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叶卿一大早就去长寿宫给太后请安,因为萧珏昨天的话,她失眠了大半夜,今晨梳妆后,脸色还是有些憔悴。
去了长寿宫,见她这幅憔悴模样,一贯严苛的太后面上都难得有了几分关心:“这后宫里的女人,拼的就是一个‘熬’字,谁熬到最后,谁就是赢家。皇后对自个儿的身子,还是上心些。”
叶卿颔首,恭顺回道:“多谢母后教诲。”
太后在宫里耳目众多,萧珏一连几日歇在昭阳宫,她自然是知晓的,看叶卿也格外和颜悦色:“前些年淮安王妃进宫来看我,递了一株几百年的老参,你拿回去好生补补身子。把身子调养好了,哀家才能早日抱孙子。”
叶卿尴尬笑笑,并未应话。
但太后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叶卿拉扯家常。
说到后面,叶卿才知晓太后今日心青不错的缘由——皇帝突然开始重用她父亲了。
还把江南治水这么重要、油水又足的差事交给了她父亲。
叶卿记得原著中这段治水的剧情,狗皇帝把治理水患的重任交给了工部尚书,结果工部尚书治水失败,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还引发了瘟疫,整得是民不聊生。
前去治水的工部尚书被暴民杀死,最后暴民起义,让本就支离破碎的大翰朝彻底崩裂开……
她那便宜老爹前去治水无疑就是送死啊!
光是想想,叶卿就觉得脑阔疼。
她委婉提点了一下太后:“父亲以前有办过类似的差事吗?”
“你父亲身为礼部尚书,这些修整河道的事,历来都是工部的人去做的。”太后这样答,也就是说叶尚书压根不懂这一行。
叶卿觉得自己已经能预见那黑漆漆的未来了。
她是越来越弄不懂狗皇帝在想些什么,治水样跟礼部八竿子打不着的差事,怎么想也不该叶尚书去做啊。
除非……狗皇帝是想扶持叶家。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叶卿又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她正纠结着,太后宫中的宫女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脸慌乱:“太后娘娘,出人命了!苏妃死了!”
苏如意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就挂了?
叶卿第一反应就是这消息是假的。
“死了,怎么死的?”毕竟是上一届的宫斗王者,太后咋一听这消息也是惊愕的,但惊愕之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答道:“据说是……是中毒。”
中毒二字出来,整个长寿宫安静得针掉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太后怒而拍案:“反了!反了!他们把这皇宫当成什么地方!之前是皇后,现在又是苏妃,贼子还有把大翰王朝放在眼里吗?”
叶卿知道太后大怒不是因为苏妃中毒,而是这宫廷里投毒戏码三天两头又上演一次,还查不出缘由,皇家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瞧着太后有亲自道永和宫去的架势,叶卿想起萧珏昨日那句“无论如何别让太后离开长寿宫”,浑身一个激灵,莫非苏妃突然中毒跟狗皇帝有关系?
萧珏让她们无论如何不要离开长寿宫,就说明现在只有长寿宫才是绝对安全的。苏如意身后有顾临渊和安王,只怕现在宫里正三方斗法。
她们若是贸然前去,肯定是当炮灰。
叶卿把心一横,在太后说要亲去永和宫时,扶着额突然踉跄一步。
“娘娘,您怎么了!”紫竹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在此刻充分体现了优势。
太后的目光瞬间就被紫竹的大嗓门吸引过来了。
叶卿憔悴的脸色在这一刻分外给力,太后一看她这般,瞬间就心疼了,招呼着什么的嬷嬷把叶卿扶到软塌上躺着,嘴上一直碎碎念:“你这孩子,身子不舒服就直说啊,强撑着做什么?”
面对太后的担心,叶卿良心有点痛,但为了人身安全,她还是得继续装下去。
叶卿努力做出一个柔弱的表情:“让母后担心了,我没事的。”
“你这脸色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太后急得不得了,唤道:“太医,快叫太医过来!”
跟随太后的一个老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叶卿的眼神突然一变,对太后道:“娘娘,皇后这几日食欲不佳,精神也不太好,今日还晕倒了……”
太后猛然想起皇帝一连多日都去了叶卿宫殿里,再看叶卿时,就由一脸的担忧变成了狂喜:“卿儿啊,你这莫不是有了?”
太后嗓门都大了好几度,继续喊:“太医,快给哀家叫太医过来!”
