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津川把刚刚当上刑警的若林叫到自己身旁。他现年25岁,还没有干过刑事侦破工作。
“有件任务想请你去完成。”十津川说道。
容貌精明、双眉浓黑的若林劲头十足:“什么案子?”
“有人企图袭击龟井的事件你知道吗?”
“是的,我知道了。”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保护好龟井。为此,必须探听到是谁出了1000万日元的悬赏,这件事想让你去办。”
“我这个生手能行吗?”
“我看这个工作正是新人才能胜任的。”
“是什么样的任务?”
“你有搞过戏剧的经验吗?”
“我在大学读书时曾当过演出的事。”
若林心神不定地看着十津川。他要说什么事情呢?
他心里想着,脸上不觉地也流露出这种神情。
“就是刚才说过的,有人悬赏1000万日元企图谋杀龟井。无论如何得知道是何人在干这种事。S组顾问幸田像是知道的,可是他决不会告诉我们的。”
“是派我去逮捕幸田吗?”若林两眼闪闪发光地问道。
十津川苦笑着说道:
“没有逮捕的理由。即便把他抓来他也不会说的。我请你装扮成一个财迷心窍的歹徒去接近幸田。幸田那伙人部认识我们,所以我们是不能扮演那种角色的,因此请你去做这件事。你要在繁华闹市转来转去,试探着和S组接触,把为得到钱杀人也在所不惜的想法张扬出去。”
“我能行吗?”
“不派你去事情就不好办了,而且还得请你必须赶紧去。就目前的局势而言,如果龟井返回东京就正好成为那伙想捞钱的歹徒的活靶予,我们必须防止出现这种情况。所以请你去乔装查访。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找到犯人。至于具体做法,那就靠你自己了。”
“明白了。”若林神情紧张地答应了。
“希望你今天马上就去执行任务。”
“我试试吧。和哪里进行联系好呢?”
“就利用这个电话号码联系吧。”
十津川说着在便条上写下电话号码交给了若林。
“这是谁的电话?”
“是片山由美的。地址是四谷三号街的四谷公寓205号房间。她是你的恋人,要记住她的姓名和电话号码。”
“是我的恋人吗?”
“当然是临时的。片山女警是和她姐姐住在一起,这些事我已和她谈了。你和她通话她就会把情况通报给我的。我的指示也通过她告诉你,这是为了应付万一嘛。”
“我可不认识片山女警,她漂亮吗?”
十津川取出她的照片交给了若林,“因为是恋人的照片,你拿着它好了。从今后你说话可要注意,一个歹徒还板着面孔规规矩矩说话就不妥当了。”
“我会注意的。”
“S组的活动范围是在新宿附近一带。也许最好先去新宿歌舞伎大街一带试试。大概我再没有需要叮嘱的了,你是刑警应该知道怎样干吧。”
“明白了。”
若林一回到公寓,换上皮夹克配上一件紧身衬衫就出去了。
新宿歌舞伎大街是很多青年人喜欢去的繁华闹市。
新宿大街的魅力,把东北地区出身的若林迷惑得眼花缭乱。
若林戴着太阳镜,叼着烟边走边想着。霓虹灯闪耀的强烈印象比起学生时代更让人心跳,他觉得刺激性的词句好像变得多了起来。
晚饭后,若林上了综合大厦,向在那里营业的倶乐部走去。那是一家店名叫做“白雪”的俱乐部,由于时间还早,顾客稀稀拉拉的不多。
他在吧台旁边坐下,立刻就看到了男侍者背后粘贴的海报。就是那张杀死龟井可得到1000万日元的海报。
“这张海报是开玩笑吧?”
若林和酒吧的男侍者打着招呼问道。
男侍者把一杯兑水威士忌放到若林面前说道:
“喂!请吧。”
“是1000万日元吗?要真给1000万日元,肯干的家伙能少吗,我也肯去干的。”
“杀警察可是得有胆量的。”
男侍者连头也没抬。
“警察又怎么样?有好处嘛,要是那海报是真的,我就敢下手要那警察的命。”
“算了吧,别说了。像老弟这样的新手,警察是不会让你杀死的。”
二十七八岁的男侍者不客气地说道。
这个男侍者说了什么新手之类的话,也许他和S组有关系。——若林想到。
若林从皮夹克衣袋里拿出刚买来刀子,把它放在吧台上。
酒吧的男侍者目光锐利地朝匕首看了看。
“这种招惹是非的东西请不要放在这里。”
“再来一杯兑水威士忌。”
男侍者又配制了一杯兑水威士忌,把它放在若林面前。
若林冷不防抓住他的手腕反拧过去。
“你要干什么?”男侍者怒气冲冲地喊叫起来。
若林一手抓起吧台上的匕首对着男侍者的咽喉说道:
“你看不起我吗?”
