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片龙鳞(三)
“哥哥!”
齐嘉言甫回家, 就听到一声娇嫩嫩的呼唤, 紧接着一颗糯米团子便冲了过来,他不觉露出笑容, 弯下腰接住那小身子,熟练地抱起来晃了两下, “穗穗是不是背着哥哥吃了什么好吃的, 怎么比哥哥出门的时候重了?”
玲珑搂住齐嘉言的脖子皱起小脸, “才没有。”
齐嘉言轻笑, 他年已十八,十六岁时便高中状元,深受皇帝器重,如今已是大理寺少卿,每日公务繁忙, 但每次回家他都会在外头给玲珑带些零嘴或是玩具。齐懿行则选择了从军, 日日也忙的脚不沾地, 除了早晚能见着人,其他时候基本上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有啊。”齐嘉言抱着她朝里面走, “天冷着呢,下回在屋里等哥哥, 哥哥回家就会来看你的。”
“不要。”听到这话的玲珑把他脖子搂的更紧,“我要等大哥,要大哥一回来就看到我。”
软绵绵的小玉人满嘴甜言蜜语, 饶是齐嘉言也受不住, 心底甜的跟吃了蜜一样, 正要回话,就听旁边传来略带哀怨的声音,原来是齐懿行也回来了:“穗穗,你上回让二哥抱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玲珑回以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的笑容,齐嘉言当然知道这小家伙一张嘴巴抹了蜜,全家上下都被哄的团团转,然而知道是一回事,他们就是吃这一套,又有什么办法嘛!
“今日怎地回来这么早?”
齐懿行答道:“这几日无甚要紧事,又快到年关,军中也放松了些。”
“我也是。”齐嘉言抱着玲珑往屋里走,“只盼着过年这段时间不要闹的太厉害,可别出什么大案。”他官升的高,遇到的案子也越来越棘手,年纪轻轻感觉都要秃了。
玲珑伸手在齐嘉言头顶摸来摸去,他轻轻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示意她乖乖的,玲珑抱住他的脑袋,整个人把齐嘉言视线挡住,齐嘉言脸上贴了个小女娃,把齐懿行逗得在一边笑个不停,连忙将妹妹捞过来往天上抛,玲珑也不害怕,咯咯笑着被两个哥哥抛来抛去,差点儿没把纪氏吓死!
她把女儿捞走,在两个儿子脑袋上狠狠敲了个爆栗:“干什么呢!若是伤着穗穗我可不饶你们兄弟俩!”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子素来稳重,也陪着次子玩这种危险的游戏,穗穗才多大!
两兄弟连连告饶,玲珑软绵绵道:“娘,我不怕,好玩。”
纪氏有些抱不动她了,毕竟已经七岁,齐嘉言见状还是将人接了过去,“娘,我肚子饿的不行,今天晚上吃什么?”
纪氏这才神色缓和些:“天冷,晚上咱们一家聚一起吃古董羹。”
这古董羹也就是火锅,玲珑抽了抽鼻子突然打了个呵欠,齐嘉言吓了一跳,纪氏也是:“该不会冻着了吧?快快快,快回屋去,我命人烧些姜汤来。”
玲珑不爱喝姜汤!
可惜她拒绝无效,还是被亲爱的娘强迫喝了小半碗,两个哥哥也没有救她。这下可糟糕了,记仇小能手哭哭啼啼地谁也不理,恰好齐钰回府,她就哒哒哒跑过去告状。齐钰看到爱女水汪汪含着泪的大眼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是谁惹我的宝贝穗穗生气了!”看他不好好教训对方!
纪氏眼皮子一抬:“是我。”
齐钰浑身的气势顿时没了,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夫人这是做什么,穗穗还是个孩子,若是做错了事,夫人好言好语说道说道也便是了——”
“你的宝贝女儿这么冷的天跑外面去接嘉言,回来路上打喷嚏了,我便逼着她喂了半碗姜汤。”说着纪氏都觉得委屈了,“小没良心的,娘还不是为了你好,居然去跟你爹爹告状,娘伤心了。”
齐钰顿时跟妻儿站在统一战线上:“穗穗不乖,穗穗都没有来迎过爹爹。”
纪氏差点晕过去,老爷这重点抓的神奇!
