在何处?”
尹玉卿一身水田衣,发髻挽的高高,只差一把拂尘便能做道姑,唇噙冷笑:“我是这府中的世子妃,你自打进门,一不曾来问过安,二不曾表示过一丁点的敬意,我为何非要告诉你?
赵宝如,我早已看破红尘,不管闲事的,等着给你的猫做葬礼吧。你小时候那只死了,你不是还认认真真打棺材,给它起坟塚吗?”
宝如气的简直要吐血:“为何你非要告诉我?因为咱俩都是这府中的儿媳妇,明德和少源在战场上相互配合,才能节节高进,一举战败土蕃,更何况你我?
你还在意我不曾问安和表示敬意,可见你并未看破红尘,叫季明德吓破了胆而已。现在告诉我,猫在何处?”
尹玉卿梗着脖子默了半天,低声道:“就在外书房的后面,你不要跑,走路看着脚下,小心些。”
恰这时,山下隐隐传来一声猫的凄声尖叫。苦豆儿跑在前面,宝如也紧跟其后。
下缓坡不多月,苦豆儿忽的哎哟一声闷叫,接着道:“嫂子小心!”
宝如向来谨慎,也未跑,站在山坡上,耳中猫叫的一声比一声凄厉,便见苦豆儿自山坡上爬了起来,两手蹭破皮,血往外渗着。
她自腰间抽了匕首出来,劈空斩了几斩,血手捧上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钢丝来,道:“瞧见没,方才我跑的急了些,就是叫这东西绊倒的。若非我有点轻功底子,脸都要摔烂不可,若是嫂子你了?”
宝如捂上肚子,道:“若是我,铁定摔烂脸,怕连孩子都有危险。”
她忍着胸中怒气,率先一步下了台阶,便见永世子带着个外院小厮,正在间隔前后院的围墙边,一株桂花树下玩小西拉。小小一点白猫,竟叫他打结挂在树上。
苦豆儿立刻要往前冲,宝如一把将她拦住。猫此时并没有太大的危险,但那绳结是活的。永世子正在拿朵绣球逗它。它要抓花,一挣扎,绳结便勒紧一点,再逗下去,猫就得窒息而死。
见宝如来了,永世子混然不觉,还在逗猫。
他身边有个小子,十七八岁,生的油头滑面,见永世子只拿朵花儿逗,不肯上刀子,竟诱哄道:“爷,您这般没意思,从腹部开始,开了它的膛,剥了皮的猫才好玩了。”
永世子到底孩子,摸了摸匕首把子,摇头道:“用刀戳它,它就死了,不好顽。”
可见,孩子是块豆腐,本也无坏心,全在于这小子教唆,今日杀猫,明日不得杀人?
苦豆儿气的脑子一闷,挽起袖子就准备要打那小子。
宝如识得这家伙,是秦王府的小厮,名叫顾实。当初她叫黛眉抱往清风楼,因当时听过一回小子的声音,一直在找那小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凭音可断,就是这厮。
她低声道:“那厮就是当天夜里害咱俩的人,你不要急,跟着他出去,应当能找到黛眉。你去找黛眉,永世子交给我来办。”
苦豆儿还在犹豫:“嫂子,永世子再小也是男孩,都六岁了,我怕他要撞你肚子,你一个人行不行?”
宝如小嘴厥了老高,牙咬的铮铮作响:“莫怕,欺负孩子,我最在行了。”
她挽起袖子,接过苦豆儿手中的匕首,一把割断绳子将猫放了,拎起永世子的耳朵就问:“永儿,二嫂这儿也有朵花,把你拿绳子挂起来,二嫂也这样逗你玩,好不好?”
被拎着耳朵,怕疼,永世子立刻开始乱扑乱撞:“你是个妖妇,我爹都是叫你害死的,你赔我爹。”
宝如早有准备,闪腰躲着,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耳朵:“好歹也是皇孙,你爹去了没人教你,竟敢这么跟二嫂说话了,信不信我打你屁股?”
