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认怂
用长安人的话说李少瑜是白白托生了个好人家长安最下作的地痞无赖也比他要点脸面。
宝如自然不肯陪着他疯挣开手道:“少瑜哥哥我如今嫁了人是有家的妇人。这种话若叫我丈夫听见会生气的,你还是放我走吧。”
原本宝如和李少源有婚约时,李少瑜都生冷无忌。有一回喝醉了酒竟当着李少源的面说好玩不过嫂子,叫李少源亲手揍成个鼻青脸肿险险打死。
他脑中没成算,行动也冒失偏还有颗怜香惜玉的心一把拽过宝如的手腕道:“既不肯去吃荣王府的素斋,哥哥在逍遥园单设一桌咱们俩单独吃一顿哥哥今天要跟你好好讲一讲悠悠和蕃一事让你知道哥哥心里的苦。”
宝如手中本无力叫他扯絮一样拉着便往逍遥园方向而去。
朱氏是季明德的生母,但毕竟自幼没有抚养过季明德对她的感情,远远不及杨氏那个养母的百千分之一。
花朝节时王定疆想调他出长安他假装顺从到洛阳之后,便命身边那几个小子一个个清理掉了王定疆的眼线,并在洛阳置了一处宅子,将朱氏和胡兰茵安顿好,命余飞在那儿守着。
他自己潜回长安,着手布置杀王定疆。
所谓能叫父子相认的那块玉佩,季明德早都丢了。在洛阳时也曾彻夜与朱氏长谈,劝她熄了叫他与李代瑁相认的心。
朱氏当时满口允诺,谁知他才折回长安,她跟胡兰茵两个竟又追到了草堂寺。
季明德在自家见过李代瑁,也知那是自己的亲爹。但恰如当初对季白一般,李代瑁那个亲爹在他眼里,不过一块皮囊相似,灵魂比季白更加狡诈肮脏的腐肉而已。
他怕胡兰茵还要多事,叫宝如撞见,又要惹宝如心中不痛快,此时满寺之中到处找宝如,准备要带她回家。
恰寻到一处女墙曲螭宛蜒,青砖月门幽深的僻静处时,季明德便见整日纨绔一样满长安城走鸡斗狗的英亲王府世子李少瑜,正在把宝如往那苑子里拖。
宝如显然不肯屈从,叫他拉的踉踉跄跄,掰着青砖,不肯叫他拖进去。
满地翠竹青青,正是初春抽条子的时候,季明德脚踹上一支竹竿,待竹撞到地面时啪一声脆响。他竖起长竹远扫过去,一竹竿挥在李少瑜的脸上,抽了李少瑜个晕头转向。
李少瑜松开宝如,抹了把脸,倒没出血,一股子竹叶的绿汁。
他呸了一声道:“反了天了,长安城中竟有人敢打爷,来,让爷瞧瞧是谁在打爷……”
话音未落,季明德一根长竹再扫过来,啪又是一声抽,直接抽在李少瑜的嘴上。
尾梢绵长的竹杆从宝如身边缓缓扫过,她见季明德眉目发青站在远处,足在一丈长,腕口粗的竹竿叫他横持,脸上神情,恰是杀季白时的那种阴狠。
宝如吓的哇一声叫,舞着两只手刚想奔过去劝季明德。
迎头一竿横劈,季明德又抽了李少瑜一竹竿。
李少瑜满头绿竹叶,宝如又折了回来,替他拨头上的竹叶。
李少瑜揩着眼角,忽而哇的一声长叫,尾调还拖着戏子腔:“人呢,没看见爷被打啦?都死哪儿去啦?”
他是亲王世子,出门至少七八个武艺高强的护卫们随行的。
宝如替李少瑜拨拉着头上的竹叶子,讪笑着赔罪:“你消消气儿,那人是我丈夫,他定是将你当个登徒子了,不过一两句话便能解释清楚的事儿,你们各退一步,好不好?”
