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建雄慌张的模样,我问他:“为啥说刘司令有胆杀人?”
建雄拿出支烟,手明显有点抖,我给他点上。他连着两次要开口说,嘴角抽动了两次,最后似乎狠了下心,说出了以前两个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当年建雄和刘司令每天一起在山上胡转的时候。都身体棒,又正是那年龄,精力很足。天天在山上跑,逮着啥就是啥倒霉,一干生灵稀里糊涂在两大劳动力手里丢了性命。
有一天,两人转进大山深处,发现有狼的痕迹。要知道,小兴安岭靠近人住的地方,很少有狼,在当年山里生灵还多的年代里,也不例外。而那天找到的狼的脚印,依稀分辨出应该是条落单的土狼。
两人就比较兴奋,兴冲冲地顺着脚印往山深处赶。结果在一个大树旁边,真发现了一个山洞,应该就是狼窝。
就在两人一咬牙,准备上前端这狼窝时,背后呜呜的动物嚎叫声响起了,一扭头,居然是一头成年的公狼正瞪着建雄和刘司令,低声发出警告。建雄那时候壮得像个门板,刘司令虽然没建雄的身板,但在山里天天吃肉,满山乱跑,自然也有一股子力气。但面对着这么头野狼,却也不敢掉以轻心。
只见公狼一边警觉地望着两人,一边慢慢走到那洞穴前,然后站好,冲着建雄和刘司令看着,似乎在表达的意思是:你俩离我家远点,咱俩不相犯。
可惜这公狼遇到的是两个最不怕死的家伙。十几分钟后,这头公狼胸口便被鸟铳打了一个洞,脑袋被建雄带的铁棍敲了个窟窿,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就在公狼倒地的同时,山洞里发出呜呜的声响,一头看上去很虚弱的母狼爬了出来,看到公狼的尸体,母狼狼眼里依稀可以看出有眼泪一般。让建雄心灵为之震撼的是:这母狼身后居然挂着个刚出生的小狼,而且脐带都没咬断。小狼被母亲一路拖着出来,还闭着眼睛,呜呜地叫唤。
母狼没有看建雄和刘司令,径直冲公狼去了,低着头,伸出舌头,舔着公狼的鼻头,似乎还不相信丈夫的离开。建雄当时就懵了,寻思着这狼也打得太悲惨了。便扯刘司令的衣角,说:“算了吧,这狼懒得要了,走呗!”
而当年还大名刘德壮的刘司令却扭头冲建雄咧嘴一笑,说:“这大便宜还不捡吗?”
说完从建雄手里拿过那根铁棍,大踏步上前三下两下把那母狼的脑袋打了个稀巴烂,还扯下那头小狼,一抬手,摔死在旁边的石头上。
这么多年来,这事让建雄内心一直觉得愧对这些生灵,对刘司令这人心肠的生硬,留了个不好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而另外一个让建雄觉得刘司令是个能杀人放火的角的事,是在几年后,莎姐再次找到建雄后。
那是在1987年,建伟还在市里某国营企业里做厂长,建雄跑供销。到年底了,在南方有一笔烂账,老是收不回。建雄便叫上刘司令,一起去了广东某小镇的那家工厂,找那私营企业的小老板要钱。
遇到的情况世界大同,小老板哭完穷便消失了。建雄和刘司令坐在招待所里就开始骂娘。言语间建雄无意地说了一句:“把老子逼急了,今晚冲他家里,钱也不要了,就杀他们几个人得了。”
说完这气话,建雄便扭头睡下,身边的刘司令继续在看电视。
睡到半夜,建雄夜尿起床,发现旁边床上是空的,刘司令不见了。建雄脑袋里就一懵,想着刘司令这没心肺的,不会真听自己的话,跑去这小老板家里搞事去了吧。
建雄穿上衣服,往那小老板家里赶去。因为前几天也找到过这小老板家,小老板不在家,但地址两人是都知道的。
建雄跑得一身大汗,终于到了那城中村的一个小院子前,隔着铁门,还真看见一个黑影,正往二楼阳台上爬。建雄就慌了,喊道:“刘德牡,你给老子下来。”
黑影还真是刘司令,刘司令一扭头,见是建雄,愣了愣。对方家里的灯就亮了。
刘司令只得跳了下来,然后灵活地三两步就跨到铁门边,迅速翻了出来。
建雄见人家家里灯也亮了,便一把扯着刘司令往外跑。依稀间,有手电的光对着他俩的背影照来。
回到招待所,建雄在刘司令身上找出一把大号的螺丝刀。建雄便冲刘司令发火,说:“你拿着这玩意去他们家干嘛?”