永世子疼的小脸胀红,手不停够着宝如的脸,恨恨道:“你敢打,我叫我伯娘杀了你,杀了你。”
宝如心说孩子并不坏,但显然顾氏无论和绾桃,还是和徐妈妈商量事情,皆因这孩子小而不避孩子,上回在宫里已是无法无天,不知道自己一个逆王之后,李代瑁保他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还敢打人。
她忽而一个转身,松了他的耳朵,却也脱了他的裤子,将这孩子往桂花树上一压,啪啪两个耳光便打到了屁股上:“我是你二嫂,父丧,长嫂就是母亲,你个小孩子,满嘴打打杀杀的,我就得管教你。”
一个小男孩叫外人脱了裤子,本就是件丢脸的事儿,更何况还叫她打了屁股。
小永儿遭了着实疼的几巴掌,哭都给吓没了,白白的小光屁股露在外面,两手伸着伸着到处找裤子,偏他打小儿人伺候惯的,连裤头绳子都找不着,本想逃的,怕一跑裤子要掉,提着裤边儿,抽抽噎噎,站在树下哭着。
傍晚,两院门上来来往往全是下人们。
宝如抱起给吓跑了的猫,解着猫脖子上勒的紧紧的绳子,厉身问道:“若这绳子勒在你脖子上,疼不疼,紧不紧?”
小永儿摇头,见宝如和小猫皆是厉眼盯着自己,又点了点头,低声道:“疼。”
宝如道:“这就对了。它虽是动物,可也有灵性,跟西拉说对不起,说往后我再也不敢虐待小猫小狗了。”
这孩子倒是乖,顺着宝如的口舌道:“西拉,往后我再也不敢虐待小猫小狗了,对不起。”
宝如放了猫,手一展,一根杏黄色的缎带,恰是永世子的裤带子。
她屈膝半蹲,柔声道:“你是皇家的孩子,天生便高人一等,是天下人的典范。对待这些小猫小狗们,更要比奴才们还仔细,这才叫以身作则,明白吗?”
此刻门上往来的,皆是厨房的人,婆子们相视一笑,前些日子给宝如送饭那谢嫂子,才给李代瑁送过饭进来,方才见二少奶奶压着永世子打屁股,当然也跟大家一样,先入为主,觉得她以府中少奶奶之尊,亲手教训丈夫的弟弟,未免太落身份了些。
此时再看她屈膝半跪,柔声教导孩子,方才窃窃私语,说二少奶奶太泼辣的几个顿时红了脸。谢嫂子大声道:“二少奶奶谆谆良言,永世子有这般好的嫂子,是皇家的福气了。”
恰这时候,绾桃直愣愣的跑了来,拉过永世子检视,见他屁股上几个红掌印,怒红了脸,转身道:“便永世子再有不对,也有咱们王妃教导,二少奶奶难道不知道叔嫂有别,他再小也是您的小叔,你怎能脱了他的裤子打屁股?”
好一个男女有别,宝如笑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才不过六岁,还是个孩子,孩子有错,身为长嫂我便训得,讲什么男女之别?”
小孩恰似狗,永世子有了绾桃和清辉堂的丫头婆子们作盾,胆量顿时大了许多,跳着脚道:“妖妇你等着,你敢打我,我伯娘会杀了你……”
绾桃脸色大变,还不及捂永世子的嘴,宝如已经听到了。恰此时顾氏来了。
她那样娇瘦的身子,一把将永世子抱起,手摸上他发红的耳朵,冷冷道:“不过一只猫而已,你为此便要揪掉孩子一只耳朵,老二媳妇,若这只猫万一伤了,或者死了,你岂不要孩子的命?”
她护孩子,完全就是母亲般的姿态。
宝如道:“母亲,一个六岁的孩子,若无人教唆,怎会去下手杀猫,借孩子的手使坏,今日杀猫明日杀人,难道要把他教成个杀人犯才行?”
恰绾桃正在小声告状,说宝如方才长嫂为母的那一套。
顾氏掩不住愤怒:“长嫂为母?我这个婆婆还未死,便有人争着要做主母了,这府中真真是乱了套了。”
婆媳当面针锋相对,下人们都下的噤声了,皆往后闪了闪,躲到树荫里准备看好戏。
宝如既确信能通过顾实抓到黛眉,就不怕跟顾氏针锋相对了:“母亲,永世子虽也是皇家的孩子,可当初秦王是谋过反的,如今再叫秦王府的小厮教唆着杀猫,再这样下去,他不知王府救他的恩,待长大了,只记王爷杀他父亲的仇,不是亲手养大一个仇人吗?
