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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 还真叫乔毓给猜到了,内侍在晋王的书房里找到了他留下的信,信上说他在长安呆腻了, 想去看看海外风光,怕爹娘不同意, 就偷偷溜走了。
“这个混账,简直糊涂!”皇帝骂道:“真跟咱们说了, 难道还能拘着他不成?真叫偷跑上去, 衣食用物什么都没有, 有他的苦吃!”
乔毓反倒挺看得开:“左右他还年轻, 多磨炼一下也好,要是真愿意往外走, 有的是地方叫他去。”
事已至此,皇帝也只能认了:“去渡口那儿查查,确定他是真上去了才好,别半路出什么事,这头再以为是在船上。”
内侍们应了声,很快就得了信,晋王倒也知道父母忧心, 专程留下两个内侍在渡口那儿, 一听宫中人来找, 就跟着回去了。
乔毓跟皇帝总算是松一口气, 想着倭国不同于长安, 心头却不免再添几分担忧,昭和公主知道这事儿,满脸歆羡道:“我也想去玩儿……”
皇帝向来疼爱这个女儿,这会儿也禁不住气道:“你当那是去做什么, 游山玩水吗?别学你哥哥胡闹!”
秦王笑着劝慰妹妹:“不急不急,等知道那边儿具体情况了,再去也来得及,届时我与你一道,好不好?”
昭和公主也只能这么认了。
九月底,燕侯赵德言娶陈国公之女,天子亲自主婚,又是郎才女貌,声势极为浩大,也是在近乎沸腾的喜气中,北征大军返京,顺带着把未来的少数民族舞蹈家颉利可汗捎回来了。
这伙子人抵达京师的前一天晚上,皇帝兴奋的没睡着觉,乔毓听他左翻个身,右翻个身,心下好笑,忍不住道:“睡不着?”
皇帝恍然惊醒似的,摸了摸她肚子,低声道:“我吵着你了?”
“有点,”乔毓也不瞒他,笑吟吟的问道:“激动的睡不着?”
皇帝冷哼了声,不是针对她,而是针对颉利可汗:“我刚登基,屁股都没坐热,颉利那王八羔子就打过来了,真是拿我当软柿子捏!当初你劝我忍,克明他们也劝我忍,这才有了便桥之约,你不知他走时有多张狂——可算落到我手里了!”
乔毓听他碎碎念了一遭,倒觉得很可爱,仔细一咂摸,又奇道:“我也劝你忍了?”
“劝啦,”皇帝捏了捏她近来丰润起来的脸蛋,道:“乔大锤粗中有细,也不是一味盲干的。”
乔毓嘿嘿的笑,就见皇帝重新躺下,凑到她耳边,毛毛虫似的扭了几下,又满心希冀道:“阿毓,明天颉利到了,你说我怎么羞辱他才好呢……”
乔毓忍俊不禁,想起后世史书上的记载,便主动提议道:“叫他跳舞!”
“这行吗?”皇帝有些犹豫:“毕竟也曾是君主……”
“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乔毓还记得后世史书上对于颉利可汗的记载,这家伙作为大唐豢养的吉祥物,每每外族夷狄到了,就要跳舞助兴,著名少数民族舞蹈家,可不是浪得虚名。
皇帝听得意动,兴致勃勃道:“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这俩人就在太极宫设宴相庆,又叫人把太上皇从大安宫里边儿抬出来了。
——看看,爹你当年被这个龟孙追着打,现下你儿子把他捉回来了,我厉不厉害?!
乔毓见皇帝眉飞色舞的张扬神态,好笑之余,又觉与有荣焉:一雪前耻这四个字说来轻松,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
那是盘踞在北境多年的游牧帝国,一朝被打垮,又是何等功绩!
