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理要我向利枝子问好,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后来又过了一阵子,她真正的律师送来讣闻,但我没有去,因为我觉得这或许又是她捏造的谎言,或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喝了一大口酒,叹了一口好大的气。
结束了。
心中是满满的安心感。
假装喝酒的同时,我拼命在脑海里检查刚才那些话,有没有漏洞?有没有矛盾的地方?幸好至今为止,我都没找到任何疏失。
节子与彰彦的脸上露出强烈的安心,忧理的死虽然令他们意外,但至少与犯罪扯不上边。此外,彰彦也发觉我刻意斟酌字句,避免伤害利枝子,不过他大概不知道是哪个部分。
“好了,听完还满意吗?该就寝了。”
我伸了一下懒腰,抬头看钟,已经九点半了。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将视线投向利枝子。
利枝子静静坐在椅子上,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面无表情。
“利枝子,该睡了,明天的行程还蛮紧凑的。”节子站起来,打算回房。
“彰彦,请让我与莳生独处十分钟。”
利枝子的口吻十分坚决,我们其他三人都吓了一跳。
“咦?”
“拜托你。莳生也是,拜托。”
被利枝子的坚定决心影响,我与彰彦看向彼此。他轻轻点了点头,与节子一起走出去,房里只剩我与利枝子。不知为何,此时的房间仿佛变得空荡荡的,弥漫一股空虚。
“特地召见我有什么事吗?”我以戏谑的语调问。
“别装蒜了。”利枝子断然道。
“装蒜?装蒜什么?”我感到有点无措。
“全部。虽然刚才那些话听起来天衣无缝,但我知道你在说谎。”
“我哪里说谎了?”我感到很狼狈,却仍装出生气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的话有哪部分是假的,但我知道你在说谎,你在说谎时都会摇晃酒杯。”
我真的很吃惊,却也只能拼命佯装镇定。
“莳生,我们这一生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就算会,大概也是在谁的婚丧喜庆等场合,草草地点个头、打声招呼就算了。所以,请告诉我,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你与忧理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也没有。”我无力地摇头否认。
“为什么你不说?不用在意我,我能承受的,请你告诉我。”
“我说了我没说谎。”
“你还想装傻?”利枝子眼中浮现悔恨的泪光,“莳生,对你来说,我或许只是你的前女友之一,但对我而言,你曾是我的全部,除了你,没有人能给我这种感觉,与你交往的时候,我就觉得我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比你更好的人,后来也证明事实的确如此。我知道你一定隐瞒了某些事,对吗?必须让你隐瞒至今的,究竟是什么事?”
利枝子将她的激动原原本本地投射至我身上。
没错,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我非隐瞒不可,因为我对那只瘦若枯枝的手与那个如血般鲜红的领结发过誓。
“我知道”、“你曾是我的全部”——你究竟了解我多少?你究竟爱我哪一点?
被爱的人总是目中无人,爱人的人则察觉不到自己爱得掏心挖肺;人能敏锐地感觉到他人散发的善意,却难以察觉自己被爱的事实。爱得愈深,这份情感就愈无法传递给对方,而且爱人的一方永远是孤独的。爱情是必须倾尽全力的行为,因而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事物。
“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我已精疲力尽。
利枝子的身体瞬间震了一下,直视我的眼睛,用力点头。
“好,我就告诉你。”
利枝子被我突然变大的声音吓到,眼神中出现一丝怯懦,却又重新直视我。
“忧理非常痛苦,因为我不断对她示好,她却一直不愿意背叛你。”我舔了舔唇,“但她太迷人了,我无论如何都想得到她,所以我侵犯了她。我认为只要我们发生关系,一切就能水到渠成。”
“你胡说!”利枝子的眼睛睁得很大。
“其实也只有一次,之后她就拒绝与我发生关系。”我的脸上浮现猥琐的笑容,“我是她第一个男人,恐怕也是最后一个。”
一记清脆的掌声在我颊边响起。
我捂着脸,看向利枝子。
她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轻蔑,任悔恨的泪水滚滚滑落脸颊。
痛。嗡嗡声在耳里持续响着,我却觉得莫名痛快与欢愉。
那是我所喜欢的利枝子的眼睛。
是的,就是这对眼眸。我一直企盼能被这对眼眸凝视。坚毅强韧、足以震慑人心的眼。
如果是现在这个瞬间,我能断然地说,我果然还是深爱这个人。从高中起,她一直是我所憧憬的人。
不过,我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