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间休息室里。
秦以柔一把将手机扔得远远的。
这么高的话题讨论度,她想看不到都难。她的微博已经被网友攻陷,各种辱骂与攻击铺天盖地向她袭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份监控是怎么回事?她明明没有偷换孟星的曲子,监控画面里怎么会出现她偷了孟星的曲子?!
还有她昨天下午明明在宿舍,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到?女生宿舍里只有两个人,方雅儿住院了,就只剩下她一个,没有人再能证明她的清白。
秦以柔终于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滋味。
虽然事实上她也并不无辜。
吴云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秦以柔,这是怎么回事?!”
秦以柔捂住耳朵,不断摇头:“不,我不知道,我没有做……”
“你没有做?那监控是怎么回事!”吴云凝了凝眉,“你之前说没有,我相信你,可现在监控就在那儿摆着,你让我怎么信你你真的没有偷孟星的曲子?”
秦以柔崩溃道:“我不知道!别问我,我没偷……那个视频一定是造假的,有人诬陷我!”
吴云说:“视频已经让技术人员分析过了,没有造假痕迹。”
秦以柔抱着头:“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没有偷!”
吴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拿出手机:“我给公司打电话,问问公关团队应该要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秦以柔是棵摇钱树,当她的经纪人也能拿到很多提成。只要有救,公司和她都不会放弃秦以柔。
然而这回电话接通没多久,吴云就放下了手机。
秦以柔期盼道:“公司怎么说?能给我澄清吗?”
吴云态度明显冷淡了很多:“你还是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吧。公司要和你解约,给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你可能还需要支付违约金。不过在那之前,你剽窃他人曲目获得名利,给原创者带来巨大产权和精神损失,恐怕还要面临法律上的指控。”
说完这些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秦以柔已经成了弃子。
星光那边本来还不打算放弃秦以柔,然而傅氏总裁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警告他们要是敢救秦以柔,他就敢收购。
一个旗下艺人与一名华国首富,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秦以柔彻底瘫软在了地上。
一夕之间,一无所有。
她还没有从中缓过来,低头失神间,忽然看到一双干净的球鞋停留在眼前。
她抬起头,看见青年俊美又平静的脸。
“你,是你陷害我!”秦以柔满目恨意。
戚白茶看她:“是不是陷害,你心里清楚。”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落井下石好玩吗?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秦以柔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是不是以为没人知道,日子久了,就真觉得自己无辜了。”戚白茶垂目看她,“秦小姐,举头三尺有神明。”
孟星曾为此遭受整个学校的闲言碎语,她今日被万千网民网络暴力,只能说是孽力回馈,自食其果。
孟星还要更无辜些,他是真的摊上莫须有的罪名,秦以柔却不是。
秦以柔狼狈地低头躲开他的视线。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现在举头看见的……不就是他。
戚白茶。
戚白茶也不跟她废话,他来不是为了看笑话,只是取回歌后系统。
秦以柔只觉得一阵头昏眼花,身上好像突然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变蜡黄,发质变枯槁。
戚白茶将歌后系统与秦以柔强行解绑,秦以柔从系统身上得到的一切都被收回,恢复原样。她五官没有大变,整体给人的感觉却平庸了许多,顶多算是个路人颜值。
秦以柔看了一眼镜子就尖叫起来:“这是谁!”刚出口却又吓得噤了声。
她连嘴里发出的声音都变回了从前的普普通通,不再甜美可人。
镜子里这个人是谁?
秦以柔绝望地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平凡女人,甚至没有注意到戚白茶的离开。
戚白茶拿到系统后就走了。
镜子里的人是秦以柔自己。
她真正的模样本就是如此。
可她恐怕难以接受。
秦以柔不是外来灵魂,他不需要抽出人的灵魂惩戒,还是交给人间的法律来办吧。
“你通过哪个时空漏洞进来的?”戚白茶边走边问。
歌后系统小声回答:“西海海底的深渊裂缝……”
“神明大人……”歌后系统恐惧道,“您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可以放过我了吗?”