我觉得,咱们还是把永世子送到外面去养,你觉得呢?”
“你敢!”顾氏厉声喝道。她最怕的,便是有人跟她抢孩子。
“母亲干嘛这般激动,永儿又不是您生的,你也未免爱子心切了些。”瞧见李代瑁来了,宝如适时便是一句点。
“六岁的孩子,不开蒙读书,不拉弓射箭,却去欺负嫂子的猫,顾氏,你竟使这般下作的手段教唆孩子?”李代瑁满目鄙夷望着妻子,语气也极尽恶劣。
顾氏当着一府下人的面,立刻开始示弱:“他还是个孩子,不过不懂事,能有什么错,王爷,您瞧瞧宝如将他的耳朵掐成了什么样子。”
永儿恰似只小狗,一瞧伯娘最怕的那个人来了,环上顾氏的脖子,埋头在她脖窝里不肯出来了。
李代瑁才从宫里回来,早上没时间处理顾氏,在宫中忙完政事,仔细回想,才恍然大悟,妻子这些年四处乱走,只怕没少替自己戴绿帽子。
疑心起了便难消,连方勋她都能容,奸夫肯定也不止一个。
可无论她干了再见不得人的事,李代瑁打死也不能说出来,当着家下人的面,她一味示弱,只会让下人觉得王妃性子好,通情达理,反而是王爷一脸寒霜,不通人情。
宝如柔柔一笑:“上梁不正下梁歪,永儿是个好孩子,可惜教人挑唆坏了,要媳妇说,应该给他找个新人家,让别人带着。”
李代瑁紧盯着妻子:“代圣都没了,这孩子养在府中也不合适。此刻就送到英亲王府,先叫老三养着去。”
他转身便去找僚臣高鹤,高鹤带着几个随行官,上前一步,便要从顾氏手里抱孩子。
顾氏一看高鹤来抢孩子,整张脸都变了,两眼狰狞,太阳穴上青筋爆着,厉声道:“我看你们谁敢!”
李代瑁厉声道:“顾真真,把孩子给高鹤,让他抱走。”
顿时永儿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顾氏连踢带打,躲在绾桃身后,叫道:“我看你们谁敢抱走我的孩子,滚开,都给我滚开。”
宝如忽而回头,冲着李代瑁一个冷笑,那暗示再明白不过:瞧顾氏如今的样子,若非自己的孩子,她怎会慌成这样。
“李代瑁,你不要逼我说出难听的来。”顾氏忽而一声嘶吼,李代瑁立刻便扬手,止了高鹤。
他当然知道顾氏要说什么,她将儿媳妇抱到自己床上,此时若扬出来,自己倒无事,他和宝如两个的声誉就全毁了。如今府中三个儿子一条心的局面,也将毁之一炬。
李代瑁猛然扬手,示意高鹤等人退后,行至顾氏面前,盯着妻子看了许久,拦过她的肩道:“走,我陪你回去。”
在经历过朱氏之后,李代瑁收敛了所有的野心和欲望,将心思全投注在朝政上。顾氏这个王妃,以他刻薄之眼,纵观长安,一直觉得她是个贤良,大度,无出其右的女人。
便渐渐没了初婚时的悸动和情爱,他一直以来都深深尊敬她,知她喜好些小情小意,他在百忙之中的闲暇,偶尔与属下臣工们聊天,总要委婉的问几句,如何才能讨得妻子欢心。
为了能讨她欢心,他这些年也没有少付过心血。
也许正是因为付出的太多,被欺骗的太多,当她渐渐揭开她轻浮,浪荡,虚荣而又狰狞的面目时,他不但不觉得愤怒,甚至觉得解脱。
这个妇人让他厌恶,恶心,他由心敬重了十年的女人,她连白凤那个短腿,黑肤的浅薄妇人都不如,她就是个十足的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