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一干人等被一阵阴风推出胡府,在寒夜之中瑟瑟发抖。胡员外被胡老夫人拎着拐杖追打半天,最后还是胡夫人看不下去,提议先找个落脚地再说,不然在外面得冻死。
胡员外这才逃过拐杖伺候,他这一家之主当下心里半点儿底都没有。家当全在那箱子里,箱子已被那姓温的拿走。一穷二白算不上,身上剩的那点银钱,凑上胡夫人戴的金银首饰,穿的绫罗绸缎,也值几个钱,拿去当铺当掉,够寻常百姓过好几年。可胡家人大手大脚惯了,这点钱哪里够他们挥霍,连雇下人伺候的工钱都不够。
一夜之间被赶出家门,沦落到要典当首饰衣物的境地,这滋味苦不堪言。
再说买了宅院,剩下的银钱也维持不了几日开销。胡员外实在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落到这样的田地,早知如此,他就不去招惹那个温意初!生前斯斯文文的一书生,死后怎么这么可怕。
事已至此,胡家人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不该执意让温意初殉葬。这份后悔却不是出于对温意初的忏悔,而是恐惧自身的遭遇。
早知温意初从棺材里爬出来后这么恐怖,他们说什么也不让人陪葬!
胡夫人又开始埋怨起胡员外:“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让那书生和小伟结阴婚,他能闹得我们家永无宁日么!还非要将他活殉,这下好了,那怨气要怎么化解?我当日不在场,如今却要跟着你受累……”
胡员外没想到刚安抚下老娘,妻子又开始闹腾。他不耐烦道:“放这些马后炮有个屁用,你是没亲眼看他下葬,那是你昏迷了!醒后拍手说他死得好的不是你?现在又来扯什么无辜!”
眼看着夫妻又要大吵一架,已经冷静下来的胡老夫人开口主持大局:“够了!我在岳北镇还有一处宅子,今晚先去那儿落脚,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让一群丫鬟家丁看笑话。
胡员外一听住宅问题解决了,立刻改了脸色,殷勤道:“娘,我的亲娘,就知道您比这只会嘴上埋怨的妇人靠谱,儿子都不知道您还有座宅院……”
胡夫人听了又要生气:“你!”
胡老夫人淡淡瞥她一眼,胡夫人顿时没了声。婆婆积威已久,还能镇得住她。
胡老夫人今晚听了胡员外背后说她年纪大早该走了那番话,早已寒了心。可儿子到底是亲的,再怎么寒心,也不能不管。她疲惫地闭了闭眼:“事不宜迟,赶紧去岳北镇。”
岳北镇距离不远,走快点还能赶在子时前到。胡老夫人还算镇定,困境是一时的,到了镇上再请高人,把老宅里那个鬼怪收了,他们还能把家产拿回来。
千算万算,他们没算到压根走不出岳西镇。
第四次绕回原地时,胡员外恐惧道:“娘,这一定是鬼打墙,那鬼不想让咱们走……”
胡老夫人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不走了,我们去金家。”
岳西镇四大地主,分别是金、胡、孙、吴。都是一个镇上的地主,几家也算世交。胡老夫人同金老夫人有几分交情,两家关系更近。当然真要深究起来,也就是同为地主阶级所以臭味相投到一起的塑料情谊,说不上深情厚谊。
胡家举家上门借宿,金家也诧异,不过想到听闻的昨夜胡家闹鬼,就也豁然开朗。金员外拍着胡员外的肩大笑:“胡老弟,怎么胆子这么小,几个小鬼就搞得你闻风丧胆。没事,金家房间多,够你们随便住。”
金员外那看似爽朗的笑里夹杂着嘲笑,摆明了是觉得胡员外小题大做。胡员外也露出感激的假笑,心中暗骂你要是撞见那鬼,你也得吓得屁滚尿流。
面上却是一片其乐融融,谈笑风生。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当晚,金家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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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与说要打地主分田地,当然不只是喊一句口号。若说只为原主报仇,那整治完胡家人,这事就该告一段落。但很显然温意初在意的不是胡家,而是地主对农民的压迫,所以岳西镇四大天王没有一个能逃得过。
再发散一点,就是岳西镇的地主全被打倒也还不够。天底下还有无数像岳西镇这样的镇子,无数剥削人的地主和被剥削的百姓。温意初想要挑战推翻的压根就是整个地主阶级。而想要推翻,要么领导农民革命起义,要么入朝为官,自上而下进行改革。
幸好温意初想的是报效朝廷而不是推翻朝廷,没考虑过领导起义,他也干不来这个。容与十分庆幸,温意初是个古人,虽说脑子里有人人平等的雏形,却还没有心野到推翻整个封建社会的地步。他只是过来谈恋爱顺便拯救一下气运之子,没打算改变一个世界的格局。那工程量太大,他想想就懒得动弹。
魔王的确能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格局,但那是毁灭。温意初却是要创造一个新世界。
容与佩服他,可也没打算成为他。向来救世主都被奉为神,可他是魔,不灭世就很难得。
话说回来,推翻整个地主阶级那得等到做上大官才能开始施行。当下这一亩三分地里,容与只需要把岳西镇这四家地主逐个击破。
打地主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去打。四家地主吃人肉喝人血,几代剥削下来,冤魂怨鬼住满坟山。晏昭一声令下,自有无数鬼魂冲锋陷阵,发泄怨恨。
自作孽,不可活。
同样苍凉的夜晚,鬼怪肆意横行。胡家闹完轮到金家,不变的是容与都窝在最厉害的鬼王怀里,睡得极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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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家人个个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把胡家人全赶出门。金员外关上门前还激动大吼:“我们庙小,容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塑料友谊在鬼怪前不堪一击。若是不牵扯到自家利益安危,金家不介意给胡家一个容身之所。可现在摆明胡家把晦气也带给他们了,不然怎么解释之前都好端端的,胡家人一住进来,金府也跟着闹鬼呢?
