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家的书房设在后院,幽静雅致。
廉钊随廉益进了书房。
廉益走到书房中央,背起双手,稍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此次为父让你去英雄堡参加奇货会,你有何收获?”
廉钊略微思忖,恭谨道:“江湖险,人心较江湖更险。”
廉益打量了一下廉钊身上的伤势,道:“你自小天资过人,武艺在同辈之中亦是出类拔萃,但可惜阅历尚浅……此次为父让你一人去英雄堡,你可以知道用意?”
廉钊点头。
廉益道:“……神霄派归朝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
听到这话题,廉钊有些义愤,“爹,孩儿不明白。冲和道人一直拒绝圣上召还,为什么现在归朝?而且,我们为何要出手替神霄解围?”
廉益听着这番话,只是平静地回答:“九皇现世,天下归一。”
“为了九皇神器?”
“没错。当今世上,知道九皇神器秘密的人,只有神霄派。而圣上一直召神霄派还朝,亦是为了此事。”廉益说道。
“孩儿不明白,圣上已经贵为天子,为何还要这九皇神器?”廉钊皱眉,道。
“九皇神器是大凶之物,与其落入贼人手中,不如由朝廷收藏。”廉益走到廉钊身边,道,“……圣上已下了密诏,让廉家协助神霄派找寻九皇神器。为父想让你接手此事。”
“我?”廉钊有些惊讶。
廉益叹口气,道:“近年来西夏边境时有动乱,为父已经请命镇守。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能独当一面,如何继承家业?”
廉钊低头,道:“孩儿一定竭尽所能。”
“嗯。”廉益道,“这次江湖之行,你也吃了不少苦头,为父知你心有不忿……”
廉钊沉默,不作回答。
“单论身手,你绝不输任何一个武林人士。但若较起内力……少阳流的内力讲的是循序渐进,你才十几年的修为,自然不敌。吃点苦头,也算是历练。”廉益笑了笑,道,“不过,你也无需妄自菲薄。待下月初十你行了冠礼,为父便会将‘平严正宗’最后的心诀传授于你,只需勤加练习,自可一日千里。”
“谢谢爹。”廉钊笑道。
廉益点点头,开口道:“不说这些了,说说那位左姑娘吧……”
听到这个话题,廉钊的脸色微微一变。
“依你信上所言,你为了保全她的名节才执意与她成婚……”廉益叹口气,“你这么做自然没错,不过……婚姻大事,不可儿戏。那姑娘身家复杂,又自小在江湖上打滚,你对她了解多少?”
廉钊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道:“她的确有很多事瞒着孩儿……不过,孩儿确信,若得她为妻,是孩儿之幸。”
“哦?”
廉钊带着笑容,道:“孩儿信上已经说了,英雄堡奇货会上,孩儿遭人暗算,不得已与她有肌肤之亲。当时,她急中生智,化解了这场闹剧。事后,孩儿仔细想过,她是女子,无论是不是误会,她的名节都不可能保全。后来,孩儿向她提亲,她一口拒绝,并告诉孩儿,她不是处子之身……”
廉益听着这番话,表情复杂莫辨。
廉钊却依然笑着,道:“孩儿当时就知道了,其实她一点也不在乎被谁暗算。事实上,那时她所保全的,只有孩儿一人的名节罢了。……而后,还发生了很多事情……而每一次,孩儿都是为她所救。”
“那就是报恩?”廉益笑道。
廉钊略有些尴尬地笑,“孩儿只是想,一次也好,要好好护着她。义理也罢,报恩也罢,总之,孩儿想娶她为妻……”
廉益看着他,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认定了,为父自然不会反对。廉家的男儿免不了一生戎马,早些成亲也是好事。待你行过冠礼,就把这婚事办了,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廉钊笑着,点了头,“多谢爹成全。”
廉益也笑,道:“对了,待会儿吩咐厨房做几样她喜欢吃的菜……”
廉钊还没听完就愣住了。
廉益皱眉,道:“怎么,你不知道人家姑娘喜欢吃什么?”
廉钊神色微窘,答不上来。
廉益叹口气,摇头,“还不去问。”
廉钊立刻点头,“孩儿知道!”他说完,便转身跑出了书房。
廉益只得带着无奈的笑意,目送他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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廉府的客房内,小小紧拉着自己的衣襟,惊恐不已地对两名婢女道:“我……我自己洗就可以了……”
那两名婢女对望一眼,行礼,“姑娘有什么事,再唤我们吧。”
两人说完,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小小这才松了口气,她转身,看看那盆冒着热气的洗澡水,思忖了一会儿,开始放下行李,解衣服。
这时,门外传来婢女的小声谈话。那声音虽已压低,但小小还是听清了。下一刻,她便开始抱怨自己的好耳力。有些话,总是听到不如听不到。
只听婢女中一人笑道:“听说了没,这姑娘是与少爷有了肌肤之亲,少爷执意负责,才要娶她为妻的。”
“真的?……我就想这姑娘样貌平平,也无显赫家世,怎么就能做少夫人。”
“就是啊。这么一比,那礼部侍郎的千金也不错了。”
“呵呵,谁让我们少爷是死心眼呢。你要有本事把他拐上床,你也能做少夫人呢!”
