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太霸道了。牡丹有什么错?芍药又有什么错?要罚你罚我,何必要……”
听到了朱孝廉的声音,却看不到他在哪里。
“选吧?两个只能保一个,你想谁活?”姑姑冷笑,挥仗指向我们,顿时烈火熊熊,我强运心诀也快抵挡不住。
“姑姑!”朱孝廉的声音痛苦万状,的确,要他怎么选?把人命放在心的天平上,衡量出一个轻重吗?
选我?牡丹便香魂绽于骨髓,从此夜夜梦魇辗转,他的爱情,要靠牺牲别人的性命来保存。他连一只龟都舍不得葬送,他的善良,从不会把生命按高低贵贱来衡量,这正是我所爱他的地方!
选牡丹?解脱一个好女孩出苦难,却从此在她心上烙上疤,便是他与我火中交融自此不离分,生死皆无恨。却要如何让从不说谎真诚至此的姑娘去遗忘这哀伤?他愿与我共死,牡丹却未因此而得生。
这一刻,我竟是如此可以体会他的心!
果然,我听到他撕扯痛楚的声音:“生命皆是可贵,无有轻重贵贱之心。我心向芍药,愿与她共死。但牡丹要如何解脱?我又岂能因救芍药,去葬送别的生命?爱不该建立在恨上,你若恼我乱了这里的章法,杀我最容易,放了她们!”
牡丹紧紧抓着我,泣不成声。
我暗暗捻动心诀,拼命抵挡,强撑着元神道:“牡丹,别放弃。一有机会,我们就冲出去!”
“不行,这是移影之术。除非有人以身……”
正说着,突然我见到一抺金光。一闪之间,竟有一双翼灼烧着探了下来,金甲羽!他强行用身体劈开灵诀,烈火顿时纷纷脱身而去,向着他打开的出口飞速的缠烧,我大叫着:“你疯了,快快离开!”
“姑姑的焕日神通已经破九重,想保住这里,就抢金……”金甲羽的身体已经开始融化,他把自己堵在出口,身体弯拱以翼相撑,有如一道桥!
牡丹一把抓住我:“来不及了,快走!”她说话之间,已经闪动念力,瞬移之术顿时开启。
我眼中泛起一片通红,心碎成千万块,疼得我无法呼吸。这个一直陪我练招,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后却消融在这片烈火之中,他给了我一个梦,成全了我心中的愿,却就此消亡在烈火之中!
姑姑,为什么要如此的执著,你究竟是有何等的憎怒,要用这种方法来平息?
一念是天堂,在这天堂之内,狱火从不曾熄灭过。因你仍有一念,是在地狱!
牡丹刚一松开我,我浑身欲爆的力量,极欲舒缓的疼痛,直将我送上半空。
冲飞于空的刹那,看到飞旋的刑天,火球乱弹,道场上百余名姐妹一个一个的倒下。姑姑仗舞如轮,令刑天兽暴虐非常。我已经看不清朱孝廉在哪里,亦也顾不得再看,眼中惟有姑姑,她身后那有如太阳一般的光圈。
强大吗?那就拼了吧!
我双掌相合,怒气顶得我元神欲爆,杀心顿起。剑由心生,五气连诀催出剑气百千,乱飞于空,杀杀杀!
血花乱溅,腥浓的味道充盈了鼻腔,刑天兽接二连三的扑倒在地,剑诀由心引,飞去来转,带出无数血泡。当怒火滔天,剑气也至最强。
在剑旋的光影之下,我疾冲向姑姑。一向对她臣服,因惧她,敬她,也爱她。但我们越是低姿态,她的执愿就越是强烈。
怎么能要求我们跟她一模一样?她爱的就爱,她恨的一道恨?不可能不可能,我当初也学姐妹们的笑,没有经历,同样做不到!
手中的剑与她的仗猛烈的碰撞,我的身体飞在半空,她挥仗而挡。她那霜色的眸终带出了由衷的笑,亦含着惊,挟着怒:“芍药,你也跟我一样!”
“不一样。”挥掌挟风,向后疾疾荡去,接着又是一记挥剑。仍让她挡住,我眼前晃动的影子都带了红色,声音却是连我自己都诧异的冷静:“我不会因得不到,而变得如此卑微!”
她怒,掌心与我交震。疼痛已经感觉不到,此时念力逼出强悍的力量,咆哮着急欲冲出我的身体,就要跟她斗!
“你说谁卑微?你们都是靠我才能活!”她臂手如蛇,拧住我的腕子欲将我扯成两半。我岂能容她,力量在我身体里走的何其酣畅,那是盛怒也是恸痛到了极致,弯腰反腿弹去,狠狠踢到她的身上。哪怕拼个两败俱伤,哪怕死在她的手上,也不想再在她的执愿之下,作个傀儡。
我们撞击又飞离,她的速度又急又快。不过我也不差,捻诀之势快如游龙,剑光急飞,好生的酣畅。又是一记掌掌相撞,我说:“靠你才能活,也拜你所赐生不如死!”
飞速的旋转,尘舞如镖,指尖飞弹火弹激射。所有林木都让调转而来,飞剑如雨,我猛然推掌,全部送向姑姑,身周五气翻飞,杀得刑天不得近身。
“想不到你有这种修为,倒是我小看你了。”
“壁中之境,并非桃源。美景美色,才是杀人迷阵。而我们都是你的凶器,所谓花仙,全是妖孽。”我不回应她的话,挥臂向天,捻诀随心:“沙舞尘暴,乱流冰霜,剑走十锋阵,火雨漫扬,木网结龙,五气连诀!”
