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米拉,绥捡起了被雷切扔到雪地上的魔方,咔咔俩下,看也不看地将雷切未能来得及完成的最后两步拧好,将全部方块全部归位的玩具扔回给红发男人,一号楼的王权者伸了个懒腰。
雷切啧了一声随手将魔方揣进口袋里,正在另一只口袋里摸来摸去试图摸出一支香烟的时候,他就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动作猛地一顿——
与此同时,绥高高举起伸懒腰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雷切:“喂,绥。”
绥:“……兄弟。”
两名王权者在异口同声地出声之后,又诡异地同时停了下来,相互地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绥撇开眼睛,露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而从始至终一动未动地坐在观看台上的红发男人,则在发出不耐烦的咂舌声后,掏出烟草叼在嘴边,咬着烟草,他翘了翘唇角含含糊糊地,话的嗓音听上去带着难得跃跃欲试的期待——
“干,差忘记了……今天是‘王战’的日子啊……老子可是对这三个月才有一次的名正言顺揍人的机会期待得很。”
是的,这看似平常——阳光不怎么明媚——风呼呼的日子,是绝翅馆三个月才有一次的“王战”的日子。
在这一天,凡是二十五层楼以上的犯人可以自愿挑战他们那栋楼的王权者——挑战失败,就老老实实继续在自己的那层楼呆着,如果一个不心走了狗屎运挑战“王”成功,那么这个高层将不再是高层,他将获得成为未来三个月里自己这栋楼的最高统治者。
换而言之,也就是“给每一个人一个做王的机会”。
就好像平日里,低层的犯人可以找比自己高一层的犯人挑战,挑战成功后就可以换到更高级别的牢房,享受更好的待遇一样——每一个犯人都拥有做梦的权利。
只不过因为王权者地位特殊性,所以设置了三个月一个长时间的轮回期。作为绝翅馆弱肉强食环节中的最高级别存在,在绝翅馆的历史中,有不少高层是当场在“王战”里送命的,对于此,人们见怪不怪——
王权者甚至不需要对在王战里挑战的犯人的性命负责……虽然为了民心所向以及本楼综合实力考虑,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王权者不会亲自下狠手抹杀自己手下的直属高层。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内部不怎么和谐的楼层,高层和王权者解决私仇的最佳时期。
除此之外,王战直接轮空的情况也会偶尔出现。
会出现这种情况,通常是有两个可能,其一,本楼的王权者实力超群,几乎到了让本楼所有高层望而却步的程度;其二,本楼王权者并非实力型而是智慧型,在统领整个楼层秩序时教导有方,所有犯人服服帖帖。
第一种情况,介于绝翅馆的犯人都非善茬,几乎没有出现过。
第二种情况,从古至今,绝翅馆也只是出了这么一根独苗——那就是白堂。
虽然别栋楼眼红到不行的犯人偶尔会有嘴碎的,那压根就是因为狱警四号楼的雷伊克不可能把王权者的位置让给白堂之外其他的人坐罢了。
不过无论如何,对于向来自诩“实力与智慧齐飞”的雷切来,他对于这三个月一次的王战,向来是期待得很——
更何况,最近的心情还因为各种原因……差得要命。
二号楼的王战从来没有轮空过,下面那群垃圾明知道打不过却还是喜欢跃跃欲试地冲上来过两把这种不怕死的精神,雷切表示非常同意——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打个痛快,何乐不为?
