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沉重的打击。”节子感慨地说。
“嗯,的确是。”我轻轻颔首,“更难以置信的是,直到刚才,我才记起这件事。虽然这八成是我自己刻意想遗忘,但对一个如此重要的朋友这么做,实在是不可原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逝者已矣,留下来的人还是得继续过日子。友纪的母亲后来好吗?”
“她将餐厅歇业了一阵子。她一直非常自责,总想着如果那天她在家,友纪是不是就不会死。不过,后来因为敌不过老顾客的热切期盼,于是再度开门营业。”
“那就好。”
“所以绣球花果然与友纪的死有关?”节子偏着头问。
“这该怎么说呢?”我也学节子偏着头,“如果说有任何关系,就只是让我想起这件事而已,然而,就算我的脑中浮现当时看见的绣球花,内心也没有任何骚动或恐惧。”
没错,早上在森林中感觉到的那股让背脊发凉的恐惧,在我叙述这件事时,完全没出现。
“这道谜题很棘手,单靠我们的讨论就能找到凶手吗?”莳生语带困惑,静静地说。
“这道谜不解开也没关系,毕竟连警方也无法破解这件案子。”我微笑着两手一摊,“凶手一定是我不认识的人,但是只要能想起这件事,像这样一吐为快,我就十分满足了。如果没有来这里,我大概就这样永远忘了这件事,忘了友纪。如今能想起来实在太好了。抱歉,也谢谢你们听我说。”
晚餐将近尾声。
我们不知何时又点了一瓶红酒,服务生为我们换上干净的酒杯,注入红酒。
刚才的话题就此打住,大家转而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利枝子一直将酒杯抵在唇边,不知在想什么。
“利枝子,你怎么了?”节子问。
“没事。”利枝子敷衍地答。
我们三人彼此看了一眼,我心中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骚动——利枝子在想些什么?
利枝子发现大家都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吓了一跳。
“啊!抱歉,我有点恍神。”
“你在想什么?”莳生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安。
“我在想刚才彰彦说的事。”
“那起杀人事件?”
“对。抱歉,提起刚才就结束的话题,不过我有点事想问你,可以吗,彰彦?”利枝子的声音充满疑惑,看了我一眼。
“当然,你问吧!”我爽快地回答。
“为什么凶手要将茶杯与放感冒药的瓶子放在一起?”
“为什么?指纹全都擦干净了,放着也没关系吧?”
“但是凶手自己拿来两只茶杯,代表对友纪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既然如此,他将自己用过的茶杯洗净归位不是比较好吗?放两只茶杯只会泄漏自己的存在,而且将药瓶摆在旁边这一点也很奇怪,这等于明白地告诉大家:这是一起杀人事件——凶手是死者认识的人,并将毒药伪装成感冒药让友纪喝下。如果只放一只茶杯,警方或许还会考虑自杀的可能性,不是吗?”
我吓了一大跳——自杀的可能性。
“也许凶手是不得不碰到友纪的茶杯。为了让友纪喝下毒药,茶杯是绝对必要的工具,但友纪人不舒服,无法起身倒水,所以犯人必须自己来,既然如此,他无论如何都得擦掉茶杯上的指纹才行。就算仅有一只杯子,但若一个指纹都没有,一样会暴露凶手的形迹。所以凶手达到目的后,与其花时间收拾现场,不如擦干净指纹,立刻逃离。”节子提出相反看法。
“原来还有这种可能。”利枝子佩服地说,“但凶手也能抓起友纪的手,另外印上指纹,不是吗?”
“或许凶手不想碰触被自己杀死的人吧?”
“嗯,这也不无可能。”
利枝子与节子两人认真地讨论,突然同时转头看我。
“抱歉,我们好像有点过火了。”利枝子微微低头道歉。
“不,没关系,我也很久没听到有人这么认真地讨论这件事了。”我急忙挥手回应。
我没想过利枝子光靠我那些说明就能想到这么多,不禁对她十分佩服。
“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利枝子有礼地举起一根食指,我点点头。
“关于目击者看到的穿学生服的年轻男孩——”
莳生的表情非常严肃,仿佛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似的注视她推理的样子。
“你不觉得这也很奇怪吗?”
“奇怪?为什么?”我狐疑地反问。
“那一天是第一学期的休业式吧?”
“嗯。”
“学生都穿夏季制服?”
我顿时哑然。夏季制服——友纪穿的是短袖的白色衬衫。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没错。”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少年要穿这么闷热的衣服?而且白天穿这样在路上走绝对非常显眼,T恤与牛仔裤不是比较好的选择吗?所以,我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穿学生服。”
无法言喻的不安紧紧贴在我背上。
“故意?”我虚弱地重复。
“对。不然就是这两个目击者说谎,但我想不到他们说谎的理由。”
“或许那两人就是凶手?”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我也搞不懂。”利枝子不解地频频摇头。
看着她的表情,我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
这种恐惧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这么不安?
我发现莳生一脸担心看着我,八成是我内心的动摇反应在脸上了吧!
“然后呢?”我压下心中的忐忑,问利枝子。
“我觉得奇怪的部分只有这些。”利枝子缓缓摇头说。
我感到毫无来由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