这场宫宴颇为盛大,席间觥筹交错,气氛极为热切,皇帝频频举杯,与朝臣们共饮,连太上皇一惯阴郁的脸上,都显露出几分畅然。
曾经因战乱而凋敝的人口,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接近两千万大关,府库中的钱粮,也多得要往外溢,在皇城楼墙旁下望,能瞧见女学迎风招展的旗帜,再远一点的地方,浅青色的烟雾,正从工坊中袅袅升起……
乔毓含笑坐在皇帝身边,垂眼下望,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自豪来:君明臣贤,海晏河清,能生在这样的盛世里,何其幸也。
腹中的孩子似乎有所触动,轻轻在母亲肚子里蹬了蹬腿,她不禁莞尔,低笑着向皇帝说了句:“真好。”
外边儿有内侍准备了烟花,皇帝替她围了披风,两人并肩在阁台之上眺望,烟花绚烂如一场梦境,也照亮了他们面孔中的昂扬与欢欣。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在这注定为青史铭记的贞观盛世中,定格成了永恒。
——后记——
衡山公主出生在正月十五,刚吃完元宵,就迫不及待的想出世了。
乔毓见自己从前生过四个孩子,也没把这太当回事,哪知道真要生了,却疼的站不住身,皇帝匆匆抱着进了寝殿,又慌忙传稳婆来,着人去准备热水等用得着的东西。
乔大锤“哎呦”了好几声,想起乔老夫人说生孩子要好久才行,要保存体力,便又忍下了,躺在塌上慢慢忍耐。
皇帝心疼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要怕,阿毓,我在这里,太医跟稳婆都说怀像很好……”
“有你在这儿陪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这么说?”乔大锤“啊呜”一口咬在他手上,恨恨道:“你在这儿有个屁用,疼的不还是我吗?!”
那一口咬得实在,皇帝眉头禁不住抖了一下,乔大锤冷笑道:“看,这么点疼你都忍不住,你们男人啊,呵!”
正是元宵宫宴,命妇朝臣早已散去,只有亲近的几家人还留在宫里,乔老夫人年纪大了,守在这儿怕也忧心,太子妃与韩国夫人都身怀有孕,以防万一,自然也要远远避开,最后进去的,也就是常山王妃与乔家的两个妯娌。
常山王妃一进殿,就听见乔大锤说的那几句话了,满头黑线道:“你是生孩子还是唱戏,哪来这么多事。”
“姐姐!”乔毓委屈道:“你怎么只说我!”
常山王妃见她脑门儿上都冒汗了,不禁心疼,赶忙道:“都是姐姐不好,你别恼,先把孩子生出来才是正经。”
说着,又向皇帝道:“圣上暂且出去等待吧,这儿有我守着。”
皇帝尤且有些不放心,乔大锤却不想叫他继续留在这儿了。
女人生孩子有什么好看的,真出了什么他也帮不上忙,只能添乱,再则,叫他瞧见从那地方血呼啦的掏出个孩子来,指不定以后就吓萎了呢。
她催促道:“姐姐在这儿呢,没事的,你快出去吧。”
皇帝见她如此态度,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便定了心,叮嘱几句,这才依依不舍的出去。
乔妍从前是生产过的,乔毓却还是头一遭,好在她惯来康健,又是足月,折腾了半个时辰,便顺利生产。
孩子的哭声从殿中传来,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匆忙进门去瞧,便见乔毓怀里正抱着个襁褓裹着的孩子,哇哇哇哭的正响。
常山王妃含笑看着她们,向皇帝轻声道:“是位公主。”
皇帝这会儿不缺儿子,只稀罕女儿,更别说是在幼子幼女十多岁之后,又出生的小女儿了。
那小家伙红红的,软软的,眼睛都没睁开,躺在母亲怀里哇哇大哭,他一点也不觉得她丑,更不嫌她吵,小心翼翼的从乔毓怀里将她接过,珍而重之的抱在了怀里。
乔毓还真没怎么抱过孩子,皇帝能接过去,真是再好不过了,她脸色微微有些白,倚在隐囊上,道:“长得像你。”
“是吗?”皇帝温柔的摸了摸小女儿的胎发,端详一阵,道:“刚刚出生,能看出什么来。”
乔毓瞅着那个浑身都是褶儿的肉团儿,道:“你看她这么丑,肯定是像你。”