叶卿:……
不是,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御书房。
萧珏负手立在书架前,窗户半开着,屋内光线还是有些暗,他整个人似乎都要同那若有若无的暗色融为一体。
“鱼已经上钩了。”禁军统领王荆恭敬道。
一朵零落的桃花瓣被风从窗户卷了进来,落在萧珏脚下,淡粉凄迷。
萧珏上前一步取书的时候,脚下丝毫没有怜惜的碾碎了那片桃花瓣,语气漫不经心,似乎又藏着无尽的冷意:“大鱼跑了,记得撒网。”
王荆道:“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不止苏妃,杨妃也是安王的人。杨相为人倒是谨慎,迄今为止抓不住他的把柄。”
萧珏取出一份宗卷翻了翻,提笔在泛黄的纸页上做了几个记号:“不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安王那边怎么样了?”
“杨妃宫里的那个暗钉已经被我们抓住了,慎刑司走一遭,什么都招了,宫里安王埋下的暗钉已经全部被捉拿。杨妃蓄意谋害苏妃,嫁祸皇后。安王给了苏妃假死药,准备让她假死出宫。不过顾老将军之子顾临渊也参合了进来,迄今一直躲在永和宫,他似乎还不知苏妃是安王安插进宫的暗棋。”王荆说到后面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不管如何,苏妃名义上都是帝王的女人。妃嫔寝宫里藏了一个男人,换做任何一个帝王怕是都忍不了。
但萧珏丝毫没有吃惊的意思,或者说,他像是早就知晓一般,只淡淡道:“顾临渊是个将才,半年前的塞外那一战,若不是那几个老家伙背地里斗法,出卖军情,他不至于全军覆没。”
跟随帝王多年,王荆自然知晓朝堂上哪些是帝王可用之人。
顾老将军满门荣耀都是他早年在战场是拼下来的,若说纯臣,顾家才是整个大翰朝数一数二的纯臣。自古以来帝王都对纯臣放心,但坏就坏在顾将军之子跟成王余孽纠缠不清。
可以说这是成王一党早有预谋的计划,用顾老将军的儿子逼他站队。
但忠骨二字不是写出来的,而是刻进了骨子里的,哪怕半年前得知爱子命丧疆场,顾老将军对大翰王朝也没有一丝叛变之心。
王荆深知,顾临渊能躲过皇宫的层层封锁混进宫,都是皇帝看在顾老将军的颜面上,没有搭理他罢了。
但萧珏这番话让王荆不由得多想,他问:“陛下的意思是?”
萧珏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弧度:“他不是为了一个女人进宫的么,放他们出宫便是。”
虽然知道新帝在处事时有些离经叛道,但王荆还是被萧珏这话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道:“皇上,可那苏妃……是苏太师之女啊。”
萧珏看他一眼,王荆当即意识到自己多言,连忙低下头:“是属下逾越了。”
萧珏这才继续翻看自己手中的宗卷:“若他轻易就能被一个女人左右,那朕也不必留他了。”
放顾临渊和苏如意二人出宫,是萧珏给他们的一次机会。
苏如意一个女子能找上她,背后还是安王在给她出谋划策。他将计就计,苏如意在宫里给安王当暗棋的同时,他也利用苏如意从苏太师手中拿到了兵符。
兵符在手,这场角斗,安王就已经输了一半。
看在顾家的份上,萧珏放过顾临渊;而苏如意,则是他对顾临渊的一个考验。
如果顾临渊没被苏如意牵着鼻子走,那么不管顾临渊是想重回顾家,还是想带着她隐姓埋名,萧珏都不会再翻旧账。
若是顾临渊为了一个女人就做出叛君叛国的事,那这二人,都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王荆抱拳:“属下明白了。”
在他即将退出去的时候,萧珏突然开口:“长寿宫那边加派人手,切不可让太后跟皇后有半分闪失。”
王荆拱手道:“长寿宫已经被暗卫们围成了铁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萧珏这才点了一下头。
王荆退出去后,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是春光暖阳,但萧珏整个人的气息都是阴鸷而冷佞的。
他望了一眼挂在墙上那张山河图,眼神彻底沉寂下来。
“叩叩——”
窗棂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
萧珏收敛了所有思绪,沉声开口:“何事?”
窗外闪进一道黑影,半跪于地恭敬答道:“苏妃离世的消息已经传遍皇宫,各宫妃嫔都前往永和宫吊唁。”
这些都在萧珏的预料之中,他点了点头表示知晓,道“继续盯着吧。”
暗卫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萧珏挑了一下眉:“还有何事?”
暗卫想了想长寿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觉得还是报给萧珏比较好,他道:“长寿宫传出消息,皇后有孕。”
萧珏表情有一瞬间的崩坏。
“……摆架长寿宫。”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朕的皇后什么时候给朕带了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