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于光明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金色年华洗浴中心。令他吃惊的并不是陈超急着约他见面,而是后者在“人间蒸发”多日之后选在这种地方和他碰头。
而此刻他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更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超居然和一位绝代佳人一起,身穿浴袍待在这豪华包间里,仿佛一对度假的情侣。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于警官,我的搭档,”陈超站起身来作着介绍,“这位是夏小姐,著名模特儿,也是这家洗浴中心的股东。”
“于警官,久仰,欢迎您,”夏季微笑着说道,“陈队长,我该回去工作了。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谢谢你,夏小姐,”陈超说道,“哦,对了,那把钥匙还在你手上吗?”
“钥匙?应该还在吧,我可以找找看。”
说罢,夏季优雅地转过身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门。
于光明知道,自己这位古怪的领导兼搭档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但他的话音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嘲讽。
“头儿,你就在这种地方度假找乐子吗?”
“我马上跟你解释这一切,”陈超笑道,“不过我得打个电话。”
他拨通了一位熟人的号码,让对方来金色年华洗浴中心。
打完电话,陈超转身对于光明说:“坐吧,你去调查老田了吧,跟我说说你查到的情况。”
“我今天上午去了第一炼钢厂,”于光明一边坐到沙发上,一边说道,“和他一起工作过的人,要么早就退休了,要么已经过世了。我查到的那些东西,都写在调查记录上了。”
“是吗,不过我不一定有时间读调查记录。还是你给我讲讲吧,从头说起。”
房间里比外面温暖得多,于光明脱去了身上的外套,擦了擦额头的汗。陈超给他倒了一杯茶。
“谢谢头儿,”于光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老田是五十年代初进厂的,当时是个普通工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到处都是各种红卫兵和造反派组织。老田加入了一个叫‘红旗’的造反派组织,那个组织的成员来自全市各家工厂企业。凭借‘打倒走资派’的名义,老田一夜之间就成了个人物,打着‘镇压阶级敌人’的幌子到处迫害人。没过多久他又加入了毛泽东思想宣传队,进驻了音乐学院。从那时开始他更加飞扬跋扈了,学校里那些知识分子可都让他欺负惨了。”
“他在宣传队的时候有过什么异常表现吗?”陈超插话道。
“通常情况下,一支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成员都来自一家工厂。而老田却是主动报名参加其他工厂宣传队的。至于他都干了些什么,我也没查到具体的。那家厂子两三年前就破产了,没人真正知道老田干过什么,反正他干过不少坏事就是了。七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结束,拨乱反正,老田被赶出音乐学院,灰头土脸地回了工厂。后来政府开始清查‘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三类人’,老田就属于其中之一。不过像他这样的造反派成千上万,总不能都抓起来审问吧。后来市政府收到了一封检举他的匿名信,说来也巧,接手匿名信那位市领导的父亲,恰是‘文化大革命’时被老田迫害过的一位老教授,信中也说了老田就是将老人肋骨打折的人。于是上面开始调查这件事。调查过程中,有人检举说老田曾经把一位老师打成瘫痪,有人说他强抢民财,还有人说他凭借职权强迫一名妇女和他发生性关系。虽然这些都没有得到证实,但后来老田还是被工厂开除了,又被判了三年徒刑。他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女儿走了……”
于光明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人在敲门。陈超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位年轻姑娘。
“您需要按摩服务吗?”其中一位姑娘笑盈盈地问道,“免费的。夏总吩咐我们来的。”
另一位姑娘拎着一个暖瓶,走进房间,给桌上的茶壶续上了水。
“谢谢,不需要。告诉夏总她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会给她打电话的。”陈超说完,示意两位姑娘离开。
关好门之后,他转身对于光明说:“呃,看来这就是老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经历了。关于他后来那些不幸,你查到了什么?”