戚白茶没说话。
只是掌心微微合拢,那团蓝色光芒便黯淡了一半。
歌后系统尖叫道:“神明大人!您说过不会销毁我的!”
戚白茶歉意道:“那真是我的失职。”
话音落下,掌心蓝色光点彻底湮灭,杳无踪迹。
s市音乐学院。
孟星收拾打包好自己的东西,准备搬离宿舍。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统共几件衣服,一些洗漱用品,连一个行李箱也装不满。
最贵重的是那架红木三角钢琴,是他以前参加某个钢琴大赛获得金牌的奖励,还不知道要怎么搬走。
他坐在行李箱上,有些发愁。
“孟星,孟星!”一名男生在宿舍门口对他招呼。
孟星抬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学校里其他人几乎不和他说话,当然,他也不和别人交流。
男生说:“去校长办公室一趟,校长找你。”
校长找他又有什么事?
孟星站起身,走出门,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男生极小声地对他说了句:“对不起。”
孟星一愣。
对不起什么?
来不及多想,他走到宿舍楼下,正好碰上一群抱着篮球进来的男生。
那是他的室友们。不过他们向来也没什么交集,基本就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他不擅长主动和人交际,其他人觉得他傲,也不给他眼神。
这回室友们却没无视他,为首的男生说:“孟星,下回一起打篮球啊!”
孟星脚步一顿。
另一个男生喊:“不会打篮球我们教你!要是没兴趣,那我们合奏也不错!”
“那个……我们以前对你有误会,对不起。”
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孟星的事。知道孟星不是故意傲慢,而是自闭症。
而且还被秦以柔偷了曲子,被误解这么久,这也太惨了……
看过视频的几人都不是滋味。这个年纪的大部分人哪儿有那么多坏心眼,喜欢谁讨厌谁都在一念之间。
按照那些视频的流传之广,现在估计全校都知道孟星才是被剽窃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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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星不擅应对这种场面,加快脚步走了出去,一路上又收获众人瞩目。
这场面很熟悉。以前每次走在校园里,都有一堆人指着他脊梁骨指指点点:“那就是作曲系的孟星啊,偷秦以柔曲子的那个……”
现在却成了:“看,孟星,被秦以柔偷曲子的就是他。”
“好惨啊,秦以柔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把她的专辑全扔了!人品低劣,歌唱得再好听也没用!”
发生了什么?
孟星走到校长办公室,推门进去,发现校长和导师都在。
还有一位……
是李老先生。
学音乐的没有不知道李老先生的,这可是教科书上的人物,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孟星?”李老站起身,上前激动地打量他,“是个好孩子,快来坐。”
孟星微微不知所措。三名长辈都站着,他哪里好坐下。
校长亲自给他拉开椅子,和蔼道:“李老先生让你坐呢,你就坐吧。”
孟星这才拘谨地坐下。
另外几人也顺势落座。校长说:“孟星啊,你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导师惭愧道:“你这孩子一直是我的骄傲,越是寄予厚望,做错的时候才会越失望。老师以前对你说了重话,很对不起,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个秦以柔,倒行逆施瞒天过海,实在可恨。”
孟星茫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风向突然之间就反转了?