所以红发男人当从操场走出来的时候,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力,一改往日里走路拖拖踏踏十分钟的路硬是要走成二十分钟的慵懒劲儿,此时,雷切向着食堂真可谓是一路狂奔,几乎每一步都带着风,就连从头到尾满脸莫名其妙提不起劲地跟在他身后的绥都差儿跟不上他的步伐——
平日里十分钟的路程在这一天直接压缩了一半。
远远就闻到了咖啡以及烤面包的香味儿,这意味着王战默认场所餐厅就在不远处。
当一号楼的王权者第三次发出不耐烦的咂舌音,不满地奚落着前面那个长不大的红毛“你赶投胎啊”“又不是走得快就可以多揍几个”“你要不要向伊莱申请开发一下群殴系统”时,忽然,走在他前面的那个高大身影,猛地一下停了下来,就好像这个走路不长眼睛却要求别人必须长眼睛闪开他的人今天终于碰到了硬钉子——在这条宽敞得不能更宽敞的路上撞到了人。
大概是因为本身过于兴奋,也可能是因为这辈子还没考虑过居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看见他不闪开还往上撞,这一下撞撞得雷切猝不及防,甚至像个大猩猩似的,笨拙地往后退了几步——
绥先是默默地了一下,随后又想起了哪里不对似的“咦”了一声,他从雷切身后伸脑袋去看,在看清楚某个被雷切撞得蹲地上老半天爬不起来的黑发年轻人时,一号楼王权者双眼一亮,脸上的不耐烦劲一扫而光。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笑意,和蔼可亲地跟那个几天前他刚刚在全监狱人民面前宣布了所有权的新人打招呼:“鬼,起那么早啊。”
“……………………………………………………”
好像是绥的声音。
此时此刻,面对权位者的招呼,抱头蹲地上的阮向远却一下子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正忙着捧住自己此时十分脆弱应该受到重保护却偏偏再次受到重创的手指痛哭流涕中——当黑发年轻人低着头一路向着餐厅飞奔,同时脑力也不歇着勤快地思考着早餐的组合应该是豆浆蛋糕还是豆浆花卷的时候,走路不长眼睛的他一头撞上了另一位走路不长眼睛的人。
在撞上这个人的第一秒,阮向远就知道他是谁了——
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他很熟悉,熟悉到他曾经跟此货吃喝拉撒睡……要不是这人还保持最后一丝的狼以及洁癖,他们是就差在一个盆子里洗澡的节奏。
在撞上对方那结实健壮高大铁板一般的胸怀中的那秒,阮向远的鼻子眼睛嘴巴差儿都挤成了一坨,然后那个习惯性于半空中竖成一个嘲讽的下流手势,十分心翼翼举在“阮向远自己认为最安全的”胸前的中指,也十分理所当地……跟着结结实实地摁在了那个胸膛上。
那一刻,阮向远觉得自己大概看见了佛陀。
痛得鼻涕都要流下来,他蹲在地上,恨不得打个滚,咬牙切齿地将一嘴的脏话全部咽回肚子里。
当头上传来绥不依不饶地第二次问候声,他这才慢吞吞地抬起头,冲着蠢主人和蠢主人的好友大好人绥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磕磕巴巴地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他:“没关系,我不痛。”
雷切:“……”
绥:“……”
阮向远:“……”
被一个新人宽容原谅的红发男人挑眉,邪魅狂狷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谁告诉你我要道歉——鬼,走路不看路?”
呸你个春夏秋冬啊,你要看路能撞着我?
“……不好意思,没注意。”蹲地上,考虑到现实的问题,阮向远老老实实地回答蠢主人。
“听你昨天被揍了一顿,居然还活着?”
“……”
是我误会了吗?“不好意思”的固定搭配难道不是“没关系”?
雷切居高临下地,用那双湛蓝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俨然一副……杠上了的样子,就好像此时此刻的男人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之前走那么多是因为什么,站在目的地的门口,他就这样和一个别栋楼的新人鬼耗上了,并且是你死我活的节奏——
“鬼,回答问题。”
“是啊是啊,”阮向远简直无语问苍天地敷衍回答,“托(cao)您(ni)鸿(da)福(ye)!托(cao)您(ni)鸿(da)福(ye)!”
绥终于受不了好友这种没事儿干就抓着人蹬鼻子上脸的臭德行,一个错身强势插.入两人中间,将阮向远从地上拽起来,还特别体贴地在来来往往人流量很大的餐厅门口,伸手亲自给阮向远拍了拍灰,脸上笑意不减:“早安啊,鬼——伤口还疼不疼,手指怎么了?”
绥的这一句话得十分符合上级对下级的关心。
并且辣气壮。
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阮向远的“手指怎么了”。
就好像米拉真的不是他叫去的。
就好像三十分钟前那个满脸冷艳高贵和雷切并肩坐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米拉磕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那么地问心无愧。
雷切不屑地撇开脸。
注意到好友居然如此对待自己未来的徒弟,问心无愧的一号楼王权者看不下去了,抬起脚踹了雷切一下,提醒对方注意礼貌。
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礼貌的男人这才慢吞吞地转过头来,上下十分挑剔地打量了一圈面前的黑发年轻人,满意地发现对方似乎有清晨起来出现在众人面前之前洗澡的好习惯,这才喷了喷鼻息,缓缓地,摆出一张恩赐脸,从嘴角里蹦出简单易懂的一个字——
“早。”
甚至目光还飘忽地望着墙脚。
看个毛线。
墙脚能有老子好看?
阮向远盯着雷切看了一会儿,那双黑漆漆的眼神激光扫射似的,可惜扫了老半天也没能把红发男人的目光给扫回来,于是,黑发年轻人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完好的那边手挠了挠头,将本来就鸡窝似的黑发挠得更乱了些,十分认命地脱口而出:“……你大爷的也早啊——”
你大爷的也早啊,蠢主人。
“……”雷切愣了愣,转过头来,难得有勇气对视上这双经常把他看得浑身发毛的双眼,“你什么?”
男人这么问,不是因为他大爷被问候了。
而是这一句问候,他总觉得好像之前有那么一个谁,曾经在同样的日子里,也跟他过这么一句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