“住手!”
“你要不老实,我就割断你的咽喉。尽管杀你得不到一分钱,但我可不希望让你这样的人都看不起。”
“明白了,是我不好。”男侍者面无血色地说道。
若林“叭”的一声把匕首合上放入了夹克衣袋里。
男侍者这才“噗”的一声吐了一口粗气。
“我需要钱用。”
若林目不转睛地瞪着男侍者,他一口气喝光一杯啤酒,润润干渴的嗓子后说道:
“这个海报还算数吧。那个叫龟井的家伙是不是已经被杀掉了?”
“不,这个海报还起作用。因为报纸上也没有登出那个人死亡的消息。”
“妈的,我去干掉他。那1000万日元的好处不能给别人。”
“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想得到这笔钱哪。”
“那不行,这件事得要我去干。问题是这笔钱由谁支付?”
若林这样一问,侍者嘻嘻地笑起来说道:
“我可不知道。”
“那么说干掉警察后是有可能拿不到钱的?那还有谁去干这样愚蠢的事呢?”
“虽说他不是悬赏人,可是他说过那是靠得住的。”
“哼!那家伙是谁?”
“你经常在这一带出入的话,自然就会知道的。我可一直没有见过你。”
“我是一个月以前从秋田到这里来的。”
“难怪你有秋田地方的口音。”男侍者说。
“你不想要钱吗?”——若林突然问,男侍者使劲地耸耸肩膀说道:
“钱倒是想要,但我可没有那份胆量。”
“杀了他马上就去美国或是其他国家,远走高飞不就完事了吗?有了1000万日元还不能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吗。把护照、飞机票准备妥当,把那个警察杀掉。”
“你说的倒是很简单。”
“那可是1000万日元哪!”
若林故意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我只有这几个钱了。”
说着,他拿出钱包,倒出了里面的一张一万日元和一些硬币,放到吧台上。
“我刚来到这里,又没有工作,而且想尽快得到钱,我对正经工作已经厌烦了。”
若林一边收拾着零钱一边对男侍者说道。
“为什么要带匕首呢?”
“我一到东京就在浅草受到了抢劫。他们把我的钱都给抢光了。当时我是赤手空拳的,从那以后我就随身带着这把刀。”
若林说着又把匕首拿出来,把它打开再合上摆弄起来。
“用它来防身吗?”
“是吧。不过,如果用它捞钱那也不坏吧。”
“你杀过人吗?”
“没有,但是杀人的方法我倒是学过。”
“哼!在自卫队或是其他团体里干过吗?”
“嘿!我是有信心的,要是干起来我可没说的。”
若林大声地笑了起来。
“现在你住在哪里?”
“住在便宜的小店里,要是不能很快赚到钱,我要被哄出去了。”
正在若林说话的时候,有两名男子走了进来。
若林一看就认出了他们是刑事警察,像是四科的人。
他们两人让男侍者看了警察证件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吧台里面,把那张海报撕了下来。
“这个店的老板是谁?”一名刑警问男侍者。
“老板娘和管理人还没有来,我想在9时他们会到店里来的。”
“那么,你就对老板娘和管理人讲,如果再张贴这样的海报我们就把这铺子给封了。告诉他们,拿刑警的脑袋搞悬赏的混帐事或是对悬赏人知情不报者,我们都认为是对警方的挑衅,这是决不可宽恕的事情。”
“我会对他们说的。”
“下次我们再来的时候如果还张贴着这样的海报,那你们的铺子……”
两名刑警说了这话后就走了出去。其他店铺刑警肯定也去过了,若林这样想到。
若林忖度着:这是不是在施加压力呢。
“警察常常到这里来吗?”若林向男侍者问道。
“不是的,因为出了那张海报,他们才急得抓耳挠腮,每天都要来。”
“我有事想求你帮忙。”
若林边摆弄酒杯边对男侍者说道。
“什么事?”
“有没有能借给我一点钱的人?杀了刑警我立刻就如数归还给他。”
“我可没有钱啊。”
男侍者摊开两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时,若林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可以借给你。”
“噢!是老板娘。”男侍者连忙打着招呼。
她长着一张清秀的脸,穿着非常合身的和服,约有三十五六岁样子,一看便知是一个性格刚强的女性。
若林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老板娘接着说道:
“你需要多少钱?”
“你为什么要借钱给我呢?”
“这没什么,说不定是因为我对你中意了。”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
“你是需要钱吧?”
“那还用说吗。今天付了你这里的酒账我恐怕连一万日元也没有了。”
“如果是这样,就把这些钱拿去好了。”
老板娘从手提包里拿出钱包,漫不经心地抽出10万日元放在了若林的面前。
“这行吗?”
