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梵恋爱了, 陈今安是他身边朋友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是如何与周屿在一起的,其中的过程陈今安不得而知,也不想追问。
她只知道, 就算到了大学,没了老师和家长的约束,能名正言顺站在言梵身边的那个人, 也不会是她。
那天从大礼堂回来,陈今安低沉了一路, 部门好友的聊天她一句话也没接。
大家看出她情绪不对, 不敢多问, 贴心的将她送到宿舍楼下, 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回到宿舍,里面灯黑着,贝蕊和何萍萍都不在。陈今安以为没人了,将包往桌上一丢, 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没想到这时, 祁柚的床铺传来动静。
她拉开紧闭的床帘,从里面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手里端着一罐青岛啤酒,模样微醉。
“今安。今安, 你怎么了?”祁柚晃晃悠悠从床上下来。
陈今安满脸泪水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喝什么酒啊?”
“这不是重点!”祁柚大手一挥,搬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你现在只需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哪个王八羔子欺负你了!”
陈今安眼睫一垂, 伤心的情绪又溢了上来。
她抹了把眼泪,抢过祁柚手上的半罐啤酒,一边喝, 一边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祁柚听完,猛拍桌子,“好他个言梵!亏我之前还觉得他这人不错,你俩肯定有戏,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渣男!通通都是死渣男!”
“其实他算不上渣男,他只是……不喜欢我而已。”陈今安摇了摇头,深呼吸,收拾好情绪,又问:“不说我了,你又怎么了?干嘛一个人躲在寝室喝闷酒啊?”
“呵!别提了!”祁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身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听啤酒,灌了一口,“就蔺柯,我俩没戏了!”
“没戏了?”陈今安惊讶,“上周末他不是还约你出去看电影来着?你对他不是也有点好感?”
“狗屁!他昨天和曾雪碧在一起了!曾雪碧你知道吧!就是到处传我被有钱老头包养的矮胖圆!她昨天把这话告诉蔺柯了,关键是蔺柯他信了!他居然信了!然后曾雪碧顺便告了个白,蔺柯觉得她家世比我好就和她在一起了!”
“啊——”陈今安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居然和她在一起??蔺柯好歹有系院才子的名号吧?而曾雪碧要身材没什么,要长相没长相,除了有个暴发户爹她有什么?他图什么?”
“图和她在一起能少奋斗20年呗!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难过,我和他本也就没发展到那一步,我就是气不过,这狗男人都瞎了眼的嘛!”
陈今安已经有醉意上头了,重重放下酒瓶,站起来冲着天花板嘶吼:“就是!瞎了眼的吗!系花了不起吗!老娘哪里差了!老娘还喜欢了他三年呢!”
“要我说啊,你就是死脑筋,扎进死胡同里不知道拐外!”祁柚扶着陈今安的胳膊站起来,搂住她的肩膀,“要我说,男人都是狗屎,从今以后,咱俩姐妹独美!让他们狗男人高攀不起!”
“对!高攀不起!”陈今安举起酒高呼。
那天之后,陈今安刻意疏远了言梵,同时也拒绝听到和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全身心投入到学业,系里和专业相关的大大小小的比赛她参加了个遍,有几次还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得到了系院主任和老师的赞赏。
这期间,言梵也曾主动找过她几次,或是约她一起出来吃饭,或是邀她一起郊游,通通被陈今安以“学业很忙”为由给拒绝了。
她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面对不了,便只能回避。
言梵起初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得她生气,好几次想找她聊聊,可陈今安都没给他这个机会。久而久之,言梵也失了耐心,不明白她在闹哪门子脾气,也就撒手不管由得她去了。
天气转暖的时候,陈今安从贝蕊那里得知,言梵和周屿分手了。至于因为什么闹掰的,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周屿为此大哭了一场,一整周都没去上课,而言梵那儿也是问不到一点儿消息。
陈今安听她喋喋不休八卦了整整十分钟,心情始终古井无波,若真说有什么想法,大概只是觉得可悲吧——为这世间所有的爱而不得而感到可悲。
两人关系好转发生在大一那年暑假。
那时高中同学脑壳终于考试了父母满意的大学,家里大摆升学宴,邀请了许多亲戚朋友参加。
作为高中同班同学,陈今安和言梵理所当然入座在同一桌。席上还有其他关系不错的同学,为防大家看出端倪,言梵主动打破了僵局,不仅挨着陈今安入座,席上还像个没事人一样腆着脸和她讲话。
其实,陈今安也并没有做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毕竟他们做不成情人,三年同桌的情分还是在的。
她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僵,所以言梵抛话题给她的时候,她也识趣地接了,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那之后,她与言梵恢复了联系,也一起出去吃过几次饭,但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一层,若即若离的。
真正让两人关系得以修复的,是大二上学期的“开水壶事件”。
同样也是周末,祁柚回家了,贝蕊出去兼职了,寝室里只剩下埋头学习的何萍萍和抱着电脑追剧的陈今安。
原本两人互不打扰相安无事,没料到何萍萍搁在墙角的老式开水瓶毫无征兆地炸了。
那里面正好打满了刚开的水,陈今安又坐在最靠近它的位置,开水瓶炸裂在她脚边,她的右脚脚背被热水烫得血红,很快鼓起了水泡。
“啊——好疼!”
