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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画 逆旅(26)

对于陆恒的死,大家没有急于报官,而是先检查了陆恒的包裹。

当初奚盛楠的包裹里就有瑕玉的首饰,很难说陆恒的包裹里会发现什么。

包裹里大多是些日常用品,唯有一个奇怪的掌心大的乌木盒子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秦赐用布巾垫着,打开了这个奇怪的乌木盒,里面放着一些小药丸似的东西,秦赐轻轻嗅了嗅:“应该是润喉糖之类的。”

“也就是说,陆恒的包裹里并没有什么秘密?”曹友宁的眼神中闪烁着恐慌,这是他在这个世界经历的第二次死亡事件,而且两次死去的都是和自己非常亲密的朋友。

“看这盒子的外观像是个药盒,在我包裹的医药箱里也有两个类似的盒子,”秦赐说着将这个乌木盒子在耳边晃了晃,“听起来没什么异样,但我总觉得我的药盒容量更大,虽然它们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大。”

牧怿然将乌木盒子拿过来,仔细观察盒子的侧面和底部,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小抽屉,将里面的机簧打开,这个小抽屉就能拉出来。

“这也太神秘了,我怀疑陆恒都打不开这个小抽屉……”曹友宁的话还未说完,就目瞪口呆地看着牧怿然将抽屉里的一张叠着的纸取了出来。

“是不是那张药方?”牧怿然将那张纸给秦赐看。

秦赐想要点头确定,但为了稳妥还是将那本医书拿过来,将这张纸放在被撕掉的那一页,撕纸的痕迹重合得严丝合缝。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万没想到“毒香”的配方居然被陆恒偷偷撕掉并藏了起来。

秦赐又闻了闻药盒里那个小抽屉里面的气味,表情一沉,眼睛看向杜灵雨:“小杜,你闻着这个气味是否……”

杜灵雨艰难地点了点头:“就是那个气味,奚姐死的时候身上就有那个气味,现在陆恒的遗体……也有这个气味,这个抽屉里的味道更重,但因为放在了乌木盒子里,所以味道被乌木的香气巧妙隔绝开,很难被闻出来。——就好像当初那毒药被下在辣酱里,味道也被辣酱的浓烈味道隔绝开了一样。”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陆恒会私藏这些毒药,我不相信陆恒会吃这些毒药自杀,更不相信陆恒会给奚姐下毒!奚姐可以说是对陆恒最重要的人。”麦芃断断续续说着这些话。

“麦芃,你脸色很不好看。”杜灵雨有些担忧。

“我就是头特别疼,从醒来就是这样了,”麦芃抓了抓凌乱的头发,“我还是不信,陆恒会瞒着咱们藏毒!也许这一切是咱们看不到的一个人干的,最后咱们都会被这个人毒死。”

“不,毒药大概一共就这么多,”秦赐回答了麦芃的话,此时,他正将目光从那张配方慢慢移到麦芃的脸上,“我昨天就已经清点过我们所有的香料货品,这些货品和我们的货品总量与出货单相对比少了一部分,而少的这几样香料,恰恰是这种毒香的配方用料。”

“你的意思是……”

“毒药的配方无需过多,我们少的那一部分配料,如果集合在一起,也就顶多装满药盒这一小抽屉吧。”秦赐望着众人,“也就是说,抽屉里是全部的毒药,毒死奚盛楠的辣酱里,放了一小部分,而陆恒昨晚吃掉了剩下的一大部分。”

罗勏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状况弄得摸不清头脑:“这些毒药是不是另一个人配的,然后这个人用这些毒药杀死了陆恒和奚盛楠。”

“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一次杀掉这两个人,而要分成两次?”说话的是卫东,“如果一次毒死两个人,成功率更大吧。”

朱浩文:“而且还有个前提,这个假想中的凶手需要掌握我们所有人的习惯,最起码了解我们每个人的口味,才会精准地让奚盛楠吃辣酱中毒身亡,并且这个人有能力让陆恒在深夜里独自坐在桌边,平静地饮下这些毒药。”

听到“饮下”这两个字,杜灵雨才发现陆恒遗体趴着的木桌旁有一个水杯,那就是大家惯常用的水杯,只是按照上面的花纹简单分配了各自的主人。

屋门轻轻被推开了,一阵明亮的暖光照进了房间,点灯人探进头来:“各位客官,有需要帮忙的吗?”

牧怿然望着点灯人:“我们这里有死者需要安葬。”

“好,我去叫人帮忙。”点灯人说完这话就礼貌离开了。

现在是点灯时分,也就是牧怿然当初假设的零点,此时到处都充满了明亮的暖光,仿佛有个熬鸡汤的人对你悄悄说:今天又是崭新的一天啊。

杜灵雨蹙着眉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又闻了闻自己的手腕,眼睛望着门外明亮的走廊,有一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她下意识地在人群里寻找柯寻的影子,莫名其妙,这个人给她的安全感最大。

柯寻似乎在和麦芃说着什么,似乎是关于“扶棺”之类的话题。

“柯寻。”杜灵雨叫了人群里的柯寻一声。

柯寻抬起眼来,在杜灵雨的眼中,仿佛有光在他的脸上。

杜灵雨说:“我有一些想法,也不知有没有用。”

柯寻高高的个子从众人里走出来:“小杜,你想到什么了?”