“请吧。”
“我可不知道这笔钱是否能还给你?”
“赚到了1000万日元,还能不归还我的这点小钱?”
老板娘仿佛是在开玩笑,玩笑里却夹带着严厉。
若林没有立刻把钱拿起来,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老板娘。
“那么就是你出的海报喽。”
“不是我。我是讨厌这种事的。”
“哼!……”若林的话还没说出口,酒吧的门被打开了。
“呀!欢迎光临!”老板娘飞快地迎向新来的客人。
若林对男侍者问道:“这样行吗?”
“老板娘是个慷慨大方的人,还是接受了为好。”
“那么我就接受了。”
若林快速地把10万日元钞票装进皮夹克衣袋里。
“请你告诉我老板娘的姓名。”
“干什么?”
“我讨厌从不知姓名的人手里借钱。”
“她叫田所雪。我从来都只叫她老板娘,也许说的不准确。”
“现在弄到钱了,今晚我就住宿在车站附近的旅馆里。”
“是东新宿旅馆吗?”
“是,如果有什么要我干的事就到那里去找我吧。我愿为老板娘效力。”
“我会告诉她的。”
男侍者说道。
十津川看了看手表,已是夜间23时多了。该给在大阪的龟井打电话了。
“明日,你再忍耐一天,过后再回东京好吗?”
十津川征询着龟井的意见。
“那样一来,怕死躲起来的谣传不就传开来了吧。我想,东京方面现在已经在传说着了吧。”
“或许是那样。我们正在全力追查犯人,若林刑警去调查了。我想再有一天的时间,会抓住点什么线索的。”
“明日一天,我遵照你的命令在这里呆着,但是第二天我将开始行动,我想把对手吸引出来。”
“如何行动呢
?”
“为了把对手吸引出来,我必须处于危险境地。为此,我还拟定了一个计划。”
“什么样的计划?”
“我设法在一个不能逃避的环境里把对手引诱到我这里来。”
“你打算怎样办?”
“是这样的,我家乡的婶母受伤住院了,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重伤,估计两周就可出院的。我想以探视住院的婶母为名,从大阪搭乘开往青森的特别快车。”
“从大阪到青森的列车,有日本海号卧铺特别快车。”
“不。如果乘坐卧铺列车,在发生事件时会妨害睡觉的乘客们的。因此,我想搭乘白天运行的特别快车。”
“那么是‘白天鹅’号吧。”
“对。‘白天鹅’号是上午9时55分开出,23时51分到达终点青森,其间约行驶14个小时。”
“你是说要在14个小时的时间里,如果顺利,那个为了1000万日元赏金的人必然会狙击你的。”
十津川低低地“哼”了一声,干得顺利当然好,如果弄巧成拙,那龟井的生命就岌岌可危了。犯人倒是关在密闭的列车之中,可是龟井也没有躲避的余地了。
“不能让你在长达14个小时里置身于险境之中。”
“警部,这样做并不是我鲁莽乱来,相信我,我不会白白去送死的。”
“无论如何明天一整天你要呆在大阪。如在这一天里仍然没有查到犯人,那时我们就会研究你的计划。”
十津川说完就把电话挂上了。
午夜之后,担任联络任务的片山女警来了首次报告。
若林在最初阶段干得很顺利,看来“白雪”俱乐部的老板娘——田所雪,很像是知道悬赏人的姓名的。
天一亮,十津川吩咐日下刑警对田所雪进行彻底调查。也许她就是仇恨龟井的人。
另一方面,其他刑警对和龟井有关的案件仍在继续彻底清查。
如果从这些案件中能查到“田所雪”的名字,也许可以认为她是悬赏的发起人。
经过调查,十津川警部了解到田所雪的一些初步情况。
田所雪现年35岁,原籍熊本县。18岁来到东京,在咖啡馆工作,在23岁时下海接客,曾在银座地方的“N”和“K”等倶乐部工作过。其后在新宿开了‘白雪’俱乐部一直到现在。在27岁时结婚,一年以后离婚。她很有主见,有比男人还要强烈的争强好胜的性格,因此树敌很多。
“没有发现龟井刑警和田所雪有过瓜葛的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发现有过什么关系。田所雪也没有犯罪前科,当然也就没有被我们逮捕过。”
“和S组幸田之间的关系如何?”
“S组的头头们常常去这个店里喝酒。作为顾问的幸田当然也在其中了。”
“这样的话,田所雪和幸田的关系很亲密吧。”
“应该说幸田知道的那个出1000万日元的悬赏人,田所雪可能也是了解的。”
十津川把照片传真给大阪府警察署,请他们给住在广场旅馆的龟井看一下。
龟井打电话回答说:我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是么?认不出是谁吗?”