脚步沙沙,李少瑜那七八个佩刀护卫已经围过来了。
有狗相护,李少瑜顿时有了底气,甩手将竹叶砸在地上,壮着胆子走近几步,忽而一巴掌拍在自己脸颊上:“当日在秦州,路遇此厮,我就觉得那骑驴的妹妹声儿有些像我的宝如。
这就对了,你个狗皮膏药贩子,强娶了我的宝如妹妹,千里路上相见,还不肯叫她见我,拿个帕子蒙着她的脸。
秦州来的山匪,竟敢打爷,小的们,给爷上,让这秦州来的小山匪涨点见识。”
季明德的性格,无论任何事,永远占据主动,从来不会被迫还击。
李少瑜的话音未落,他一袭月白袍子微拂,一个闪身肘击身后之人,脚手并用,夺刀的同时已将那侍卫放倒在地。
拇指旋上刀柄,手腕横甩,是提砍刀的架式。
提着佩刀,季明德纵步一个飞奔,横劈上戒备在前的侍卫手中那把砍刀,力道太大,直接将那侍卫手中佩刀砍飞,再一个转身,便将宝如护到了身后。
李少瑜也叫他的侍卫们护到了身后。
季明德喉咙里抑着喘,轻声问道:“李少瑜可伤了你?”
宝如连连摇头:“没有,他不过是热情太甚,想请我吃顿斋饭而已。”
季明德生平最恨李少瑜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忽而一声轻笑:“小王八蛋,大约自出娘腹,还没人替李代寿管教过他。也罢,今儿我替他爹管管这个泼皮无赖。”
宝如道:“明德,他是皇亲,你不过一个举子,眼看春闱,不要伤那些侍卫的性命。”
若不打一架,以李少瑜的性格,只怕曲池坊那小家门上将永无宁日。但若打起来,季明德手法太阴狠,宝如怕他伤人太多,或者失手杀掉一个侍卫,要吃人命官司,考不得会试。
李少瑜的侍卫已经冲上来了,季明德横刀砍过去,却是以刀背还击。
他以一挑八,刀背只用来抵挡侍卫们的攻击,待一柄柄挑飞他们手中的佩刀在竹林之中,反手一转也扔了手中佩刀,这才横拳竖腿,跟那些侍卫们赤手相搏了起来。
宝如原本以为季明德唯那柄砍刀使的顺溜,待他丢了刀,才知他那双外表清瘦的手,快至无形,式凌招硬,只听咯蹬咯蹬一阵阵的骨结作响,但凡与他近身交手的,无不叫他错骨卸腕。
偏他还一脸寒沉沉的笑,卸一个,往李少瑜面前扔一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七八个侍卫,全叫他卸了腿脚关节,推扔在李少瑜面前。
季明德掸了掸那件宝如亲手替他衲成的月白色锦袍,背靠竹林青青,拱手道:“英王府的侍卫们身手不凡,季某算是领教过了。但还请世子记住一点,季某乃是秦州秋试第一,吏部备档,今春赴长安会试的秦州举子季明德,而非乡匪。”
李少瑜横行长安多少年,没被人打死,全凭这些侍卫们身手不凡。
但再怎么身手不凡的侍卫,果真较量起来,也打不过这自幼儿就在永昌官道上骑马劫道,身经百战的土匪。
李少瑜惯虚张声势吓人,认怂之快,也是天下第一。他亦抱拳还礼:“大哥身手天下第一,承让,承让。”
“你们说的,就是他?”
宝如回头,便见月门上不知何时竟围满了人。老太妃在,李悠容亦在,更叫她吃惊的是,朱氏和胡兰茵两个,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妃,居然也在看季明德和李少瑜的侍卫打架。
胡兰茵凑到老太妃耳边,轻声道:“恰是。他往昔不是这般唐突的,今日是因为要见您,心里高兴,所以出手冒失了些。”
老太妃脸上的褶子都像刀雕过一样僵硬,听胡兰茵说罢,拂开她的手喝道:“我荣亲王府的侍卫们何在,没看见少瑜叫人欺负了?”
亲王府阖府出动,带了至少上百侍卫,戒备着整座草堂寺。此时侍卫们脚步踏踏,如蜂涌来,瞬间便将整座逍遥园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代瑁和李代寿两弟兄为了女儿和蕃的事情,其实闹的很僵,所以李少瑜才处处要给荣亲王府的人上眼药。
他也不期老太妃会护着自己,此时再不认怂,转到老太妃身后,狐假虎威又开始耍横:“老祖宗,这厮是个狗皮膏药贩子,强抢了我的宝如妹妹,还大闹草堂寺,连伤我七八个侍卫,灭他!”
老太妃上前一步,指着李少瑜问季明德:“你可知他是何人?”
季明德道:“高宗皇帝嫡孙,英亲王府世子李少瑜。”
老太妃冷笑,龙杖捣在石板上噔噔作响:“知道是皇亲还敢打,你莫非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