刘司令憨憨地说:“去弄死两个啊!反正这钱也拿不回了。”
建雄训斥了他一顿,但这事也说明,刘司令是自己一把听话的枪,自然只是说了几句便算了。最后建雄半骂半问地指着那把螺丝刀,说:“还要去杀人,拿个这你怎么杀啊?”
刘司令咧嘴笑,说:“这有啥不能杀的啊,直接照着眼睛或者心脏捅进去不就行了。”
建雄倒抽了一股冷气。
第二天,那小老板一大早就把钱送到了招待所,但表情很是奇怪。
说完这些,我俩都陷入了沉默。我努力把古倩的笑颜在我脑海里抹去,把思绪用在和建雄统一上。
这时门开了,八戒急匆匆地跑进来,对我俩说:“刘司令真不在宿舍,我楼上楼下都问了,都说没看见他。”
我和建雄站了起来,我问道:“看见莎姐了没?”
八戒反手把门关上,低下声来,说:“莎姐在二楼吧台,宿舍里的人说,莎姐早一点曾过去和刘司令说了一会话,然后刘司令就出去了。”
建雄急了,说:“邵波,不会真的去了我家吧。”
我招呼八戒去隔壁房把西瓜和龙虾叫过来,八戒很快就带着西瓜和龙虾过来,很意外的是郑棒棒也一起过来了。郑棒棒见了我,低了头不看我。
我装作没注意,安排道:“西瓜、八戒和我,现在跟建雄哥去他家。”然后对龙虾说:“龙虾,你和郑棒棒下二楼去盯着莎姐,不要让她看出啥。”
西瓜、龙虾都点点头。郑棒棒居然还应了一声:“好的。”
然后,我们几个去建雄家的就往门外走。走到郑棒棒身边时,郑棒棒喊住我:“邵波!”
我没扭头,但还是应了声。
然后就听见郑棒棒说:“对不起!”
我回头,和他的眼光迎上。有时候男人与男人之间,并不需要太多言语的。我冲他咧嘴笑了笑,点了点头。
没想到的是,几小时后,郑棒棒就永远地……没有了。
到二楼时我叮嘱大家都不要露出啥猫腻,便都依言,和平时一样胡乱说笑着,过了吧台。我偷偷瞟了一眼莎姐,莎姐正在给某一个包房算账,我们经过时,她动作很小地抬了下眼,和我偷瞄她的眼光正好交汇。她连忙低下头来,按着计算器。
出了大门,四个人上了建雄哥的车,去往建雄哥家里。
建雄住在市中心——某市的第一批商品房绿色山庄里。建雄停了车,在楼下就抬头看楼上,见自家的灯亮着,脸色就变了,说:“别吓我哦!平时她们娘俩早睡了,今晚这么晚了怎么还亮着灯啊。”
便往楼上冲,那年代,再豪华的商品房,也都没电梯的。
跑到建雄哥家门口,建雄忙拿出钥匙开门。门一开,建雄他老婆正站在门口,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起来的。補一见是建雄,便数落道:“自己有钥匙,敲什么门嘛?问是谁又不吭声。”
建雄忙问道:“你说刚才有人敲门?”