“别提了,后来老田和他的家人碰上的都是些倒霉事。他前妻找了个男朋友,这对于一个三十出头的离婚女人来说并不稀奇。但不知怎么,她跟那男人上床的照片被公开了,有些照片甚至传到她的工作单位。八十年代初啊,那时候婚外性行为还是耸人听闻的呢。于是她就自杀了。当地派出所也调查过,他们怀疑这是她的一位追求者耍的花招。总之调查毫无结果。只留下一个女儿,重新回去投奔她父亲老田了。”
“这的确很奇怪,”陈超说道,“老田的前妻是个普通的工人,还带着个孩子。她交的男朋友应该也是个普通工人吧。那些不雅照是怎么拍的呢?请摄影师拍的吗?难道一位普通工人会专门请摄影师拍那种照片?”
“老田后来开的那个饭店也碰上了奇怪的事……”
“是的,我调查过饭店的事。关于老田后来的这些倒霉事,你问过他的同事吗?他们什么看法?”
“跟邻居一样,他们也说那是报应,”于光明答道,“不管怎么说,要说是报应的话,老田受的大概是最严厉的,简直都跟神话故事里的差不多了。”
“神话故事里总是会提到因果报应。你真的相信那些?”
“难道你觉得老田那些‘报应’是有人专门策划的?”于光明看着陈超,说道,“他都瘫痪成那样儿了,半死不活的,难道会跟红旗袍案有关联?”
“昨天上午我去了静安寺,在那儿我重新阅读了你和田陌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位翁先生的对话记录,读过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思路。老田所遭遇的这一系列‘报应’会不会是某人蓄意策划的呢?你在老田厂子里的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加重了我的怀疑。”
“这的确是个思路,但我还是不明白这些与红旗袍案有什么联系。”于光明说到。他觉得陈超说话的方式跟他父亲老于头儿差不多,总是喜欢绕来绕去,这让他有些不耐烦。
“你刚才说了,老田曾经强迫一位妇女和他发生性关系。”
“是的,有人曾经这样指认,但是后来并未查实。”
“你知道那位妇女叫什么名字吗?”
“没人提到她的名字,不过我听说是音乐学院的老师。”
“你查到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我给你看样东西,”陈超站起身,从挂在衣帽架上的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看看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于光明接过照片,看了看,“她穿了个旗袍……”
“看看旗袍的样式。”
“啊!我的天啊!”仔细看过照片之后,于光明明显吃了一惊,“这样式!你是说……”
“照片上这个女人是梅老师,当时在音乐学院教小提琴。她就是那个被老田侮辱的女人——确切地说她当时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才委身于老田的。她意外身亡那天下午,有人看见老田从她房间里鬼鬼祟祟地溜了出来。”
“是老田杀了她吗?”
“不,理论上说她是意外身亡的。但那个老田脱不了干系。”
“可我在炼钢厂调查的时候没听人说起这事儿啊。”
“他们应该是不知道这事儿,或者说觉得这事儿没必要说。毕竟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老田也已经瘫痪到半死不活了。”
“难道这位梅老师的家人就没向政府检举老田吗?很多人后来都检举了啊,就像那位被他打折肋骨的老教授的儿子。”
“你看看照片里那个小男孩儿。”陈超说道。
“怎么?”
“他就是贾铭。”
“贾铭?接西九区房地产案那个律师?就是你让我……”
“没错,就是那个贾铭。老田父女的遭遇很可能与他有关。”
“好吧……如果贾铭真的是照片上这个小男孩儿,那么他有足够的作案动机,”这突然爆出的猛料显然让于光明吃了一惊,“可作为一名律师他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报复啊。”
“也许是出于某种原因吧,他并没有如你所说选择其他报复方式。我想这与梅老师的死亡真相有关。对他来说,那一定是一场令他终生难忘的噩梦,所以他才选择这样报复。我认为他是老田后来那些遭遇的幕后主使,包括那封写给市政府的匿名检举信。”
“还包括老田前妻的那些不雅照吧,”于光明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都能串起来了,特别定制的老式旗袍,还有老田当年加入的那个名叫‘文革红旗’的造反派组织。还记得吗,在报纸上发消息给我们的那个人就署名‘文革红旗’。另外,还有田陌被弃尸的地点——正对音乐学院大门。只是,他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杀死田陌呢?”
“比起一击致命来说,他可能更喜欢让仇人长时间受尽煎熬吧。”
“倒是有可能。可后来他为什么又突然杀了田陌呢?”
