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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第二十章

晚风轻拂而过,男人低润的声音,像是化身成音阶,在她的心头跳跃着。

颜晗嘴角扬起,终于再也不抑制自己的笑容。

她转头看着他,笑意已经掩不住,正要开口说话。

可是一个盛怒的声音,打断了她,只听从台阶下面传来一句:“颜晗。”

这么一声,叫台阶上的三个人同时转头看过去。只见台阶之下,站着两个人,站在前面的女人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浓密的黑发被盘成端庄的发髻,连鬓边都一丝不苟。

她身姿端庄地站在那里,手里挽着包,像是随时可以参加一个极隆重的宴会。

裴以恒望着那个女人的脸,随后目光微偏,落在颜晗身上。

她的表情似乎在刚才那一瞬凝滞,笑意凝滞。

他表情登时微皱。

可是台阶下的女人,已经一步步地走上来,因为身材高挑,显得气势也十足。只不过她表情难看,可以看得出来是处于盛怒之下。

直到她在颜晗面前站定,颜晗想了下,先开口说:“我没事,就是……”

可是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却一下打断她的话:“你就是这样的?”

这么一句话,叫颜晗愣住。

“就因为不喜欢我给你安排的,你就这么给我捣乱?”

女人眉头紧拧着,嘴唇在说完话之后,抿成薄薄一条线。

颜晗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一旁的简槿萱看得着急死了,立即说:“您是颜晗的妈妈吗?那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在颜晗杯子里……”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女人露出一个难以忍受的表情,似乎她已经忍耐了许久。

终于裴以恒开口:“不是她的错。”

女人终于将目光落在裴以恒身上,她打量了裴以恒一番,在她要说话的时候,身后汽车刹车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没一会,奔驰车里下来几个人,走在最前面穿着打扮十分贵妇模样的女人,几乎是一路小跑。

贵妇一路上来,自然看见颜晗她们。

只是她一看见站在颜晗对面的女人时,神色不悦道:“颜总,你也在,可真是太好了。你说说这两家孩子吃饭,怎么就吃到警局来了。”

颜明真望着对面,淡淡说:“我正在问颜晗呢。”

“颜小姐,你要是不满你姑姑的安排,你可以直接推了嘛,你把我儿子弄到警局来干嘛呀。你可真是……”贵妇只差就把‘没家教’三个字说出来了。

颜晗突然觉得挺累,闹了这么久,刚才在餐厅里那股子劲儿,在刚才颜明真一过来劈头盖脸对她的质问中,仿佛被泻尽了。

反正她们不需要知道真相,她们就是要护着她们想要护着的东西。

真相是什么,是狗屁。

所以她安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在,让她们嘴上痛快好了,反正她已经羞辱过对方。

骂,又不疼。

贵妇见她这幅毫不在意地模样,就觉得她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想到自己的心肝儿子,不过是乖乖听自己的话,跟这么个小丫头吃顿饭,现在就弄到警局。

这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她抬手就想指着颜晗,可是没想到她手刚举起来。

裴以恒伸手了,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直接把颜晗拽到他的背后,少年清瘦的身背挡在她的面前。颜晗被拽过来的一瞬间是有点儿懵的,可是手掌无意碰到他的后背时,男人温热的体温从薄衬衫透了出来。

颜晗的黑眸落在他的后背,刚才在餐厅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护着她。

“不要碰她。”裴以恒的声音像是结了冰似得。

有股不容置喙的冷漠强硬。

贵妇瞧着面前这个分明比自己儿子还小的人,居然有点儿没敢回话。

倒是旁边的简槿萱实在是气死了,这帮人到底懂不懂怎么做人事呢,一个个过来就骂受害人。

于是她开口直接跟余皓的母亲说:“你可少在这里教训别人吧,你儿子那个小畜生做的事儿,可是有摄像头帮他记录地明明白白。”

余夫人没想到这姑娘一张嘴,直接把她儿子骂的猪狗不如。

这会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她正要说话,谁知警局里面乱起来。

“我去,这还真是自作自受。”

“可不就是,给人家小姑娘下药不成,自己喝了,这会儿药性发作,里头打滚着呢。”

两个看起来准备要下班的警察,从他们身边走过。

这两人估计也是没想到,门口站着的这么多人就是跟这事儿有关系,只当作是警局里又一桩奇葩事,一边笑着闲聊一边走远。

简槿萱望着有点儿愣住的余夫人,好心提醒道:“赶紧去看看吧,谁知道你这个宝贝儿子身上都带了什么脏玩意儿。”

这次不用她再多说,余夫人一头冲了进去。

她身边跟着一起来的人,也赶紧一个个跟了进去。

颜明真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确实里头传来乱糟糟的声音。她忍不住朝颜晗看过去,低声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颜晗被裴以恒护在身后。

“我刚才就说过,不是她的错。”裴以恒神色冷漠地说道。

颜明真有些不耐烦,也没看裴以恒,而是朝他身后看过去,问道:“颜晗,我问你话呢,你是自己不会说吗?”