“这个女人是被我们逮捕过的吗?”
“不是,她没有犯罪前科。”
“那么不认识她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是新宿综合大厦的‘白雪’俱乐部的老板娘。最近你去那里喝过酒吗?”
“是新宿的‘白雪’俱乐部吗?记不起来了。就是这个女人为我出了1000万日元的悬赏?”龟井大惑不解。
“不,还不清楚是不是她本人所为,但我们总觉得她像是了解一些情况。若林君在和她打交道。”
“我提的计划研究过吗?”
“你说的是‘白天鹅’号特别快车那件事吧?”
“我已经买了明天的‘白天鹅’号的车票了,是去青森的。要是幸田和这个田所雪知道悬赏人是谁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把我预定在明天乘‘白天鹅’号去青森的消息透露一下,通过他们之口,自然会把这一消息传给悬赏人的。至于对手以后将会怎样出场亮相,那还是不清楚。”
“正是这一点让我们不放心的。”
“警部,我的计划是有可能成功的。如果对手知道我明天乘车去青森,大概会认为是杀我的好机会。要么是对手自己乘车亲手来杀我,要么是雇用职业杀手。不论是他们怎样干,都能有逮捕悬赏人的机会。”龟井热切期望地说道。
十津川是了解龟井性格的。让他在大阪旅馆再袖手静坐几天,他是不会同意的。
“我明白了。龟井,你写一份从明天起请假三天的报告,理由是去青森探望亲戚。”
“谢谢。”
“不过,我们对你采取哪种保护措施可是我们的自由。”
十津川把这一情况请示了搜查一科科长本多。
“如果在今天能找到悬赏人就好办了。不然龟井就打算明天搭乘‘白天鹅’号去青森,那样一来就必须对他进行保护。”
“龟井君这个人一旦下了决心就不会罢手的吧?”
“对,他最讨厌在对手威胁下隐蔽起来不露面。他决心以自己为靶标诱捕犯人。”
“你是不是也有心搭乘‘白天鹅’号特快列车去青森。”
“是的。”
“不过,很多人都去乘车大概不行。今天早晨,丰岛区内又发生了杀人案。”
“这我知道。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活动的范围是在列车之内。”
“那趟列车是由几节车厢编组而成的?”
“它由12节车厢组成,其中有散座车厢3节,对号入座车厢7节,软席车厢1节,此外还有餐车1节。”
“要对全部车厢予以监视是一件了不得的任务。”
“如果想从乘客中找出犯人,无论投入多少人力也是无济于事的。保护对象只是龟井一个人,从这点来考虑,活动范围就不是全部的12节车厢,而是龟井所在的1节车厢了。”
“说得对,是这样的。”
“因为是特别快车,密封的车窗不能打开,我们可暂时不必考虑从窗口侵入作案的情况。车厢前后只有两个出入门口,如有两人严密看住,那么车厢里的凶手是无法逃脱的。”
“那么说起码得两名人员才应付得了喽?”
“是的。”
“你希望几个人?”
“当然人越多就越安全。但只我和日下到大阪去搭乘‘白天鹅’号列车。”
“两个人能行吗?”
“我让年轻的若林刑警打进了新宿的繁华闹市,他正在放风说要杀掉龟井,因此他作为‘杀手’也要登上‘白天鹅’号的。”
“那么说是三个人了。”
“不是的,我们共有四个人。”
“怎么是四个人?”
本多反问之后,自己也哈哈笑了,“龟井当然也应该包括在内了。”
“现在,记者们在要求会见。他们会问龟井刑警现在哪里?今后怎样打算?这些问题怎样回答好呢?”
“请您强调说明,龟井刑警并不是有意逃避,而是因为出席会议到大阪府警察署去了。”
“这一点我明白了。问题是龟井明天搭乘‘白天鹅’号列车的事,是否告诉记者们呢?”
“这倒是个问题。”十津川说罢沉吟了一下,“请您如实说明就得了。”
“我是担心记者们为了采访而跟踪乘车,稍有疏忽也许会给他们造成伤害。并且也会妨碍工作。”
夕阳西下,若林离开廉价旅馆到新宿歌舞伎大街的“白雪”俱乐部去了。
他在吧台刚一落座,昨夜的那个男侍者向他打了个招呼,并把一杯兑水威士忌端给了他。
“怎么样啊?”
“真无聊啊!无聊得要命。”
“你没有情人吗?”
“情人倒是有的。但是我没有工作四处游荡,她好像不大理我了。”
“嗯!”