陈今安疼得在地上打滚,何萍萍从床上下来,看到满地的狼藉不禁心惊肉跳。
她扶起陈今安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它会突然炸开。”
陈今安疼得脸色苍白,也说不出什么原谅的话,当务之急是要去医务室急救,不然她这只脚就要废了。
陈今安受伤无法走路,何萍萍出于愧疚提出主动背她去医务室。但她毕竟是个瘦弱的女孩子,只走了一段路就支撑不住了,隔壁寝室又没人,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正当何萍萍急得快哭出来的时候,言梵突然打来了电话。
他本是想约陈今安下午去看球赛的,他们系和建筑系打,他是主将。但听到电话里陈今安受了伤,他根本忘了提这事,只问了句“你们在哪儿”便匆匆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女生宿舍的宿管阿姨正在楼下打毛衣,突然看见一个男生慌慌张张从门口闯了进来。
阿姨扯着嗓子要去拦他:“哪个系的!男生不好进女生宿舍的!我报上去你是要记处分的!”
言梵头也没回,大步跨上楼梯。一分钟后,他又从楼上下来,怀里横抱着一个姑娘,一脸紧张地护着她出了门。
没多久,后面又下来一个。何萍萍路过时草草解释了几句,宿管阿姨才知道是有人受伤了,他是来送人家去医务室的。
“这小伙子也太心急了,女朋友受伤,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往上冲。唉!还是年轻啊!”宿管阿姨拿起毛线针喃喃自语。
到了医务室,医生替陈今安处理了伤口,又开了一消炎的药。
她这次被烫的很严重,右脚可能好几天无法走路,也不能碰水。何萍萍愧疚地直掉眼泪,那个旧开水瓶是开学的时候她妈妈特意从乡下带过来的,说是帝都物价高,能省则省,可谁知道它会突然爆炸呢。
陈今安没有怪她的意思,但脚被烫伤了的确受罪,不能走路连上课也没法去了。
言梵说:“你就别惦记上课的事了,笔记什么的找同学借借!特殊情况,老师肯定会理解的!”
陈今安只得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何萍萍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每天都主动帮陈今安带饭,替她问别的同学借课堂笔记。
而言梵也每天准时出现在她们宿舍楼下,送她去医务室换药,久而久之和宿管阿姨都混熟了。
陈今安走路不便,一路都是言梵抱着她去的医务室。这一亲昵的姿态引得不少同学侧目,陈今安面子薄,说自己其实可以走了,但言梵不答应,又改抱为背。
一周之后,陈今安伤愈,两人的关系经过修修补补,又恢复了往日的亲近,一起约饭、玩笑打闹,也能够在彼此需要的时候交心畅聊。
但两人都明白,彼此心里都有一个不能被提及的禁区,关于情感之事,他们闭口不谈。
经历过“开水壶爆炸”一事,言梵身边的兄弟都以为他会和自己这位高中同桌在一起。毕竟为了她,言梵连球赛都没去,没了主将他们输给建筑系是必然,言梵也为此受到了练的责罚。
可就在大家等着他们好消息的时候,这两个人却突然没了声音,什么发展也没有。
再后来,言梵和一位大他三岁的研究生学姐在一起了。
和上次一样,陈今安又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他的情感状况。
这次,她没有哭也没有买醉,只是在漫长的沉默之后,很轻地“哦”了一句,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或许是男孩永远没有同年龄的女生成熟,也不会意识到所做的事有多么的幼稚和伤人。
陈今安对言梵的失望是无声的。她没有再次疏远言梵,也不能像周屿那样去找言梵大闹一场,因为她连一个可以“闹”的身份都没有。
言梵当她是朋友,她就只做朋友该做的事、管朋友该管的事,保持朋友的身份不越线。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也是唯一能与他继续相处下去的办法。
不久之后,如所有人预料的那般,言梵与研究生学姐也分手了。问起分手的原因,他都说是自己的问题。
后来的两年,他又交了两个女朋友,但没断感情都不得善终。
他身边的女生来来去去,只有陈今安这个红颜知己是恒定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南方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