建雄老婆说:“是啊!而且敲了有五分钟,问是谁又不说话,在猫眼里看,外面又黑乎乎的,楼道的感应灯都没亮。”
听到这,我忙往楼上跑,八戒和西瓜跟着我往上跑。
一直跑到顶楼,一张门拦着,应该是通往天台的门。我一扭门,居然打不开。我回头看着八戒,八戒会意,摸出根铁丝便上前办公,弄了半天,居然没效。西瓜便在一旁数落道:“还神偷呢?这都弄不开。”
八戒不服气,继续低着头在摸索。我觉得这样耗下去的话,刚敲门的那厮,都不知道已经串去哪里了,便一把推开八戒,对着那门一脚踹了上去。
门直接给我踹开一条缝,再推开一看,门外有个大油桶把门堵住了,而那门的门锁,压根就是无法锁的那种。只是这空油桶估计是用来采天地之雨水,集日月之露气的,积了满满一桶,有了分量,才堵得那么死。
我们忙冲上天台,天台上空无一人,一览无遗。八戒和西瓜愣住了,天上地下四处看。我却跑到天台边,只见旁边楼的天台和咱这边的是平行的,中间间隔大概有三米左右。八戒会意,居然往后退了几步,作势要来个助跑,再来个跨步上水泥栏杆,跳过去。
我伸手把他拦了下来,一扭头跑到天台另外一边,也就是下楼的楼梯口那边。果然,旁边那楼的楼梯口和我们这栋也是平行的,而且那门口还有路灯,很清楚地能看到下面。我们三个都很兴奋,死死地盯着那下面。
果然,等了一分钟左右吧,一个黑影从那门里跑了出来……看得很是清晰……
刘司令火急火燎地往小区外跑去。
身边的西瓜骂道:“这老畜生!”然后,西瓜这小畜生就做了一件非常愚蠢与幼稚的事情——他随手摸起一块水泥块,对着楼下慌慌张张跑着的刘司令扔了上去。人没砸到,但刘司令吓了一跳,猛一抬头,和我们三个正伸出去的脑袋来了个对视。他的表情是看不清楚的,同样,我们的模样他也不可能看到。但于整个事件来说:我们把他这蛇给打草了。
我冲西瓜瞪了一眼,西瓜也觉得自己这错误犯得有点幼稚。但我也没说他,一招手,带着他俩便往楼下建雄家去了。
建雄正站在房间门口,门神一样站着。不知道他和他老婆怎么说的,那女人表情很害怕地在他身后站着。见我们下来,建雄忙问:“抓着人了吗?”
我摇摇头,然后冲建雄使了个眼色。建雄会意,要他老婆先进屋。然后我就在门口给他说道:“建雄哥!人没抓到,但看清了,确实是刘司令。”
建雄脸色变了变,然后问我:“那接下来怎么办?报警吧!”
我摇头,说:“没任何证据,报了也没用,反而会再也找不到这孙子了。”
建雄便捏着拳头,青筋鼓起:“刘司令这畜生,还有莎姐这老娘们,老子就不信捏不死你们。”
说完问我:“接下来怎么办?”
我顿了顿,对着西瓜说:“你这两天就在建雄哥这待着,晚一点我让龙虾过来陪你。”然后对建雄哥说:“我和八戒先回场子,有啥情况我给你打电话。”
建雄还是一副凶相,说:“我和你们一起回吧,老子今晚就要灭了刘翠姑这娘们。”
我冲建雄哥摆手,说:“哥!这两天你就先听我的,毕竟还不能肯定是不是刘司令一个人的主意,弄不好莎姐真不知情。”
建雄愣了愣,然后对我说:“行!兄弟,我就听你的。”说完又要我等等,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个大哥大来,递到我手里,说:“这个你先拿着,随时和我联系,等这事完了,哥再去邮电局给你买个139的用。”(那年月正是大哥大被淘汰,电信和联通刚冒出头来的时候,只是当时电信还不叫电信,还没和邮政分家。所以139的手机直接就是在邮电局买。)
接着建雄又把车钥匙对我一扔。
我一一接了,就和八戒往楼下走,身后建雄很诚恳地居然说了一句:“邵波!哥有啥事做得不对的,今儿个对你说声对不起了。”
我回头,冲他点点头,下了楼。
在火龙城门口我把八戒放了下去,要他在大门口盯着,瞅见刘司令就直接按倒在地上,再打我手机。八戒便问我:“你去哪里?”