“没有学历,公司的那一类工作不能干。但只要有办法捞大钱,大钱到手,把情人带上就到夏威夷去。”
“因此就想得那1000万日元?”
“那张海报已经不再张贴了吧?是不是怕警察?”
“没有什么可怕的,情况变化无常嘛!”男侍者笑着说,“你看晚报了吗?”
“我不大看报。”
“那么你看看吧,这是从站前买来的。”
男侍者把揉成一团的报纸轻轻地扔到了若林面前。
若林摊开一看,关于龟井刑警的消息登出来了。报道说:最近新宿繁华闹市,到处张贴着奇特的海报。海报声称:凡能杀死现职的某刑事警察者,给予1000万日元的奖金。某刑警是确有其人的,他的上司搜查一科科长强调说,张贴此类海报是在妨害他人,该刑警现出差到大阪警察总部执行公务。他的故乡青森有一位家族成员患病住院,为此他请假归省。预定明日乘“白天鹅”号特别快车返回故里。
“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男侍者从吧台后面探视着若林的表情。
“警方是想了解袭击企图的。尽管如此,还是发表了明日乘‘白天鹅’号特别快车返故里的消息,是为什么呢?”
“可能是警方考虑面子上的问题。”
“你说是面子问题?”
“面子问题?”
“是的。”
“不过,要是那个刑警明天搭乘‘白天鹅’号列车,你怎么办呢?我想那可是杀掉龟井的绝好机会。”
“对。那位先生既无路可逃也无处藏匿,真是绝好机会。”
“你想杀掉他吗?”
“如果肯定会拿到1000万日元的话……”
若林“嘻嘻”地笑了起来。
“那是没有问题的。绝对会给你的。”
“警方既然发表了上述消息,就不会让龟井刑警单独上车的,一定对他进行保护的,即便这样,我也要去杀了他。但得不到领取1000万日元的绝对保证那是不行的。你只是个侍者,只凭你说没有问题,我是不会相信的。”
“那么怎样才能行呢?”
“要让我看到真正主办人拿来成捆的1000万日元才行。不用请求我就会上车的。”
“你可要知道,警察在保护着他哪。”
“那我知道。他们既然发表了消息,一定会采取了万全之策的。”
“是那样的。”男侍者赞同之后说,“那么还想去杀他吗?”
“是的。因为我需要钱啊,而且我也知道有保护人员,是得冒风险的。”
“你不害怕吗?”
“怕倒是有一点,但想到钱会振奋精神动手干的。”
“人虽年轻却很有胆量哪!”
“但是,没有1000万日元的保证谁也不会干的,你的保证不行。”
若林说到这里,男侍者考虑了一会儿说:“我们店里的老板娘给你保证怎么样?”
“这样办倒是也行,不过我想要老板娘当面直说。不这样我不放心登上‘白天鹅’号列车的。”
“那么,你稍等一下。”
男侍者向老板娘的屋子走去,他们在那里小声议论了一会儿后,老板娘和男侍者一同向吧台走过来。
“你想要那1000万日元吗?”老板娘在若林身旁坐下,小声问道。
“因为我借了你的钱,是必须归还的。”
“那些钱我打算送给你了,不还也行嘛。”
“那可不行,而且没有这1000万日元我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这家伙还有一个情人。”男侍者笑着告诉老板娘。她也笑了,说:
“有情人了呀。要是这样就不必操心了,钱是有的。”
“老板娘给予保证吗?”
“行啊,我可以保证嘛。”
“可是,老板娘你为什么肯出保呢?”
若林这样一问,田所雪愣了一下,然后她端起鸡尾酒一口喝光后说道:
“你以为我会说了不算吗?”
“老板娘也许是1000万日元的悬赏人吧。”
“出钱办这事的不是我。”
“仅凭空口说白话,对1000万日元的巨款你是做不了保证的吧。”
“我说你是若林先生吧。”
“是的。”
“让你得到1000万日元就行了吧。我说了给你保证,就不必再挑剔什么了。”田所雪的语调突然变得粗暴起来。
若林用吃惊的眼神看着她。她本来就是性情暴躁的女人
呢,还是讨厌追根问底的人?
“明白了。我只要一文不少地把那笔钱拿到手就行。我不管它和谁有关系。”
“你该不是警方的人来调查我们的吧。”
田所雪像开玩笑似地问道。
若林故意“嘻嘻”笑了,“为什么?我像警察呀?”
“是像个警察嘛!”田所雪不客气地说。
若林尽管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吓了一跳。
“好啦,我同意了。”若林皱着眉头说道。
“老板娘,我觉得这小子不像是警方的人。”男侍者出来解围了。
“我可以相信你说的是真话,不过……”
“搜查一科的或搜查四科的刑警,我对他们都很熟悉。这个人是第一次见到,我看他不像是刑警。”
男侍者朝着若林傲气十足的说。
“谢谢你的帮助。”
“那么你打算怎样干呢?”田所雪盯着若林问道。
“那么从大阪上车吗?”