既然想斗,那便斗吧。绝不再让你的执愿,蔓延!
随着我的大吼,四股暖流飞而入体。一如当初在七重天,她们合力继我,由我摄魂刑天!
半空之中,华光阵阵。未倒下的姐妹们,皆合力向我。我的身体暖流无限,力量源源不绝!
姑姑,你看吧,在这片你认为是最好的地方,却不曾得到一个人的支持。最忠诚于你的人,也一样要用性命告诉你,过于的执著,是无法开出真正绚烂的花朵的。
天空开始下流火,残阳如血。而我眼前,也是一片血光。力量勃张到了最强,让姑姑的招术在我眼中,也变的并非那般势不可挡。
我飞速的旋转,调力,挥招。
她的冰霜我可以融化,她的烈火我可以冻结,她的每一招,我都可以抢在她的前面。她的步伐凌乱,便连眼神都不再倨傲。我要一点点打碎她的执愿,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不再挣扎在自己的魔障之中。
寻到了破绽,我飞速的旋向她的身边,向着她肋下三分狠狠的击了一掌。如擎天倾塌,我清楚得听到自己手骨的断裂之声。与之同时,她被我击飞了出去。
姑姑的身体重重的砸向墙复再狠狠的跌下阶,金仗被远远的震飞了出去,她的表情,错愕又愤恨。
我一步一步的逼近她,疼痛也在将我煎熬,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有绵暖的力量消然而至,睨眼见到翠竹指尖在动。向着我的右手,我微微的笑。看着跌坐在地上发呆的姑姑,她的眼中带出了迷茫和痛楚。
“你输了。”我看着道场,四分五裂,竹林已经倾倒万千。我转向姑姑,有个东西塞过来,我回眼一看。是朱孝廉,正拿了金仗给我。他浑身已经狼狈不堪,估计是借助翠竹的帮助,也进行了一场狠斗。孱弱的书生,也有武勇之时。
“你没事吧?”他关切看着我,我摇摇头。接过金仗走向姑姑,他拦在我前面,又是那傻气的举动:“小心点。”
姑姑看看我,复看看他。突然尖叫起来,歇厮底里:“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养育你们难道是错了吗?”
“没有。”我摇头,“你为什么要利用万花林来杀人?”握着手中的权杖,踏向姑姑的秘密。不打败她,她永远不会放开。不让她输,她就不能解脱!
论实力,我自然远远不及姑姑。但倒下的是她!
她是孤身一人,而我,有朋友!
我再次问她:“为什么?”
姑姑盯着我,眼中的迷茫渐又成了清冷,但那抺哀伤却清楚的自眼底呈现。看得我心痛!
她慢慢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走向我。
朱孝廉执著的拦在我的身前,她看着我们:“为什么?既然你这样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这世间的男人,总是会变的,不管此时表现的多么的专一,总有一天,这份专一也会成笑话……”
她的目光投向更远的未明的地方,我知道,她终于愿意再度去看自己的过往。
那是由姑姑的念力呈现出来的图画,悬在半空形成一道光幕。恍惚之间,我仿佛魂魄难定,游游荡荡竟似入了境。
竹林,桃花坞,远处的山峦之上的积雪……绿竹青翠欲滴,天空湛蓝如洗。这景色我何其的熟悉,分明是我从未离开过的万花林!
竹林的尽头,仍是那片山谷,瀑布飞流,宛如玉带。我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拈指唤剑如流光,身舞袂飞若虹霓,白色衣衫随风起,舞成一团雪!我像是与空气化为了一体,默默看着这一切,如此的清晰。
一只小雀飞的太低,被吸进剑阵挣扎不出。剑光凌逼至,雀鸣啾啾而哀,那团雪白倏然而止,剑影随之消散无踪。纤细婀娜的婷婷而立,舒展着手臂,手掌间托着那只小小的雀儿。挽着简单的花髻,余发如飞瀑垂于身后。
她慢慢的转过身来,五官娇艳,表情一如的清冷。那是姑姑!
素面无妆的她,有着此时所没有的天真,并非是容颜有多少差异,重点在于她的眼神。看着小雀儿的她,眼中带着柔软的温情。
“刚离巢吗?这里很危险。”她收回手臂,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掌中的小鸟。指尖带出碧意,回春引脉令它重新振奋,展开了那双小小的翅膀!
她眼中带出点点笑,手臂轻托助它飞翔。它啾啾叫着围着她转了两圈,投于林中不见!
“江离!”远处传来呼唤,随着声音,奔来一个红衣的女子。
原来姑姑的名字,叫做江离。
“你不走吗?”红衣的女子有如热烈的火焰,一双大眼格外的清亮。
江离摇摇头说:“我要在林中修五气连诀,况且雪妖尚未除。临冬之时,他又要掀起暴雪成灾,我们若都走了,谁来保护万花林?”
红衣女子说:“师父飞升之前,曾对我们说,避世潜修固然气灵体清,但不知红尘世俗,难悟通明界。这万花林里,精怪多生此消彼长,弱肉强食也是自然之律,你又能护那些弱小到几时?师父一直说你灵力最佳,悟性也强。证道飞升不也是你的心愿吗?难道你要被这里的花精树怪拖累一辈子不成?”
江离说:“弱肉强食是自然之律,这些我当然不会过于干涉。但雪妖性戾,以涂炭生灵为乐绝不能容。它一日不被我净化,我一日不离开万花林。这也是我的修仙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