“不好说,一切目前还只是推测……”
“另外,其他几名受害者的情况又怎么解释呢?”
“我刚才说过了,目前这些还都是假设。有些思路还没理清。”
“好吧,头儿,你又开始假设了。”
“母亲死后,贾铭就成了孤儿。他怀着一颗复仇的心长大成人,复仇成了他人生的唯一目的。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清算一切。”
“你杀了我母亲,我就杀了你女儿……”于光明说道。
“这不仅仅是他母亲的悲剧。贾铭的心理也遭受到极大的伤害,以至于他无法过正常的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无法过正常男人的生活,他无法和女人发生性关系。怎么说呢,如果说老田导致了贾铭和他母亲的悲剧,那么反过来贾铭也导致了老田与他女儿的悲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算是一种宣泄吧,这也是他报复的方式。”
“头儿,你能说明白点儿吗?”
“说来话长啊,”陈超拿过皮夹,却并没有打开,“总之,亲眼目睹老田与母亲做那种事的经历,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性无能。可以想见,他的生活从那之后变得多么黑暗。他希望自己的仇人也承受同样的痛苦。他原本是想让田陌受尽屈辱和折磨,但后者决定嫁人并移民美国的决定,促使他提前实施了自己的杀人计划,他必须要在田陌远走高飞之前完成自己的报复,当然这一切都是设想。本案中很多东西都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
“无论如何我们得做点儿什么,”于光明说道,“万一他要是再杀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这次是夏季。她走进房间,手上挎着一个竹篮。
“二位还没用午餐吧?”
竹篮里装着几盘精美佳肴:茶叶虾、猪肉炖鱿鱼、烧汁牛蛙腿,一盘说不上名字的青菜,另外还有两小碗看起来像是汤面的东西。
“夏小姐,您想得真周到。”陈超说道。
“哦,对了。还有一件东西要给你,”说着,夏季往陈超手里塞了个小信封,“送你一张贵宾卡,以后要多多来捧场哦。”说完,她莞尔一笑,转身离开了。
信封里装得当真是贵宾卡吗?于光明有些怀疑,但他并不打算过问。
“这粉丝真不错,就是短点儿,得用勺吃,”于光明说道,“头儿,你怎么认识她的?”
“你啊,真是个土包子。什么粉丝啊,那是鱼翅,这一小碗就值五六百块呢。”陈超笑道,“我怎么认识她的?告诉你吧,这位夏小姐是整个线索的关键一环啊。”
“你说什么?”
“她是贾铭的前女友。他们分手就是因为贾铭的性无能。”
“这就是说,刚才的那些推断,基本上可以被认为是事实了?”于光明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碗放回到桌上,“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把那些姑娘的衣服都脱光,却不与她们发生性关系了。那我们还等什么啊,头儿,这都星期四下午了!”
“明天上午西九区房地产案就要庭审了,”陈超说道,“在这个时间点上,如果我们贸然抓捕贾铭,会被人们看做对西九区案庭审的阻挠。”
“等等……明天那件案子就要开庭了?”
“没错,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西九区案的政治影响很大。无论我们手上是否掌握确凿证据,一旦我们现在就抓捕贾铭,肯定会被人们看做政治阴谋。再者说,我们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因为明天的案子非常重要,贾铭作为辩护律师肯定也很紧张,应该不会按原定计划继续作案。”
“是啊,如果我们不能提供确凿证据,那么肯定会有人为他鸣冤叫屈。”于光明说
道,“不过我想我们应该想办法拖住他,至少二十四小时,这样可以确保他今晚没时间去作案。说实话,我对西九区案几乎一无所知。所以这事儿让我去办吧,回头上边即便怪罪下来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今晚还是我来拖住他吧。有个办法之前从来没试过,我觉得这次值得一试。如果我的方法没能奏效,你再来干。毕竟,这两件案子我都不是官方负责人……”
“你说啥呢,头儿?”于光明打断了他,“无论你干啥,都得算我一个!”
“哎,你也有事要做啊。还记得上次全国劳模案里咱们玩的那个‘违章停车’把戏吗?”