我告诉他:“我去宿舍守着,不管他今晚还会不会回,但总之先看紧今晚上再说。”
八戒应了声,往门口去了。
我直接开到宿舍附近,把车停在巷子里一个比较隐蔽但可以看到宿舍的地方,然后关了车灯,坐车里像以前盯犯罪嫌疑人一样地蹲点。
夜色静悄悄的,万物似乎都沉睡了。我点着烟,脑子里很乱,想得多的居然不是刘司令,反而是古倩的笑脸在脑海里晃来晃去。在武汉的古倩,难道真是能够这样随意地又回到她自己的世界,两天里连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吗?她是有手机的,不可能连给我打个传呼或者留个言的时间都没有。被完全控制了是不可能的,那么,古倩……你在玩什么呢?
在黑暗里过了一个多小时就,宿舍门口没有一点点风吹草动。手里的大哥大响了,接通真是八戒。在电话那头说:邵波!莎姐也不见了,郑棒棒和龙虾满场子找,都没看见她。
我脑子“轰”地一响:奶奶的,我怎么把一楼餐厅那窗户忘记了,莎姐如果和刘司令是同伙,自然知道一号房和一楼是通的,那她从二楼爬到一楼,再从窗户出去,和刘司令会合,直接跑了,这以后去哪里找
他们?
我从车里出来,往火龙城后墙跑了过去。果然,餐厅的那个窗户是开的。
我没多想,直接从那里跳了进去,厨房洗手间里果然亮着灯,柜子是移开的,那个洞黑乎乎地对着我。我一猫腰钻了进去,烟道里依然是那股油腻而难闻的气味。突然间,我有一种错觉,似乎站在这黑糊糊的所在里的我,面前是古倩那软软的身体。
我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双手伸开,撑着两边的墙壁,双脚跳起来,抵着两边的墙,往上爬去。二楼的洞也是洞开的,居然又有新糊上去的面粉气味。我钻了进去,再从一号房那榻榻米里推开木板爬出去,冲向了二楼吧台。
二楼吧台,八戒和龙虾、郑棒棒正站在那说着话,见我从一号房里跑了出来,龙虾和郑棒棒都一愣。然后我不客气地对着龙虾和郑棒棒说道:“你们两个大活人,怎么连一个女人都没看住,莎姐是不是进到一号房不见了的。”
八戒却代替他们回答道:“不能怪他俩,莎姐是去了五楼房间里睡觉,然后他俩在五楼看见刘司令上了楼,进了莎姐的房间。我没来得及通知他俩瞅见刘司令就要动手,然后郑棒棒下楼给我说看见刘司令进了莎姐房间。我忙和他跑上来,房间里居然就没人了。”
“那龙虾不是在门口看着的吗?人呢?”我没好气地对着龙虾说道。
龙虾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就尿了泡尿……”
“服务员呢?服务员没看见人出来吗?”
龙虾说道:“那一会服务员下去拿宵夜去了。”(值夜班的半夜要发一个泡面)
八戒见我脸色很难看,忙打断我和龙虾的对话,说:“邵波,现在你说怎么办?”
“找啊!”我吼道,“只要你们在楼下没看见他俩下到二楼,就赶紧继续找啊!”
顿了顿,我对龙虾和郑棒棒语气软了下来,说道:“凶手很可能是刘司令,他应该也知道咱在找他,今晚这些事,都有点急。”
这话就权当我对他们叫嚷的解释,两人看我表情,也意识到这问题的严重性,点点头,楼上楼下找去了。
八戒跟着我往五楼跑去,在我身后说道:“邵波,应该是五楼还另外有路出去吧,就像建伟哥的死,也没任何人看见进出,就那样没了。”
我打断他:“八戒,建伟哥的死,其实可以肯定是刘司令干的,因为……因为最后一个在建伟哥房间的是谁?”