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他们再也不敢让胡家人住下去。
金员外想起昨晚看到的鬼脸,心里一阵发毛,连忙让家丁去城里请法师来作法,可家丁去了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法师呢?”金员外瞪着眼睛,左看右看都没见到法师身影。
家丁白着脸,欲哭无泪:“老,老爷,这镇子,我走不出去……”
晏昭在整个岳西镇与外界相连的路上设了一道无形迷阵,普通人能自由出入,但凡和这四家沾边的,全都遭遇鬼打墙,被困在这座小镇里。
金员外身子一晃,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时辰后,四大家族齐聚。
“金兄,胡兄,这么急急忙忙找我们干什么?”孙员外不满道,“我可是刚从温柔乡里爬起来……”
吴员外也道:“就是嘛。”
这两家还没有遭遇灵异事件,不太能理解金员外和胡员外怎么都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哦对,前天晚上是听说他们闹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两家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金员外严肃地把他们遭遇鬼打墙,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镇子里的事情说了,孙胡二人哈哈大笑,笑得差点眼泪出来。
“不是吧,金兄,你这是讲聊斋故事呢……”
然而等他们随口派出去求证的家丁也面色惨白地回来禀报,他们也笑不出来了。
等两人再不信邪地亲自走一遭,发现真的走不出后,那表情就快哭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
胡员外无法再保持沉默,将温意初的事说了出来。
温意初被活埋配阴婚的事,四大家族都知道,当时另外三家谁也没阻止,不把温意初的命当回事儿。可如今一听,这古怪的情况和温意初有关,立刻就携手一气怒骂胡员外。
“姓胡的,你怎么能做这种缺德事儿?那事可是你做的,和我们三家没关系,可别连累我们!”
胡员外心里骂道你们三家干的缺德事可不比我少,也就这温意初格外难缠罢了,有什么脸来指责我?
当下却也只能赔礼道歉,然后说那温意初现在就在胡府,问大家愿不愿意去和温意初谈判和解——他单枪匹马实在是不敢。
可其他几家也不愿意。他们认为冤有头债有主,温意初要找也是找胡家报仇,金家昨晚那是被迁怒。那温意初能有这么大的力量把所有人困在镇里,都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怪了,谁愿意为外人上门送死?
孙吴二人更是提前离席,急于要和胡员外撇清关系,免得也被迁怒。没见收留胡家人的金家都一起闹鬼了么?
会谈就此失败,四家根本不可能团结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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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四大家族视为洪水猛兽的容与,此刻正在和孩子们一起玩游戏。
府邸外观美轮美奂,金碧辉煌,修建得非常气派。写着“胡府”二字的牌匾已被撤下,换成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文道书院。
孩子们刚开始还站在外面不敢进来:“温哥哥,这是胡老爷的府邸,我们不能进去。”
他们平时也会羡慕地望着胡家气派的大房子,可看久了,看门的家丁就会凶神恶煞地赶他们走。他们从没有机会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
“什么胡老爷府邸,看到这牌匾上的字没有?文道书院。”容与朝孩子们亮了亮房契,“原来那书院太破了,读书要有一个好环境,给你们升级了一下。”
孩子们张大嘴巴:“哇!”
这也升得太高级了!
最初犹豫着不敢进去,进去之后,小萝卜头们立刻就被宅邸内的美丽景象震慑,欢快地跑来跑去,好奇地这摸摸那看看。一直到上课,这份躁动才平息下来。
精致的书桌椅子,高档的笔墨纸砚,幽静的读书环境……孩子们仿佛一夜之间来到仙境,而且还能吃到可口的小点心。
“温哥哥。”一个小女孩问,“胡老爷他们去哪儿了呀?”
这是学生里唯一的女孩。温意初思想很超前,认为无论贫富男女,都应该要读书。无奈镇上的乡亲们都认为男孩子读书起码能将来做大官,女孩子只需要嫁人,读书识字没必要,学了也是白费功夫。温意初说破嘴皮子,班上也只有一个女孩。
容与说:“他们去喝西北风了。”
女孩似懂非懂。
换了崭新的学习环境,孩子们读书很有激情,容与却不太有激情。他是真的对教书育人没兴趣,就算实际上是晏昭教书,他只负责传话,传久了也觉得枯燥乏味。
一整天都念书多无聊,还得注意劳逸结合,容与就决定下课时间教孩子们做游戏——其实是大魔王自己也想玩了。
古代娱乐方式不多,容与搞了个最简单的,裁出一副扑克牌,教完规则后和孩子们玩起纸牌。
孩子们接触新事物异常兴奋,容与也许久没有娱乐过,一玩就忘了时间,玩完一把,再来一把。
温意初的长明烛火又开始狂跳,血玉镯怀疑他已经火冒三丈。
温意初:这是玩物丧志,不学无术,虚度光阴!
容与玩得正高兴,就看到温意初的烛火跳跃,皱了下眉:你怎么这么多事。
他不能听到温意初的心声,但也能猜到对方的大致想法。
温意初:知识就是力量,不抓紧每一分一秒汲取知识,他们怎么参加科举,怎么为民请命,怎么打倒地主阶级!
容与:我和他们玩的就是斗地主,只要他们任意一个在我之前把牌出完,就可以打倒我了。
温意初:……
血玉镯:大魔王你快别讲话了,气运之子又要气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