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官山看着电脑上的体检报告, “轻微贫血还好,腱鞘炎再不治就要影响日常生活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长一会儿:“拍下一方明田黄章。”
“你什么时候有钱了,现在咖啡店的工资都开得这么高吗?”官山酸里酸气问。
“投资赚了一点。”
虽然青年嗓音平淡, 但买得起明代印章,当然不是一点而已, 官山想要明田黄很久了, 不禁说:“还要我做什么说吧。”
“白天带他去燕城玩玩。”电话里音色泛冷的声音蓦地放柔了,“他在边城吃过许多苦。”
官山一怔,他还没见过严雪宵这么温柔对待一个人,即便是体检也是托他为全校的学生体检,想不动声色将少年护在羽翼下。
*
次日早上, 沈迟是被手腕疼醒的, 或许是昨天太过疲惫,没有像往常般休息就好, 而是一阵阵地发疼。
他走到旅馆前台退了房, 坐公交到医院检查, 与边城冷清的县医院不同, 燕城每个医院的人都很多, 他从七点一直排到九点半。
“腱鞘炎。”医生看着他拍的片子,头也没抬地说, “玩手机玩电脑最容易出这毛病, 还没成年就这么不爱惜身体。”
少年垂着头坐在医院冰冷的凳子上,声音涩得不像是自己能发出的:“还能打游戏吗?”
“肯定打不了。”医生开出诊疗单, “先保守治疗, 痛的话打个封闭,不过右手一个月不要进行任何手部活动,这病容易留下病根, 你年纪小休息个一年半载,还有自然康复的可能。”
少年抬起头:“打封闭吧。”
消炎镇定药物注射到手部,沈迟却没有任何痛感,好像不是自己的手一般,他只是冷漠旁观。
然而走出医院时,他的胸腔仿佛被蒙上浸湿的纸页透不过气,残存的氧气消失殆尽,从指尖到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只想打游戏,也只会打游戏,但游戏也不能打了,黑暗中的光亮又熄灭了,明明是白天,眼前却看不到一丝光。
从他到边城那一刻,本就不该有什么期待,他没有更好的未来,不会有更好的未来,他的人生烂得不能再烂了。
少年闭上眼堕入黑暗前,电话响了,他睁开眼猛然清醒,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医生说我有腱鞘炎。”他扶在栏杆上,尽力平静地叙述,“好之前不能再打游戏了,如果……还能好的话。”
电话里传来严雪宵冷静的声音:“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
仿佛看出他压下的不安,严雪宵又一字一句说:“沈迟,有我在。”
沈迟握住手机,这是他唯一可以握住的东西,将他从死水中拽上岸。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比赛,今天我让朋友带你在燕城玩。”青年温柔问,“好吗?”
*
医院里,官山脱下白大褂拨通沈迟的电话:“沈迟你好,我是严雪宵的朋友,我开车来接你。”
他走出医院时,转院的沈老太太恰好被推进病房,她焦急地问:“我听见有人在喊小迟的名字,小迟是不是来燕城了?他肯定想吃我做的酱肉丝。”
“您听错了。”沈夫人淡淡说,“他在边城,怎么可能认识官医生。”
论家世官家并不显赫,但她得知官家和严家是世交,重要的是能和严家搭上关系,哪怕沾上一点沈家都受用不尽。
官山开车载沈迟到了一家餐厅,严雪宵叮嘱过他少年不能吃辣,他点的都是偏甜的燕城菜:“你别拘束,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迟摇头。
少年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说得上是沉默,这顿饭吃得很安静,吃完饭拒绝了他去景点转的提议,戴着耳机看手机。
一开始他也没放心上,听说沈迟在燕城长大,该去的地方都去了,没兴趣也是正常的。
直到他无意中瞥见少年手机上在播放比赛视频,他心里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少年摘下耳机站起身:“谢谢你的款待,我得去比赛了。”
“你现在不能比赛。”
听见他的话少年停了停,却依然离开了,官山终于知道严雪宵为什么会另眼相待了,分明带着严雪宵的影子,当初的严雪宵也是头也不回离开了严家。
沈迟走到比赛场馆,看到手机上严雪宵打来的通话,少年垂下头,关掉手机,坐在比赛座椅上。
比赛直播间中的段世调整好耳麦问:“方老师,你怎么看最后一天的决赛?”