“是啊,我正在考虑着应该怎样行动呢。那趟列车从大阪到青森,运行14个小时。要下手有五六分钟就完事了,因此要在最适当的地点登车后把他杀掉。”
“是用刀吗?”田所雪追根问底地问道。
若林笑了,“老板娘,你刨根问底倒像个警察。你要真是主办人,那拿来1000万日元的一半,我就细说告诉你。”
“你可真坏。”田所雪笑了起来,“杀人之后,你要干什么呢?”
“我就和情人一道去海外旅行享受一番。”
“考虑得很好。”
“除我之外,还有另外的家伙登车干吗?冒冒失失地搅在一起那可就不好办了。”
“也许会有的。别人的事,我看你不必介意。”
男侍者小心翼翼地说道。
若林不停地喝着酒,过了10时才走出了“白雪”倶乐部。
老板娘也好,男侍者也好,好像对他都很亲密。可是在要害处他们就不是那么融洽了。老板娘虽然说过可以看作是她出的钱,但仅凭这番话就予以逮捕却是不行的。到时候她一定会装糊涂说那是开玩笑。
若林一返回新宿附近的廉价旅馆,就给片山由美打电话。
“我是由美。”
听筒里传来了年轻的片山女警的声音。若林也不知为什么给她打电话总觉得不好意思。
“是我呀,我是若林。”
对方立刻也亲密地说起来了。
“啊,是你呀,情况怎么样啊。”
“我要乘坐明天的‘白天鹅’号列车了。”
“赏金的事有着落了吗?”
“‘白雪’倶乐部的老板娘说她可以保证。”
“是田所雪太太吗?能信她说的那些话吗?”
“我现在还搞不清楚她是否是真正的悬赏人,很可能她知道主办人的姓名。”
“在你之外还有人去乘‘白天鹅’号吗?”
“那也不清楚。我打听了,当然她没有告诉我。”
若林正谈着时候,听到了微弱的电话铃声,好像有人在给片山打来的电话。
“请稍等一下。”说过之后,她的声音就听不到了。
若林仍然拿着听筒等待着。用一只手把烟叼到嘴里,并用打火机把烟点着,这时候听筒里再次传来由美的声音。
“请原谅,是老爸来电话了。”
“老爸说什么了?”
“说你让人家跟踪了。”
“我可没察觉到啊。”
“没有察觉到好,要是你瞪着眼睛慌慌张张地,那对方就会警觉的。”
“说的对,跟踪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个叫井上的男人。”
“嗯!连姓名都知道了?”
“据说他是S组那一伙的人,现年29岁,有伤害罪的前科。”
“到底不愧是老爸呀。”
“从这一情况可以清楚地看出,1000万日元悬赏和S组是有关系的。”
“我想是这样的。”
“老爸还有一件事让我转告你。”
“什么?”
“他说龟井买的是明天散座车票。”
“散座,那就是从1号车厢到3号车厢了。”
“对。”
“科里是谁搭乘那趟车呢?老爸当然是要乘车的了。”
“是的,预定老爸和日下先生乘车。”
“是两个人吗?”
“要是把你算上就是三个人了。”
“对,我把自己忘了。”
若林笑着的时候,又听到房间门外有敲门声。
“不知是哪位客人来了?”
“你要当心呀。”
“我爱你。”
若林故意大声说过之后把电话挂断,仍然叼着烟把门打开了。
站在门前的是“白雪”俱乐部的侍者。
“是你啊,进来吧。”
男侍者背着手把房门关上,向室内四处打量着说:
“房间很小呀。”
“房费便宜,没有办法。”
若林把仅有的一把椅子拖过来请男侍者坐下,他自己则坐到床上。
“有什么事?你是被派来看守我的吗?”
“不,我不干那种蠢事。”
“但是我觉得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我想是你在盯梢吧。”
“那是你的精神作用,为什么要跟踪你呢?”
男侍者耸耸肩膀说。
“我得事先说清楚,受人怀疑我是不能忍受的。你也好,老板娘也好,你们的恩情我很感激,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明白了。”
“还有什么事吗?”若林故意装作硬汉说硬话,瞪大眼睛盯着对手。
“我是为老板娘传达口信来的。”
“哼!……”
“明天你是乘那趟‘白天鹅’号列车的吧。”
“是呀。”
“老板娘说无论从何处上车都是要用钱的。她要我把这个送给你。”
侍者从内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它放在床上。
“如果是钱的话,前几天我已拿了10万日元了。”
“你是拿了10万日元,可是一旦发生意外时是需要钱的。如果你干得漂亮,1000万日元就会到手的。”
“如果失败了呢?”