终于,站在裴以恒身后的少女,往旁边挪了了一步,从他的背后露出自己的脸。

她轻抿着唇,还是那副模样,不开口不说话。

其实从颜明真出现的那一瞬,她心底是高兴的,她以为颜明真是担心她才会来的。颜晗想跟她说的,告诉她,自己没事,没受到伤害。可是颜明真没听她说话,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

颜明真甚至以为她是不喜欢这种安排,是在故意捣乱。

现在颜明真再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颜晗挺不想说了。

她不说,颜明真更不耐烦,她有些心烦意乱地,朝颜晗看了一眼,又望着站在她前面过分好看的少年,低声无奈道:“走吧,回去吧,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跟什么人混在一起,总是让人不省心。”

说完,颜明真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她这句话,让颜晗眸子一紧。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跟什么人混在一起……

夫人呐,就怕她像她爸爸那样,被那些长得好看的穷小子哄骗了……

颜晗深吸了一口气,这次彻底从裴以恒的身后站了出来。她开口喊道:“姑姑。”

颜明真回头望着她。

颜晗抿了下唇,抬起头望过去,眼睛直直地望着颜明真,“怎么办呢,您不是一直怕我像你弟弟,也就是我爸爸那样,被我妈妈那种又穷又漂亮的人骗了。”

颜明真愣住,似乎是不敢相信,她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可是颜晗第一句开口之后,再也停不下来了,“我是我爸爸的亲生女儿,我好像连他的喜好都继承了。他喜欢我妈妈那样的穷姑娘,我,也喜欢穷小子。”

颜明真一脸‘你疯了’的表情,望着颜晗。

可是少女丝毫不在意,反而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她继续看着颜明真说:“我爷爷有多少钱来着,一百亿没有,也得八十亿吧。爷爷只有我和之润哥哥两个孙子辈儿,不管怎么样,我一半也可以分吧。对,我喜欢的又是个穷小子,爷爷心疼我,说不定还会多给点给我。”

“您不是最怕的就是这个吗?怕我抢了之润哥哥的东西,恨不得立马把我嫁出去,哪怕对方就是个畜.生,是条狗。”

“可是我突然不想让姑姑您如意了。”

“因为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做,您都不会满意。”

“既然是这样,我也痛快过我的人生吧,”说到这里,颜晗突然调皮地朝裴以恒伸手,她握着他的手掌,自然又开心地说:“这就是我喜欢的,也是姑姑你最怕我喜欢上的那种,又穷又好看的男人。”

颜晗说着,抬头一脸幸福地望着裴以恒,“亲爱的,你打个招呼吧,这位是我姑姑,颜明真女士。”

旁边的简槿萱目瞪口呆地听完,心底早已经是一千个卧槽,这姑娘可真他妈敢说。

而且看着颜明真吃瘪的表情,简槿萱挺想笑的。

直到下一刻,一直安静地男人,淡淡地望向颜明真。

“您好,姑姑。”

颜明真最后气到一个字都没说,就走了。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颜晗在晚风里站了许久,直到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头一次那么轻松。

原来把想说的话,不能说的话,一次性说出来,竟然是这种感觉。

真他妈爽。

这会儿,颜晗想起她刚才临时让裴以恒当了一次道具,还给他安上什么又穷又好看的人设,好看这话算是夸人,倒是没什么。不过又穷又好看显然就是不是。

她仰着脸,微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对不起啊,刚才临时让你客串一下,你别生气。”

裴以恒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突然笑了下:“我要是介意,就不会这么配合你。”

颜晗:“……”

她想起刚才他那声真情实意地姑姑,别说,演技还真的挺好。

虽然他是被她强拉来的临时演员,可是关键时候,没掉链子。

想着想着,少女就越觉得好玩,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刚开始她还憋一下,可是一想到颜明真临走时那个震惊的表情,她再也憋不住。

真是越笑越开心。

等她笑得眉眼弯弯,看向裴以恒时,男人垂眸,问道:“开心了?”

“我就是觉得特别好玩,”颜晗揉了下自己的脸颊,真的脸都笑得酸了。

简槿萱重新把车开过来,本来她打算送他们回去,可是颜晗这人特别不喜欢麻烦别人,本来就耽误人家挺长时间的,所以这次坚决要打车回去。

裴以恒见她不想坐,弯腰对车里的人说:“那你先回去吧,我打车带她回家。”

颜晗站在后面,听到他说的每一个字,其实明明就挺普通的一句话,而且是特别普通的一句。可是在听到带她回家这四个字的时候,颜晗就觉得眼睛发酸。

她拼命地睁大眼睛,望着头顶的星空。

很快,他们叫的车来了,颜晗跟着上车。只是从上车之后,她的头一直偏向车窗外。

直到出租车里的广播声,缓缓响起。

“很快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又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主持人温柔的声音缓缓流淌在车内,可是颜晗却猛地握住手掌,她开口说:“停车。”

司机一愣,说道:“小姐,你们小区是下个路口转……”

“停车。”

这次是裴以恒说的,他直接对司机说:“麻烦您停车。”

司机当然不会再多说,他车子在路边停下,颜晗就从推门走了下去。裴以恒因为付钱,比她晚了一步。

人行道上,少女的身影显得格外形单影只。

裴以恒快步走过去,他刚走到她身边,正想拉住她问清楚,可是颜晗停住了脚步。

她就那么站着,仰着脸望向他。

颜晗瞪圆了眼睛望着他,像是在较劲,直到她眨了下眼皮,眼睛里布上了一层亮晶晶。

然后,她又眨了一下。

裴以恒第一次见到一个人的眼泪,这么清楚地布满眼眶,然后一滴一滴地落下。

她伸手用手背抹了下,可是眼泪越掉越凶,根本抹不掉。

“裴以恒,”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沙沙的。

他认真地望着她,安静又温柔。

“你信不信,要是我爸爸妈妈在这里,肯定不会让人这么欺负我。”她的声音那样笃定,仿佛要说服他,也想说服她自己。

末了,她又像是再次确认那样说:“你信不信。”

终于他缓缓点头。

一直以来被黑白棋子填满的心,似乎突然打开了一个缺口。

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感受到,原来心疼,是这种感觉。

他轻轻抬起手,拇指指腹温柔地触摸着她的眼角,“我信,他们不会舍得你哭的。”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