“是刘司令,可是他出门的时候建伟哥还是好好的,那梅子可以作证啊。”
我没解释啥,其实对于刘科的死,因为有发现烟道,可以找到凶手的路线。而对于建伟哥那密室,没任何路径可以通往外面,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如刘司令所言,来了个会轻功的。那基本上不可能,就像刘司令自个说的:真有那本事,直接飞进银行去拿钱就是了,要跑到这滚滚红尘中来掀起腥风血雨作甚?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杀人者就足刘司令。因为梅子没有进到房间,并没有亲眼看到建伟哥是生猛地、真实地活着,而只是听刘司令说说,并听到了建伟哥一声鼾声。
鼾声……
我一个激灵。我爸给我说的建伟遗物里那个气球……
一边想着,一边在各个房间里,跑进跑出,心里有个感觉:莎姐她们俩兄妹,应该已经不在火龙城了。
正想到这,吧台值班的服务员冲我喊:“邵波哥,楼下保安要你下去一趟。”
我和八戒寻思应该是楼下发现了啥,因为西瓜已经叮嘱一楼的保安们看到刘司令和莎姐就给按住。
我俩往下跑,在四楼又喊上了正在四楼找人的郑棒棒、龙虾。四个人跑到一楼,见当班的保安小菜皮和另外一个伪军制服,正表情严肃地抬头望着天。
八戒在我身边骂道:“这俩白痴不会是叫我们下来看飞机吧。”
我没吭声,迎了上去,顺着小菜皮的手指望上去,看到楼顶已经关了的霓虹灯上,挂了团黑影,依稀是一个人影。而这挂着的人影旁,还有另外一个黑影在那里晃来晃去,并不时地用手拨弄挂着的人影。被挂的人影在霓虹灯的铁架上晃来晃去,好像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
我心里暗骂小菜皮这俩是俩白痴,直接在电话里给我们说一下,我们直接去天台不就行了,还先叫我们下到一楼来瞻仰这画面。便一挥手,又领着兄弟几个往楼上跑。
刚冲到大厅,我要八戒他们三个先上去,但不要上天台,就在天台门口不吱声地猫着,等我上来再进去。然后对吧台的女孩子说:“赶紧报警,还打个火警,让消防队派人过来在下面垫东西,越快越好。”毕竟出现这么个意外状况,冒冒失失地去到天台,真把吊着的那大活人害了下来,可是出人命的。
吧台的应了,我便又往外走去。身后那丫头居然冲我喊一句:“邵波哥,报警是打110还是120?”
我没好气地答了,再走到门口,招手让小菜皮进到门口一个楼顶上的人看不见的地方,问道:“小菜,我们在一楼餐厅里忙活的那晚,你进去和我们说的那几句话,有没有说啥谎啊?”
小菜皮脸色变了变,分辨道:“我就进去和你们随便说了几句玩笑,有啥谎啊?”
我阴了脸下来,说:“你最好考虑清楚,邵波哥只问你这一次,如果被我查出来你骗了哥,后果你自己清楚。”
小菜皮慌了,说:“也没啥啊!哥!就是刘司令那时刚到门口。听说你们在一楼,要我故意进来说给你们听,说他一直在一楼值班。其实那时他跑出去找路边鸡刚回来,他害怕你们说给建雄哥听,说他没有当班。”
我点点头,没再说啥。刘司令就是挖那洞的元凶,基本上可以肯定。
在那站了有十分钟吧,心里很急,但也不敢草率地上天台去处理。结果警车没到,消防车到了,我要小菜皮去和消防兵们说下情况,自个往楼上去了。
通往天台的门口,八戒他们三个安静地站着,表情严肃,一声不吭地看着我上楼。然后我轻声要郑棒棒和龙虾下一楼张罗消防兵们铺个啥,然后一挥手,带着八戒,拧开了天台的门。
天台那角落上站的,真是刘司令,而让我们很意外的是,挂在霓虹灯铁架上的,居然是被捆得严严实实,并堵了嘴的莎姐。刘司令手里挥舞着一把电工刀,见我们开了天台门进来,便一伸手,把刀比在挂着莎姐的尼龙绳上。
我忙把手展开,示意八戒不要靠前,然后我一个人,对着刘司令走了过去。
刘司令居然笑了,那笑容和每一次看见我的笑容一模一样,好像是讨好,又好像是藐视。到我离他只有七八米时,刘司令说话了:“行了!再靠近我会做什么你应该知道的。”
我便停住,冲着刘司令说:“司令,你疯了啊!这可是你亲妹妹!”