玲珑虽然有脾气又记仇,可是也很甜很可爱,她听了纪氏的话,蹭啊蹭从齐钰腿上滑下去又跑回纪氏身边,挤进纪氏怀里,眼巴巴道:“娘,穗穗错了,穗穗再喝一碗。”
所以啊,她耍脾气才不叫人觉得骄纵,反而让人怜惜。纪氏本就是故意说的,哪里真能跟个孩子生气,便轻笑,把女儿又搂进怀里,“穗穗真是娘的小棉袄,可比你两个哥哥贴心懂事。”
无辜被殃及的两个哥哥一脸淡定,反正在爹娘眼里,他们俩跟穗穗不能比。
看着娘俩脸贴脸的蹭,齐钰先是嫉妒了一下下,而后道:“我今日遇到了二弟。”
纪氏便停了与女儿亲热的动作,但还捏着她软绵绵的小肉手,只是面上神色不大友善,也失去了先前的开怀。齐钰口中的二弟便是老国公的第二个儿子,老国公有一妻两妾,除却嫡长子齐钰外,还有两个庶子,都是两个妾侍所生。纪氏还没嫁给齐钰前,没少见识齐家二老爷的德性,对其很不喜欢。
倒是三老爷,虽说现在也只是个八品京官,人却温厚老实,分家后也不曾来沾大房的光,纪氏反而对他们很是照拂。
二房就不想说什么了。
“他又说什么了。”纪氏面上丝毫不掩嫌恶之色,两个儿子都已长大,很多事情不必瞒着他们。“穗穗都七岁了,他该不会还想着把他那女儿过继给咱们吧。”
齐钰夫妻俩想要女儿,二房也知道,只是生了齐懿行后纪氏肚子便没了消息,齐钰又不纳妾,二房便想把自己的女儿塞到纪氏身边养,原因无他,分家后二房的日子过得虽然不算紧巴巴,可比起没分家的时候大手大脚,真是拮据了不少。谁知道纪氏很快又生了女儿,这才断了二房的梦。
不过也因为玲珑受尽宠爱,二房总觉得这份宠爱是属于他们女儿的,对玲珑挑剔得很。
“那倒不是。”齐钰淡道,“这不是要过年了,过几日二弟要带家里头来府里给爹娘请安,我今日遇着他,他与我说了几句穗穗。”
“穗穗有什么需要他说的?”纪氏护短得很,她觉着她的穗穗哪里都好,二房家那几个丫头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还是先将自己女儿教好再说吧,好好的女孩儿被教养的鼠目寸光心胸狭隘,前几年来,哪次不欺负穗穗?看着穗穗这个东西好想要,那个东西好想拿。老爷我可跟你说,你在乎兄弟情义,我可不管,我不许穗穗受委屈。”
她这也说得是气话,齐钰为人正直,却并非愚鲁,二房近几年越发作,已在逐渐消磨齐钰的耐心。更何况那几个侄女想欺负穗穗,都是齐钰教训的,导致几个丫头见了齐钰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夫人说得是。”齐钰看到女儿仰着嫩生生的小脸注视自己,就对她伸出手,“穗穗到爹爹这儿来。”
纪氏有点不想放开怀里暖呼呼的小身子,但还是松了手,玲珑跑到齐钰身边,被他一把抱起放在腿上坐着,就听齐钰慨叹:“咱们家穗穗过了年也就八岁了,是大姑娘了,不能再这样抱着了。”
听到这话玲珑吓了一跳,立刻搂住他的脖子,眼圈一红小奶音带着哭腔:“爹爹不喜欢穗穗了吗!”
齐钰万万没想到一句话把女儿弄哭了,立刻收到妻儿六道谴责的眼神,连忙哄道:“喜欢喜欢,爹爹最喜欢穗穗了。”
“那为什么过了年就不抱穗穗了?”她可怜巴巴地抽着鼻子,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下掉,无助地看向齐嘉言,“大哥说穗穗胖了,是因为穗穗吃太多了吗?那、那穗穗以后不吃饭了,爹爹抱。”
齐钰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记得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赶紧抱着哄啊:“爹爹跟穗穗说着玩的,爹爹当然要抱着穗穗,穗穗一点都不胖,大哥说穗穗胖,大哥真是坏蛋,爹爹待会儿罚他跪雪地里去。”
齐嘉言:???
“不要!”玲珑又被吓到,扯住齐钰的袖子,“不要大哥跪着。”
齐钰真是服了这小娇气包,“好好好,都听穗穗的,穗穗不哭了好不好?”
玲珑吸着鼻子很努力地不哭,偏偏眼泪忍不住她又拼命在忍,那个可怜那个可爱,齐钰恨死自己先前说的话了!纪氏一看到女儿哭就忍不住跟着想哭,齐懿行直接过来把妹妹抱走,胆大包天地瞪了父亲一样:“爹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别人家七岁了是大姑娘咱们家不是,咱们家穗穗永远是心肝宝贝,爹不抱没关系,穗穗还有哥哥们呢,是不是大哥?”
齐嘉言也不赞同地看了父亲一样,蹲下来哄:“对,大哥永远都抱着穗穗玩。”
齐钰突然觉得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合着就他里外不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