“呸呸呸,让你胡说八道!打死你!”
……
小小无语至极……好吧,看来廉家的家风甚是豪放啊,婢女也敢这么开少爷的玩笑。啧啧,佩服佩服……唉,没错,她左小小的确是无才无貌,一穷二白,这门婚事,也的确是老天瞎了眼睛。只是,听别人这么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啊……
她叹着气,正要跨进澡盆,却冷不防脚下一滑,她一个尴尬,直接摔进了澡盆里。
门外的婢女听到响声,立刻推门进来,“左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而后,那两名婢女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澡盆中的水溅出了大半,小小倒栽葱在澡盆里,就剩两截小腿在水面上晃悠。
婢女不禁失笑。
小小好不容易爬起来,趴在澡盆边不住地咳嗽。
婢女含笑,走了上来,“左姑娘,没事吧?”
“没……”小小无奈至极地回答。
婢女相视而笑,随即开始收拾起来。
小小见那两人要动她的衣物,便开口道:“不用……咳……我自己……”
她还没说完,婢女已经捧起了那叠衣物。而那一刻,一大堆东西哗啦啦地从衣物里落了出来。
那两名婢女愣愣地看着掉出来的东西:廉家特制骨牒、英雄堡天英令、太平城神武令、神农世家赤炎令、戚氏短剑“胐”、淬雪银芒数枚……
片刻的静默之后,两名婢女震惊地看着小小。
小小尴尬地笑笑,怯怯道:“两位姐姐,能不能帮我加点热水?”
两名婢女点头如捣葱,然后飞也似地冲了出去,小小只听见远远的一声惊呼:
“啊!!!她原来是‘三弦女侠’啊啊啊啊啊!!!”
小小嘴角抽动。三……三弦女侠???什么东西???
一盏茶之后,小小便领略到了所谓“三弦女侠”的神力。只见原本的两名婢女带着一众姐妹回来,不说加热水了,香花按摩美酒水果,全部招呼了上来。小小受宠若惊,缩在澡盆里,手足无措。而那些婢女则个个面带憧憬,先前的冷淡、讥嘲早已荡然无存。不时有婢女温声软语,向小小询问当时在英雄堡勇斗歹人,救众人于危难的细节。
七手八脚地洗完澡,她刚换上衣服,婢女们又争先恐后地抢着帮她梳头。一时间,这小小的客房里,闹成一团。
小小很无语,小小很无奈。她终于明白了……误会如果一开始不解释,那以后就别想解释了……
她正感叹,却听有人敲门。
婢女略有些不悦地开了门,随即,带着笑意道:“少爷。我们正替少夫人梳头呢,你站外头等一下吧。”
“好。”廉钊的声音,温和谦逊。
小小更加肯定,廉家的确是门风豪放了。那种婢女跟少爷说话的态度,闻所未闻啊……不过,先前不是还称“左姑娘”的么?现在竟然变成了“少夫人”???!!!
好不容易折腾完,小小立马起身,迅速开门,逃离客房。
廉钊就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微微一笑。
小小愣住了。廉钊换下了布衣,着了居家的衣服。廉家重武,那身墨绿衣衫束腰窄袖,想必是为了方便骑射。他的头发仔细地束起,佩上了青玉戚壁。那身装束,让小小的脑海里闪过了诸如翩翩公子、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等等的词来。只是平时她吹牛拍马,胡诌起来都不用腹稿,此刻却偏偏呆呆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廉钊看了看他,笑道:“衣服的袖子有些长呢……”
小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婢女拿给她穿的。说是特意为她准备的。不过,她身材瘦小,这衣服还是稍稍大了点。
“还是要请人来量身定做才好。”廉钊看了看那群看热闹的婢女,道,“你们都不用干活么?”
婢女们嬉笑起来,道:“少爷啊,后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好,一定要带少夫人去看看哪!”