“在那种情况下,你就是想还也还不了吧。老板娘也就不会向你讨还了。”
“老板娘真大方啊。”
“我们店的老板娘慷慨大方是有名的。”
“那么我就先收下了。”
若林也不点数目就把信封装进了衣袋里。
“那么我就回去了。”男侍者站了起来。
这时,若林又叫住了男侍者:“我有件事情想打听一下。”
“什么事?”
“你和老板娘是什么关系?”
“是侍者和老板的关系。”
“仅仅是那样吗?”
“为什么你要提出这样的问题?”
“如果能和那样漂亮的女人好,就太让人羡慕了。”
男侍者走了以后,若林一声不响地沉思起来。男侍者不是单单受老板娘之托送钱来的。那是找借口,他一定是来探查自己动静来的。
S组的人从“白雪”俱乐部一直跟踪若林到旅馆。即便到现在,旅馆外面很可能仍有人在监视着他。
“无论如何明天必须乘‘白天鹅’号列车出发。”若林自言自语地说着。
第二天清晨,若林被电话吵醒了。他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坐了起来。
这时是5时10分,拉开窗帘,天还没有大亮。
要想从大阪乘坐“白天鹅”号列车,不乘坐早晨6时在东京发出的新干线列车,那就赶不上了。
若林洗过脸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他把钥匙交还服务台后,便走出了旅馆。
徒步走到国铁的新宿车站去搭乘到东京站的电车。
由于还不到交通高峰时间,所以车内相当空。
大概是有人在跟踪着自己,但若林并不去操那份心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座席上,睡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到达东京车站是5时40分。他买了一张新干线软席车票后进入站台。
他乘6时发车的“光20号”列车。进入12号车厢后发现车内乘客率只有三成左右。若林倒在座席上闭上了眼睛,心里盘算着,还得3小时10分到达大阪。
想要杀害龟井的人若有意搭乘“白天鹅”号列车,说不定现在也在乘坐这趟“光20号”上,或者是昨夜就去了大阪。总之,要杀龟井并不会就一个人。
若林心里正在琢磨这些事的时候,列车开出了东京站。
过了新横滨之后,若林走向餐车去吃早饭。餐车里相当忙乱,他足足等待五六分钟后才找到了座位。
若林要了份饭和啤酒,然后把目光扫向餐车的尽头。他一下子就看到了十津川警部和日下刑警正坐在最里面的餐桌旁,两人正面对面地坐着吃早餐。
尽管在由美的通话里已经知道十津川要来,现在一旦看到他的身姿,若林心里有了一股踏实的感觉。仅凭十津川在身旁这一点就令人心安,但愿龟井也有这种感觉吧。
饭菜端来了,若林先端起了啤酒。
十津川他们先吃完饭走出餐车。他们当然注意到了若林,不过他们都以素不相识的神情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餐桌旁边走了过去。
若林一边欣赏着窗外风景,一边吃着饭。他慢腾腾地吃完早饭后便返回了12号车厢。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乘客,没有发现在“白雪”倶乐部见过的人。
当然他看到的只是从8号车厢到12号车厢。是否还有“同路人”还无法判断。
他站起身来又重新坐下,眼睛闭上,手指暗中摸了摸皮夹克衣袋里暗藏着的那把匕首。不消说,它当然不是用来刺杀龟井的,为了保护他,说不定有机会要使用它呢。
“光20号”列车于9时10分正点到达新大阪。
“白天鹅”号是9时55分从大阪开出的。5分钟之后,10时整到达新大阪。
刺客在新大阪站等待上车也是可以的。若林惦记着龟井,就乘电车去大阪车站了。到达大阪车站是9时30分。
买了去青森的车票之后,若林走向“白天鹅”号发车的13号站台。
由12节车厢编组而成的“白天鹅”号,是电气化特别快车。它在大阪——青森区间运行1000多公里,是日本最长的旅程。列车时速平均近70公里。
“白天鹅”号列车是取自飞来日本海一侧的白天鹅的名字。
离发车还有14分钟,12节车厢编组的“白天鹅”号徐徐开进站来。
在列车的最前方,可以看到圆盘形徽记,徽记的图形是一只正在展翅飞翔的白天鹅。
这列车涂着两种色彩的车体称不上时髦,但它却给人种精悍的印象。
这趟车从东海道干线开始运行,继之驰行于北陆干线、信越干线和羽越干线等七条干线上,是很出名的一列快车。