“亲妹妹?亲妹妹把我亲爹活活气死了,还有啥好亲的。”刘司令依然是笑着的,但窝着电工刀的手还是稳稳地比在尼龙绳上。
“司令,有啥咱兄弟好好合计,你先把人放下来再说。”
“合计?邵波,和你有啥合计的,你把建雄叫过来。”
我扭头,八戒会意,转身往楼下跑去,给建雄打电话去了。
刘司令另一个手从裤兜里掏出我给他的中华烟,用一个手从里面摸出两根,对我扔了一根,自个叼上一根,然后又摸打火机点上。铁架上挂着的莎姐,嘴巴呜呜地发着声响,刘司令似乎听不见般,扭头对我说道:“邵波,我还是佩服你的,我走到哪一步,你就追到哪一步。我去糊那墙吧!你就从二楼蹦了下来:我去建雄家吧!你又赶了上去。你说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了我,我藏家里的流星锤,肯定也是你拿了吧。”
我点点头,说:“司令,这些咱稍后再说,你做这么多,都是为了你妹妹,现在把莎姐挂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我乐意!”刘司令又咧嘴笑,然后吐出一口烟,说,“邵波!你跟咱有仇吗?我对你一向也还不错啊!你盯着我干吗呢?我又没害你什么?”
我愣了愣,半晌蹦出一句:“你杀了人,我揪你出来难道有错吗?”
刘司令表情黯淡下来:“是的,我是杀了人,你是警察,揪我出来是为了正义对吧?那我和你好好掰掰,到底是谁在维护着正义。刘科!呸!我妹妹一辈子的幸福都毁在他手上,让他多活了这么多年,正义怎么没去找他呢?还科长呢,我呸!”
“那建伟哥呢?建伟哥对你不错啊?”我见他比着尼龙绳的手没那么用力了,便冲着他说道。
“建伟……建伟也不是啥好东西……我们兄妹跟着他干了这么多年,我们得到了些啥?没来火龙城那会,他让我在他煤矿里干的那些事,有哪一个见得光的?知道当时我们隔壁矿塌方是怎么回事吗?是他要我偷偷摸摸去埋了个雷管给炸的。十几号人啊!就在那矿里没了,就为他们矿比咱矿里产煤多。现在呢?我一把年纪了,落得个帮他做看门狗,再过几年,我连看门都看不了了,他又要安排我死去哪里呢?杀他,我是替天行道!”
我冷冷笑笑,说:“司令,你没这么高尚吧?聽杀建伟,你没其他目的,我打死都不信。”
挂在铁架上的莎姐便又呜呜地发出声响,刘司令伸出另一只手,把莎姐推了一把,莎姐在空中又晃了起来。然后刘司令扭头对着我,说道:“邵波,有啥目的我也不会对你说了,和你说有啥意思呢?你去催催,看建雄怎么还不上来?我快等不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背后的门开了,建雄一头汗走了进来,身边还两个大汉,其中一个穿着警服,是我们分局刑警队的。
刘司令表情立马紧张起来,指着那俩警察说:“警察给我出去,要不我马上放她下去摔成肉饼。”
两个刑警愣了愣,我冲他们点点头,他俩迟疑了一下,说道:“邵波,我们就在门外等着。”
建雄没吭声,鼓着铜铃眼瞪着刘司令。到俩刑警出了天台,建雄便走到我身边,对着刘司令吼道:“刘德壮,你是不是疯了?”
刘司令声音比建雄哥的更大:“莫建雄!你少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老子没欠你什么。”
建雄哥冷笑:“难不成我还欠你什么?”
刘司令便激动了,伸出闲着的那只手,指着建雄鼻尖说道:“欠不欠你自己心里有数,翠姑跟了你有多少年了?你掰着手指数数!你对得起她吗?”
建雄不示弱:“哪里对不起了?你俩不靠着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胡混呢?你不要以为我不记得你们找到我的时候在做什么。你就一个盖房子的乡巴佬,刘翠姑就一个卖身子给那些民工的鸡!”