“不出意外的话,周亭川会拿下此次比赛的冠军,几乎没有短板的选手。”方升泉回答。
「请把意外两个字去掉」
「没悬念」
「Late有可能吗?」
「你忘了昨天被周亭川一枪爆头?」
比赛准时开始,沈迟戴上主办方统一发放的耳机,右手打了封闭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的状态甚至比昨天更好,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握紧鼠标。
周亭川是一个反应敏锐的对手,面对周亭川但凡出一点错都会被当做薄弱点攻击。
不能出错。
不能出半点错。
他坐在比赛席上,大脑像一台精密转动的仪器般飞速转动,所有细节他都没有放过,无比清楚地投映在琥珀色的瞳孔中。
「落地七杀!」
「今天小红毛是不是不太开心」
「他一直都面无表情」
沈迟的分数不断往上爬,即便从昨天的第七名升到第二名也并未在意,他的眼中只有冠军。
段世是西北人,与经济发达的东部沿海相比,西北是电竞荒漠,他私心希望冠军是西北人,最后一局比赛忍不住屏住呼吸。
方升泉见惯大比赛,远比他淡定:“比分只相差五分,最后一局很关键,两名选手风格不同,周亭川打法更稳,Late打法更出其不意,都有可能夺冠。”
「谁都不得罪」
「方老师这圆场打得好」
「我还是看好周亭川,要是随便一个主播就能赢豪门队员,我觉得联盟比赛没有办下去的必要了,不如都直播去」
比赛进行到决赛圈,场上只有沈迟和周亭川两个人,枪声骤然停止,静得不可思议,直到子弹冷不防向沈迟袭来。
沈迟一个白天都在看周亭川过去的比赛视频,战术风格可能会变,一个人的下意识反应不会变,他闭了闭眼默默回忆。
他从枪声的方向确定对方位置,朝身前扔了一个烟|雾弹,躲在烟|雾弹后,在烟雾即将散去的前一秒,他抓住对方观察两侧的功夫,一枪带走。
全场一片哗然,连方升泉也愣住了,段世第一个从愣神中反应过来,嗓音激动得破音:“他使用烟|雾弹拖住对方注意力,紧接着瞬狙,没开镜直接击中对方,拿下本次总冠军!”
「周亭川竟然输了!」
「不怪周亭川,这打法太放飞了,正常人都不会停在烟|雾弹后吧,后面还接的是神经枪,要不是线下赛都怀疑开挂了」
「拿下冠军是实力」
「天赋也很可怕」
从小猫杯开始方升泉一直看好Late,但他没敢想镜头中神情冷漠的少年能击败周亭川获得冠军,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恭喜联盟史上多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头一次见方老师这么夸人」
「豪门战队肯定在联系了」
「还是说一声恭喜」
「酸溜溜恭喜红毛崽」
比赛会场喧闹,灯光集中在红头发的少年身上,他的脸上沾染着少见的笑意,电脑前的严雪宵看着少年藏在衣袖下的右手,黑白分明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而沈迟左手拿着手机对着明亮的奖杯端正拍了张照,将拍好的照片发了过去。
【沈迟】奖杯
严雪宵静静问了句。
【严雪宵】为什么还要打?
收到回复的少年垂着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康复,可能永远都不会康复,他离冠军从未如此接近,大概最后一次这么接近。
他拥有的东西不多,他想给严雪宵看看冠军,说好了要给严雪宵看看冠军就一定会做到,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拿出手的东西。
严雪宵望着手机屏幕,似乎察觉到他生气,对面那头小狼崽隔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发来一句。
【沈迟】给你看冠军
看到消息的那一刻,青年敛下眼看不清情绪,淡色的唇抿成薄薄的一条线。
*
办理的签证还没过期,沈迟第一时间坐上了飞往洛杉矶的飞机,因为手不能提重物,他没有回边城带行李,只背了一个背包。
无数云层从舷窗外飞速掠过,少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舷窗外,他清楚地认知自己正从太平洋上方越过,一万四千公里的距离正慢慢变短,一想到这点他似乎也没那么难过了。
长达十三个小时的飞机落地,他走到机场,拨通严雪宵的语音电话,可电话那边一直没人接,他缓慢发了条消息。
【沈迟】我到洛杉矶了
依然没人回复。
一个人来到异国的少年抱着背包,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等了很久,他想对方对自己一定很失望吧,他对这种失望并不陌生,先是失望再变成相互憎厌的陌生人。
少年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慢慢熄灭,他站了起来,鼓起勇气又拨过去一个电话,这一次电话终于拨通了,面无表情的少年小声问:“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空气中沉默,接着他听见身后出现一阵脚步声,青年清冷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还残留着呼吸声:“没说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崽崽休息一年,考个好大学
今天不更啦,明天中午更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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