若林在站台长椅上坐下,透过太阳镜仔细望着站台上的乘客们。
初春的太阳光线射入站台,光线在“白天鹅”号长长车体的侧面投下了长长的阴影。
龟井出现在视野里,若林的心立刻收紧了。
十津川和日下刑警,像打篮球时后卫所做的那样,在龟井两侧步行着。
三人登上了最前方的1号车厢。列车在大阪开出时,1车厢在最前头,12号车厢则在尾部。
1号车厢到3号车厢都是散座。十津川他们乘坐尽头一端的1号车厢,大概是考虑到便于防守吧。
十津川虽然也曾发誓要戒烟,但常常不能做到,而龟井大概是不吸烟的。日下刑警虽然年轻,倒也不吸烟。他们进入禁止吸烟的车厢,这对十津川来说是难受的。若林正思索着,开车铃声响了。他起身奔向眼前的2号车车厢。
关好车门,“白天鹅”号特别快车驶出大阪车站。
车里虽然没有站着的旅客,可也几乎没有空座位了。
若林从2号车厢车门踏板处一进入车厢,立刻就看到龟井他们正坐在车厢中央的座位上。若林不禁微笑起来,笑他们三人从禁烟的1号车厢匆匆忙忙转移到2号车厢里来。
龟井的旁边是十津川和日下,若林心里想犯人即便登上车,也不会马上对龟井下手的。
到青森需要14个多小时,凶手当然是要慢慢地伺机下手的
。
若林想先走过全部车厢看看。他向最先头的车厢走去。
5分钟之后到达新大阪。在这一站也有乘客上车。
若林一直走到最后的12号车厢。从那里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在11号车厢车门挡板处,突然手腕被一个人揪住并拉了过去。
若林吃了一惊,急忙摆好应付的架势。对手原来是“白雪”俱乐部的男侍者。他披着齐腰的短上衣,戴着太阳镜。
“你在干什么?”男侍者压低声音问。
“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若林反问道。
“我担心你的事,所以来看看。你在车里下走来走去是在干什么?是不知道龟井在哪里么?”
“不,我知道的。他在散座的2号车厢,是从最前面开始的第二个车厢。”
“那么为什么还在其他地方走动呢?”
男侍者满脸凶相瞪大眼睛盯着若林小声质问。
“得了吧。到青森还有14个小时呢,没有必要马上动手杀他。而且像是刑警模样的男人就在龟井身旁坐着,所以得在车内各处走动看看。下手之后必须逃走,所以需要看一下哪个车厢里有刑警。”
“那么,在别的车厢里有刑警吗?”
“我可不高兴一个个地去查。从装束外表上看不出哪个是刑警,看得很显眼的男人是有几个,可不知道他们是刑警还是无赖。”
“你当真有意要干吗?”
“当然要干。你为什么问这些?你是真正的悬赏人吗?”
若林回敬了男侍者一句。男侍者听了若林的反问之后,赶紧匆忙摆手说:
“我哪里会有1000万日元,只是因为放心不下,仅仅是来看看而已。”
“你担心什么?是对我不放心,还是担心我不能杀掉龟井呢?”
“这些情况我都放心不下。”
“你如果不是悬赏人,就默不作声看着我干好了。以前我说过,我要按照我想的做法去干。你如果不满意,那就自己动手试试吧。”
若林这样一说,男侍者便默不作声了。
“你可别再鬼鬼祟祟地四处转了,那会碍事的。”
“我在软席车厢。”
“那又怎样?”
“如果有什么事情,到软席车厢来吧。”
“你买了到哪儿的车票?”若林反问了一句。
“买了到青森的车票。如果中途龟井死了,我就立刻下车返回东京。”
“是向悬赏人那里报告去吧?”
“嘿!”
男侍者返回6号软席车厢。若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男侍者说他是出于担心所以才乘车而来的肯定是在说谎,他们是在怀疑自己。若林轻轻一笑。
若林回到3号车厢,在座位上坐了下来,叼起一支烟点着。
他打开列车时刻表,查一下“白天鹅”号的停车车站。
列车过了京都之后,进入了湖西线,从湖西线转向北陆干线驶行。
然后列车在敦贺、福井、芦原温泉、加贺温泉和金泽等车亭车之后继续前进。
从杀手角度来考虑,在即将临站停车之前动手,作案后立即飞身下车,这样行动是在一般常识之中的。
如此说来,在即将到站停车前的暂短的时间是最危险的时候。
即将临近的停车车站和停车时间是:
京都 10时30分
敦贺 11时35分
福井 12时12分
如果行凶杀人,将在停车时间前的五六分钟动手作案。
十津川警部他们也会考虑到这同一情况的吧。
还必须估计到杀手也许会出人意料地釆取行动。
列车已到京都附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