刘司令身边挂着的莎姐又呜呜地发出声响。然后很是清晰地,我看到她双眼的眼泪,大颗地往下滴。刘司令嘴巴抖动起来,冲着挂着的莎姐说:“听到没?你听到没?人家是怎么说你的?你贱不贱啊?”
莎姐大颗的眼泪,往楼下掉去。我看着这场景,心里也不好受起来,扭头看我身边的建雄,表情没一点点怜惜,反而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这世界,到底什么人是好人?什么人是坏人呢?
刘司令又笑了,对着建雄说:“你还要跟我比嗓门对吧?想不想要火龙城明天上报纸啊?头条是半夜火龙城门口大活人跳楼,你们兄弟别的都不怕,就怕闹出啥影响来,对吧?老板!”
建雄听着刘司令这话,真不吱声了。然后刘司令对着我说道:“邵波,我也不怪你了,我们兄妹今晚就要死在这里,让你看笑话了。刘科是我杀的,建伟也是我杀的。”
说到这,刘司令又冲着天台门大声重复道:“躲外面的,听清楚了没?刘科是我杀的,建伟也是我杀的,是我刘德壮杀的。”
说完刘司令得意地笑了起来,然后对着我说:“刘科是我从厨房爬上去宰的,杀他的时候,他还醒了,我用厨房里的抹布捂着他嘴,把他从沙发上翻过来,就刺了个对穿。好解恨啊!”
顿了顿,刘司令又继续说道:“杀建伟更简单,一刺下去,他就没了。捂着他嘴没捂个一分钟,就断了气。说我是练过的,你邵波总好像觉得我是在吹牛,这次你信了吧。杀完后,我用个气球吹好,口子上扭了扭,就压在他身体下面。嘿!那时间还把握得真叫漂亮,梅子那丫头听见的鼾声,就是气球放气的呼呼声。”
说到这,刘司令快活地对着天,模仿着气球放气的声音。
建雄气得脸都青了,骂道:“畜生,老子今天就打死你个孙子。”
说完作势要往刘司令那儿扑上去。我忙把他一把抱住。
刘司令还是在笑,一侧身,对着挂在那儿已经哭成泪人的莎姐说道:“翠姑,听到没?刘科和建伟都是我杀的,为了什么?你都懂吗?刘科害了你,哥帮你杀了他。建伟不许建雄娶你,
哥也帮你杀了他。到现在呢?翠姑,建雄又真的在乎你吗?你死了,他半滴眼泪都不会掉!你醒醒吧!来!哥给你个解脱,哥马上就过去找你和爹,咱一家三口,继续回五岭屯,继续等我们娘回来。”
说完,刘司令对着捆莎姐的尼龙绳的手,狠狠往回一拉。
那一瞬间,我和建伟一起喊道:“停手!”两人一起往刘司令扑了过去。
在我们扑到刘司令身边之前,从天台栏杆外伸出一双手,一把扣住了刘司令抓着电工刀的手,把那手往下拧。刘司令见刀没有划断尼龙绳,竟然一手抓住扣着他的手,一个翻身,冲着楼下跳了下去。
我和建雄,以及从天台外冲进来的几个刑警以及八戒,忙探头往楼下看去。只见刘司令摔在一楼铺着的垫子之外,而同样和他血肉模糊地在地上趴着的,却是郑棒棒。郑棒棒是从五楼的客房里翻窗户爬到天台,本来想在关键时刻控制住刘司令,没想到刘司令直接往下……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头看我身边的八戒,八戒也正看着我。而身边的建雄,反而很镇定,第一时间探手把莎姐的胳膊一把抓住,拉到栏杆里面来,并狠狠地扯那尼龙绳,扯了好几下,那尼龙绳挺结实,没有扯断。八戒默默地上前,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把尼龙绳解开。
弄开莎姐被塞着的嘴,莎姐没有说一句话:再到解开她身上的尼龙绳,她只看了一眼建雄,便往楼下走,步伐踉踉跄跄,可能是因为被捆久了,又可能是因为心被伤透了,还有可能是……我也想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