廉钊点了头,对小小道:“走吧,我带你四处看看。”
小小被侍女推搡着,跟上了廉钊的步伐。
小小看着廉钊的背影,安静地走着。廉钊却慢下了步子,待她走到自己的身旁,而后配合着她的步调跟她并肩而行。
“去看牡丹?”他开口,问道。
“啊?随便……”小小回答。
廉钊笑了笑,道:“那……我房间就在前面。”
小小猛地定住了步子,道:“我师父说,女孩子不能随便进男人的房间!”小小一脸严肃,正义凛然。
廉钊愣住了,睁大眼睛,看着她,无语了。
小小笑得狡黠,正想补上几句。忽听得一声柔腻婉转的“喵~”
猫?小小转身,就见背后不知何时蹲着一只三花玳瑁的猫儿。
廉钊笑了起来,走过去,抱起了那只猫,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猫儿慵懒地叫了一声,头蹭着他的颈窝,满意地咕噜着。
小小看着那一人一猫,笑了起来,“你的猫?”
“嗯。”廉钊轻抚着那只猫,道。
小小刚凑近,就见那只猫眯缝着眼睛,盯着她瞧。她伸手,轻轻摸了摸猫儿的头,猫儿闭上了眼睛,不作任何反抗。
“它是不是睡着了?”小小看着那猫一动不动的样子,问道。
廉钊的笑容里有一丝哀伤,“许是年纪大了罢……它睡得时间很长,平时也不怎么走动……”
小小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捏起猫儿的爪子,笑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廉钊微微皱眉,犹豫着,道:“……花花。”
“花花?”小小眨眨眼睛,随即,笑了出来。好吧,谁能料到这堂堂廉家的猫儿,会有这么个名字?
廉钊开口,“我那时候年纪小,取出来的名字是简单了点……”
“哪里哪里,大少爷起的这个名字真是振聋发聩,过耳不忘!”小小拍手,忍笑道。
“没这么好笑吧?”廉钊看着她,不满道。
小小又笑了出来,“花花啊……”
“……”廉钊无语了。
这时,就听一个沉静的男声响起,“廉钊?”
廉钊抬眸,笑道:“姑丈。”
小小回头,就见一个四十上下的男子缓步而来。小小突然觉得全身都冰凉了。那男子的眼睛上有着狰狞的疤痕,看那行动举止,分明是双目失明。
她清楚地记得,廉钊说过这样的话:……十七年前,鬼师曾闯入廉家。那时,为了阻止他,死伤甚多。我姑丈也因此瞎了双眼……
廉钊与那男子寒暄几句,便开口向小小介绍道:“小小,这位是我姑丈。”
那男子含笑,道:“朱宸彦,左姑娘,幸会。”
小小说不出话里,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双眼。疤痕从右至左,横贯双目。下手伤他的人,显然没有丝毫留手。而那个人,会是她的师父?
“左姑娘?”朱宸彦听她沉默,又问了一句。
小小不自觉地退了几步,“呃……幸会……”
朱宸彦微微一笑,道:“我不打搅你们了。”
他说完,迈步离开。
小小目送他离开。他的步伐很慢,每走一段路,就会伸手轻触一下墙壁。
“小小,怎么了?”廉钊见她看得出神,有些不解。
小小回头,道:“啊?没什么……你姑丈的眼睛……”
廉钊的神色一凛,沉默了一会儿,道:“旧伤,现在也没什么大碍了……”
那一刻,小小又想起他说过的另一句话:……虽然当时我还年幼,也没什么印象,但这笔账,始终是要向‘鬼师’讨回来的……
她无法形容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只是,胸口渐渐压抑起来。
“对了……”廉钊换了话题,道,“小小,你喜欢吃什么?”
“啊?”小小道,“我什么都吃的。”
廉钊的表情有些困扰,“总有特别喜爱的吧?”
小小想了想,“鸡蛋。”
“鸡蛋?”廉钊笑了起来,“好。”
小小笑得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
晚些时候,廉府开饭。饭桌上赫然有一道炒鸡蛋。左右是清蒸鲥鱼、滑炒虾仁、东坡肉、酒蒸鸡……,这盘炒鸡蛋摆在桌上,怎么看怎么格格不入。小小站在桌前,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左姑娘,坐。”廉益坐在主位,笑道。
小小笑了笑,有些僵硬地坐下。
廉夫人就坐在小小身边,见她神情僵硬,笑着开口道:“也不知这些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钊儿这孩子,也不问问清楚,单说是鸡蛋。这鸡蛋的做法何止千百?厨房的大师傅都没辙了……”
廉钊有些尴尬地抱怨,“孩儿又没做过菜,哪知道这些……”
廉夫人听罢,摇了摇头,“小小,你就先将就着……”
“哈,嫂嫂,你这是让小小将就这炒鸡蛋,还是将就钊儿?”廉盈笑了起来。
廉夫人微惊,道:“自然是炒鸡蛋!”