“记得。难道你让我去查他的车?”
“我今晚先拖住他,然后你把他的车拖走,详细搜查。你们家老爷子会帮你的,我跟他老人家打好招呼了。”
“可如果我在他车里找不到什么线索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陈超说着,打开了夏季塞给他的那个小信封,“这个就是贾铭办公室侧门的钥匙。哦,还有停车位的地图。”
“她居然把钥匙给你了?”于光明吃了一惊。佩琴说陈超不会跟女人相处,但他的确有一套对付女人的办法。
“如果你在他车里找不到什么,那就开着那辆车去他办公室,门卫认识他那辆车,肯定会放你进去的。按照这张地图,你把车停到他办公室旁边那个空地上,从侧门进去,没人会发现你的。”
“好的,这不是问题。那你准备怎么拖住贾铭?”
“我会约他去衡山路的一家饭店,这是地址,”陈超掏出纸笔把地址写给于光明,“在那儿部署一些便衣警察,让他们等我的命令。没有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贾铭真的会赴约吗?都已经是星期四下午了。对于今晚的计划和明天的庭审,他肯定有应对方案。”
“问问就知道了。”陈超掏出手机,用免提扩音的方式拨通了贾铭办公室的电话,“您好,贾律师在吗?”
“我就是,您有事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自信满满的声音。
“贾先生您好,我是上海市公安局的陈超。”
“哦,陈大队长啊!久仰!我能为您做点儿什么呢?”贾铭的话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讥讽,“我所料不错的话,您是为西九区房地产案的事儿找我吧。很不巧啊,明早就要庭审了。您怎么不早点儿打来啊?”
“不,您误会了。那是您操心的案子,跟我没关系。我想求您帮忙的事与那案子毫不相关。”陈超说道,“我最近在写一部小说,需要大量法学和心理学方面的资料。我听说您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今晚想请您共进晚餐。”
电话另一端忽然沉默了。贾铭一定在犹豫是否接受邀请。于光明有些坐不住了,贾铭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
“您过奖了。”沉默之后,贾铭开腔了,“只是很不凑巧,今晚我可能没时间。我得为明天的庭审做准备。”
“别啊,贾先生。庭审就是走个形式,这一点儿大家都心知肚明。还用得着准备吗?我的那本小说可是十万火急啊,马上就到交稿日期了,得请您给我参谋参谋。要是写得根本不靠谱,那出版了还不得丢人啊。”
“那明天晚上行吗?我请客。有机会认识陈队长也是我的荣幸。”
“听我说,贾先生,我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决定今晚约您的。有些人能等到明天,有些人等不到。”陈超说道。
“明天就要开庭了,在今晚这个特殊时间段,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何况国内外媒体都密切关注此事,有些人今晚会很忙的。”贾铭说道。
在于光明看来,陈贾二人貌似开始互相暗示了。只是这些话只有他们自己听得懂。
“呃,说到这个媒体的关注,我想我这本小说会比您手上的案子更吸引记者们的眼球呢。另外我还有一些与故事密切相关的照片,有一张曾经以《妈妈,咱们去那儿吧》为题刊登在《中国画报》上。那照片是……哦,六十年代初拍摄的,拍得非常棒。”
又是一阵沉默。
陈超忽然提到那张照片的事,似乎让电话那头的贾铭一时呆住了。
“那照片拍得非常棒。”陈超故意又说了一次。此刻的他,仿佛牌桌上胸有成竹的玩家。
“你手上都有些什么照片?不止杂志上那一张吧?”
这应该是贾铭下意识的反应。无论陈超手上到底有些什么照片,他都想知道它们之间的关联。于光明拿出一支香烟,在桌上弹着,像是牌桌边全神贯注的观战者。
“专业摄影师通常都会拍个一两卷胶卷,然后再选择要发表的照片吧。”陈超并没有直接回答贾铭的问题,“来吧,今晚我会拿给您看的。放心吧,吃个饭而已,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误不了您的大事儿。”
“您保证不会影响明天的庭审吗?”贾铭问道。
“我保证。”
“那好吧。晚上在哪儿见面?”