杜灵雨走出屋门,加快几步去看左侧的那一段走廊,以及走廊尽头的楼梯:“我刚才又产生幻觉了,陆恒死了,也是这样趴在桌上死去的,当时的屋子里只有我和奚姐两个人,我当时很害怕,就跑着冲出了房间,沿着左边的走廊跑下了楼梯……我似乎是要去跟什么人求证一些东西。”

柯寻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杜灵雨的幻觉格外奇异:“你好像是对另外一条时间线的事情有记忆,只是这些记忆时隐时现。”

“你是说,我刚才的幻觉来自另一条时间线?”杜灵雨支着脑袋从走廊栏杆去看下面的那一段楼梯,“我当时要见的好像是一个女人,但后面的记忆完全模糊了……抱歉,我只能想起这么多,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如果我记得没错,每次你发生幻觉都是在刚刚点灯之后。”柯寻的目光看向走廊墙壁上的那些竖线,7条线都未变,依然深刻而决绝,“又或许,是死亡事件激起了你记忆深层的某些点,仔细想想,每次的死亡事件都是在大家醒来之后发现的——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们其他人不会产生你那样的幻觉?你在现实的世界里,是不是就有些通灵的体质?”

“这个问题邵陵也问过我,”杜灵雨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紧张的情绪中走出来,此时她背靠墙壁站着,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可惜我在现实世界里很普通,可以说完全绝缘于那些神神怪怪的事。”

“你刚才说到的幻觉里有陆恒死去的情景,旁边还有奚盛楠,这让我想起了昨晚那张照片,”柯寻仔细回想着牧怿然对于昨晚那些照片的解释,“就是那张照片,拍到了16小时之后的事,怿然推测大概是18:30,当时有一个男人独自坐在床上,而奚盛楠就躺在不远处。”

“你的意思是说,那个男人就是陆恒吗?”杜灵雨仔细回忆着那张照片的内容,“当时奚姐的位置已经在照片的最下边,如果我也在照片上的话,那照片的角度是拍不到我的。”

杜灵雨居然冷静地说出了这个大胆推测,令柯寻不觉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生刮目相看。

“假如真是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房间里只剩了我们三人,当时是夜里,其他人没有理由在外面的……”杜灵雨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此时双眼突然定定地看了看柯寻:“不知道为什么,柯寻,在所有的成员里,我对你最信任,甚至超越了我那些多年的摄影圈老伙伴。”

柯寻从杜灵雨的眼光中看到了十足的真诚,还有一丝丝……类似悔恨的东西。

“尤其是看到这7条划线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格外强烈,”杜灵雨继续说着,“莫名其妙我就觉得你的决定是正确的,而且是摧枯拉朽式的一往直前,绝没有一丝妥协与犹疑。”

杜灵雨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些奇奇怪怪的感悟,而且还面对着你把这些感悟说了出来,好像这些话是早就想对你说的,但又像是永远都没机会说出来的。”

柯寻从杜灵雨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线索,但她后来的这些莫名感性的语言,又让自己辨不清方向了,柯寻慢慢走近杜灵雨,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会儿去给陆恒送葬,你还有没有勇气去那个窗边?”

杜灵雨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一定会去的,虽然想想有些怕,但我更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怕在那里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东西,但我想那应该会更接近真相。”

“好,”柯寻面对勇敢的杜灵雨,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我们都会陪着你。”

“就是这句话!”杜灵雨突然失神地叫了一声,“我记得你说过同样的话:我们都会陪着你!我们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走出这一步,虽然这一步可能是倒退,但这倒退的一步,是为了更长远地前行!虽然这一步倒退,可能就是万丈深渊,但换来的却是永恒的光明!”

杜灵雨一字一句说着这些话,眼中似有泪光在闪。

柯寻瞠目结舌地愣了半天:“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打死我也说不出这些话来……”柯寻挠了挠头又问:“你确定说这话的不是邵陵……”

“就是你说的!我当时在哭,很多人都在哭。”杜灵雨再次忍不住泪目,“后面的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但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个逃兵……”

或许是刚才杜灵雨的声音有些高,一些同伴纷纷来到了门前,连牧怿然都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画了大大小小的圆圈,每个圆圈都被各种角度的分割线划分。

牧怿然望着柯寻:“时间线也许始终只有一条,但被分段式地错位利用了,或许本就没有什么逆行和顺行之分,就像我们在公路上开车,面对另一车道行驶的车辆时,因为方向的不同,总会认为对方在逆行。”

柯寻:“你们今天能不能说点儿让我听得懂的……”

麦芃:“我也想提出同样的请求……”

牧怿然对麦芃说:“根据你现在感冒的程度,我认为你的感冒很快就会彻底痊愈了,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如果这件事真的实现了,那么也算变相求证了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