校长看他不解的神色:“你还不知道么?秦以柔的所作所为全都被揭发了,网上都传遍了,我们才清楚真相。”
“李老先生刚赶过来,指名要找你。李老先生,您找孟星有什么事吗?”校长问。
李老先生道:“这孩子很有天赋灵气,我看了眼视频就喜欢。孟星,我想收你当我的关门弟子,代表华国参加最近的□□亚大赛,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
校长和导师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李老先生年近六旬,一直没有收关门弟子,多少声名赫赫的钢琴家作曲家都想得他指导,都被拒之门外。
竟然看上了如此年轻的孟星。
□□亚大赛是世界级原创作曲钢琴大赛,三年一度,会有来自世界各地顶尖音乐学院的年轻人参赛,前三名可获得世界最高音乐学院进修机会与名师亲授,被誉为“音乐界的小诺贝尔”,可见其含金量。华国区参赛名额只有两个,s市音乐学院身为国内顶级音乐学府,本来就有一个名额。
如果不是孟星被指控剽窃,他本该就是今年学校推荐的参赛人选。
比起“s市音乐学院的学生”,“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这层身份更加贵重。兜兜转转,这个名额还是以更光荣的方式回到了孟星手里。
“孟星,还不快同意?”导师和校长都格外激动。李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出自他们学校,说出去都给学校贴金。
孟星怔了怔,忙站起来鞠躬:“谢谢李老师。我……我愿意。”
他当然是高兴的。他热爱音乐,能够得到更高明的指点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更高兴的,却还是冤屈被平反。
“不用收拾东西搬出去了,孟星,之前是我们不对,没有调查清楚,错怪了你,你以后还是继续住着……”
校长话还没说完,李老先生就道:“不用了,继续搬吧。□□亚大赛在即,其他选手已经训练了很久,孟星搬进我家,方便我一对一指导。在学校就挂个名吧。”
……
一直回到宿舍,孟星都感觉还在跟做梦一样。
今天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了。
他坐在床上,打开手机,想看看网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他就发现了那三段视频。
秦以柔……调换了他投给刘凯声工作室的曲谱?
不对,他并没有把《星愿》投给工作室,为什么会有这段监控?
第二段视频里,秦以柔不知为何竟然弹出了他的《绝望》,随后一道清冽如水的男声细细讲解了他的故事,孟星听到这声音就是一愣。
他记得这个声音。
就在昨天,这个青年递给他一张纸巾,对他说希望还会有。
第三段视频是他昨天下午弹奏《绝望》的视频,当时站在窗外的也只有那个人。只有那个人能录下这一切。
“我被退学了,三天后就要搬出宿舍。我不知道要去哪儿,我身上也没有钱。”
“不用搬。三天内我给你搞定。”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世界的守护者。”
……
他说的……竟然都是真的。
孟星按灭了手机屏幕,捂在心口。
他遇见的是守护神吗?
“茶茶,今天在节目组到底遇见了什么事,竟然会打电话跟我求助?”
夜晚洗漱过后,屋里关了灯,傅明野躺在床上问身边的戚白茶。
戚白茶快睡着了,声音含糊:“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你没有看吗?”
“没有。看见秦以柔的名字就不想点进去,你讨厌她,我就也讨厌她,看都不想看她。”傅明野道,“我要听你亲自给我讲。”
戚白茶闭着眼,语气很轻:“也不是得罪了我,无意中发现她抄了另一个孩子的曲子,我看不过去。”
“茶茶真是温柔善良。”傅明野记得秦以柔身上是带系统的,不过那种粗制滥造的系统一旦任务失败就反噬解绑什么的也很正常,他对此并不关心。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茶茶,再叫一声呗。”
“叫什么?”
“就,你白天求我的时候叫我的那个。”
“傅先生,我没有在求你。”我那是在命令你。
“茶茶,我想听。”傅明野侧过身抱着他道,“别人家的妻子都这么喊。”
戚白茶嘟囔:“可我是你家的。”
邪神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血条清零。
“没,没事,先生也挺好。”邪神大人小心翼翼地搂着自家昏昏欲睡的小娇妻,撑起身把被子给他盖好。
戚白茶忽然抬手把他按了下来。
青年脑袋枕进他臂弯里,舒服地蹭了蹭。
语似梦呓。
“晚安,老公。”他低低道,“今天也很爱你。”
傅明野愣了愣。
然后捂住上扬的嘴角,矜持地躲进被子里开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