“……”皇帝给噎了一下,只得跟她解释:“小孩子都这样,过一晚就好了。”
常山王妃也瞪了她一眼:“你生下来的时候比她还丑,居然好意思笑话别人。”
“才没有呢,我这么漂亮,”乔毓嘴上说着,却还是伸手去接:“我再抱抱。”
皇帝摇头失笑,动作轻柔的将那孩子放在床边,又向妻子道:“你还累着,别抱了,再看一会儿,便叫乳母抱去喂奶吧。”
乔毓是头一次生产,到底也有些伤神,闻言也没坚持,静静看了女儿一会儿,打个哈欠道:“我睡一会儿,都别吵我……”
皇帝自无不应。
孩子出生之前,皇帝便将封号想好了,若是儿子,便是楚王,若是女儿,便是衡山公主,只是名字,一时之间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来,叫内侍省去想,做父亲的又有些不甘心,只得暂且等等了。
“她好小啊!脚丫那么一丁点,手指头也小……”
傍晚的时候,乔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听见昭和公主压低了的声音,似乎正在感慨。
她忍不住笑了,没等说话,就听韩国夫人同样压低了的声音响起:“肚子就这么大,孩子能有多大?七斤重,已经不算小了。”
昭和公主小声嘀咕:“连个瓜重都没有……”
皇帝一直守在床边,见妻子醒了,便将温着的燕窝端来,亲自喂给她吃,又向昭和公主道:“别人说她小也就罢了,你可不行,你跟阿巍是龙凤胎,哥哥大,妹妹小,你刚出生的时候才三斤多,跟个桃儿似的。”
乔毓“噗嗤”一声笑了,昭和公主大受打击:“怎么会呢,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皇帝也笑了,又道:“父皇骗你做什么?”
说完,又道:“你也是做姐姐的人了,以后要关爱妹妹……”
昭和公主颇为喜欢肉呼呼的小妹妹,应得十分痛快,拍着胸脯道:“父皇放心,都交给我吧!”
如此过了两日,衡山公主身上的红痕便尽数消失了。
皇帝英俊,乔毓美貌,女儿自然也不会丑,乔毓抱着又白又软的小家伙,都舍不得放手了。
“长女叫淑质,幼女就叫淑惠吧。”皇帝在侧逗弄着小女儿,如此定了名字。
较之肖似母亲的姐姐,衡山公主更像父亲,从小就能看出霸道的本性来,等到再大几岁,更成了年轻一辈里的小霸王。
乔毓生产之后几月,太子妃也产下了她与皇太子的长子,那孩子同样肖似父亲,虎头虎脑的,不似寻常婴孩孱弱,可即便如此,稍大些的时候,也会被小姑姑追着打。
而韩国夫人与林缙的长子,也是这般境遇。
说是打,其实也不说正经打架,只是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玩闹,今日吵完,明日就好了,只是乔毓这个老母亲,终于能体会到昔年爹娘的苦楚了。
家里边儿的熊孩子怎么这么能惹事!
乔大锤有点头疼,看着衡山公主跟个金刚似的,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来,就觉得更头疼了,叫道:“李淑惠!”
衡山公主一听母亲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就知道事情不妙,瞅了她一眼,赶忙扭头往正殿去找爹。
皇帝护着小女儿,从奏疏中抬起头,笑道:“好了好了,大锤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自己这么大了,都还爱惹事呢。”
乔大锤眼不见心不烦:“走吧走吧,别叫我瞧见你们。”
皇帝将御笔搁下,拉着小女儿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咱们一起走吧。”
乔毓道:“去哪儿?”
皇帝将手里边儿的退位诏书递过去,笑吟吟道:“去征服星辰大海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自己给自己撒个花,感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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