“我正在找地方。得找个僻静所在,咱们才能安静地谈一谈。我秘书正在打电话预约呢,”陈超说道,“五点钟在衡山宾馆前见面吧。我今天下午在那附近有个会。我听说那边有不少饭店。”
“那好,不见不散。”
挂断电话,陈超对于光明说道:“我就知道他非常迫切地想看那些照片。”
陈超的话音里带着无比的兴奋。但于光明却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在宾馆前见面,而不是直接去那家饭店呢?”
“如果直接说去老洋房饭店见面的话,他可能就不来了。其实我也不想太过于惊动贾铭。”
说罢,陈超又拨通了另外一个号码。这次他的手机依然是免提扩音模式。
“老陆吗?我想请你帮个忙啊。”
“哥们儿你有事就说呗!”接电话的是陈超那位开饭店的华侨同学老陆。
“你认识衡山路老洋房饭店的经理吗?”
“认识啊。”
“今晚帮我在那儿定个包间吧。记住,一定要一个能看到洋房后花园的包间,我要在那儿见个人。这事儿很重要,人命关天!”陈超补充道,“可能要占用很长时间。别管超时还是什么额外服务,一切开销我都包了。”
“没问题。需要的话你用一宿都行,我来办。”
“谢谢了,老陆。我就知道你办事儿靠谱。”陈超说道。
“客气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说这事儿人命关天嘛!”
“还有,你不是美食家么。帮我准备一些‘残忍’的菜,越折腾越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哎哟喂,这事儿听起来越来越带劲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我会亲自带一些生猛的食材过去的。”
“那就晚上在那家饭店见。”说罢,陈超挂断了电话,拿起一条毛巾擦额头的汗。
“残……残忍的菜?”于光明问道。
“前阵子在一次酒席上,有一道非常残忍的菜可把我吓得够呛。今晚该吓吓咱们这位大律师了。”
“头儿,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陈超似乎仍在回忆那所谓残忍的菜,“哦,对了,上周佩琴不是从一个陪酒小姐那儿了解了一些情况吗?”
“是的。录音资料我夹在一个包裹里寄给你了。”
“我听了。她干得不错,让那个陪酒小姐说出了不少情况。我之所以要给贾铭讲个故事,灵感就是从那儿来的。”
于光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决定不再多问。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位领导兼搭档总是神神秘秘的,这种个性有时甚至有点儿惹人烦。直到现在陈超也没把之前的“人间蒸发”解释清楚。不过此刻并不是纠结于这些的时候,于光明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从现在开始,不能让贾铭离开视线一分一秒了。
于光明起身刚要离开,就被一阵敲门声吓了一跳。他把门打开之后,却发现白云站在门外。
白云对于光明笑笑,闪身走进房间,对陈超说道:“陈大队长,需要小女子为您做些什么?”
“那件在城隍庙买的红旗袍还在吗?”陈超问道。
“当然了。你给我买的,我肯定会好好保存着。”
“那今晚带着那件旗袍跟我去一趟老洋房饭店。你知道那家饭店在哪儿吗?”
“知道,衡山路嘛。”
“很好。你可能得在那儿待很久,没准待一宿呢,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给你当小秘都行。”白云果真如小秘一般只答不问。
“不不不,扮演一个完全不同的角色。到了那儿我再给你解释吧。”
“那我几点到?”
“大概五点吧。哦,你得先回家拿那件旗袍,不好意思我把这事儿忘了。老陆今晚也会过去。”
“很不错嘛。你就像个大将军一样发号施令,这洗浴中心都成了你的中军帐了。”白云离开之前,笑着对陈超说道。
陈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得先去照相馆,”陈超说道,“今晚就看咱们的了。”
“头儿,前几天你一直在琢磨这些事儿吧,”于光明为之前自己对陈超的态度表示着歉意,“看来你玩失踪那几天把一切都想明白了。”
“也不是,其实主要是昨晚才想明白的。我昨天一宿没睡,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衡山路上逛了一宿。”
也许于光明永远看不透他的这位领导。但他深知,即便再古怪,陈超也是个有良心的、认真尽责的好警察。所以说,当陈超的搭档还是很有意义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于光明离开了洗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