“哦……”廉盈应道,但声音里分明带着十曲九转的深意。
那一刻,两旁随侍的婢女都笑了起来。
廉益轻咳了几声,道:“大家都饿了,动筷吧。”
嬉笑顿止,众人纷纷举筷,开始吃饭。
小小静坐着,看着这一桌的人。廉夫人皱了眉头,小声地跟廉益抱怨。廉益无奈,轻声提醒身旁廉盈。廉盈却是一脸的充耳不闻,自顾自吃菜。坐在廉盈左侧的朱宸彦带着浅笑,不置可否。朱宸彦的左边,廉钊的神情里依然有些许不满,他身旁的廉钰正含笑安慰。
“小小,怎么不吃?”廉钊见她不动筷,开口道。
小小回过神来,抓起筷子,“我正在想先吃哪道菜!”她看了看饭桌,随即把筷子伸向了那盘炒鸡蛋。
突然,全桌静默了下来。
小小的手僵住了,大惑不解。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向了自己的手。她手中的筷子交叉,食指微微翘起。她曾被许多人训过,说这样握筷子,毫无规矩,不雅至极。小小无奈,只好学着别人的样子拿筷子。没想到,今天一个不小心,竟然露了本相?
她怯怯抬头,看了看众人。
“大哥,你看……”廉钰突然开口,认真道,“这样握筷子的,并不止我一个。”
小小愣住了,转头看着廉钊。
廉钊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
“呵呵,当然不止你一个啦。”廉盈开口,“你大哥小时候啊,也是这么拿筷子的。”她转头,看着廉益,“还有大哥你……其实……”
“咳咳!”廉益不满地打断,“管那些繁文缛节做什么。想当年戍守边防,手抓还不是一样吃饭?”
廉盈叹口气,“又开始想当年了?……啧,这虾仁不错,不吃就凉了!”
“是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廉夫人举筷,附和道。
“盈儿,别光吃荤腥……”朱宸彦开口,道。
“哎?你又看不见,哪知道我光吃荤腥?”廉盈不满。
朱宸彦道,“不用看。用猜的就知道了。”
“你……”廉盈微怒,猛地挟起一块大肉放进朱宸彦的碗里,“那你也别光吃素,男人就该多吃点肉!”
饭桌上立刻热闹了起来,再也无人理会小小的握筷。
小小笑了,挟起一筷炒鸡蛋,放进了嘴里。那种香软适口的味道,让她不自觉地微笑。只是心里,却愈发地忐忑起来。
小小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某天吃晚饭的时候,师父看着她,叹了好几口气。
于是,她端着饭碗,不满地说道:师父,就算我做的饭菜不好吃,您也不用这样叹气吧?
师父笑着挟起一口菜送入口中,道:不是你的饭菜难吃,是师父突然想起,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听到那句话,小小本来要挟豆腐的筷子戳在了桌面上,她瞪大眼睛,道:啥?嫁人?
师父认真地点头:是啊。女大当嫁,难不成你还想一辈子粘着师父?
小小一口咬住筷子,道:不行么?
师父摇头,笑道:等你遇上自己心仪的男子,就会觉得刚才的话傻气十足。
小小仰头,叹道:师父啊,您珠玉在前,我怕找不到比您更好的男子啊……
师父不假思索,一筷子敲上了她的脑袋,道:胆子真大,敢开你师父我的玩笑!找打!
小小捂头,哀怨。
师父叹口气,道:女大不中留,总有一天,你会遇上自己倾心喜爱的男子,到时候,师父还不知道被排在什么位置哩。
小小眨巴着眼睛,问道:倾心喜爱,是怎么个喜爱法?
师父摸额叹气。但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略有些苍凉。他笑着抬头,道:如果有一天,师父伤了他,你为此怨我恨我,那便是了。
小小万般不解,道:您干嘛好端端地要伤人咧?
师父皱眉,道:我不是打个比方么?
小小也皱眉,道:那您也打个实际点的么!
师父无语,半晌之后,愤然道:不说了,吃饭!
那时,小小拌嘴得胜,心中窃喜了很久。而现在,感觉却全然不同。她端着饭碗,难以下咽。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的会有埋怨师父的一天。为什么当初他要闯神箭廉家,为什么他要弄瞎朱宸彦的眼睛,为什么……她偏偏是“鬼师”的弟子……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廉钊一眼,他察觉到她的目光,浅浅微笑,顺势举筷,替她挟菜。而此举,引来廉盈好一阵揶揄。
小小低了头,突然觉得心酸。她本是为了彻底死心而来,却为什么愈发不能死心了呢?她是鬼师“韩卿”的弟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若是廉家知道这个事实,还会这般温柔地对她么?她做得到么?一辈子骗下去?
在那一刻,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食之无味……也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没有做骗子的天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