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今昔被沈听塞进桌下时,脑袋不小心撞了下,及至秦桑再把她的脚推进来,这才终于让她从茫然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她看着自己的手,十分不解,为什么突然就变回来了?
一点征兆也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灼热便是反应。
可之前从猫变回人时,没有特别的感觉啊。
曲今昔百思不得其解,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也就没管外面,直到听到沈听加重的声音:“徐小姐!”
沈听常用这种语气叫她,代表他现在情绪不高,是为警告。
曲今昔赶紧竖起耳朵,听到徐楠楠似乎是被吓了一跳,接着有些尴尬又委屈地说:“……我想着如果你掉东西了,我帮你捡。”
曲今昔明白过来,徐楠楠要掀桌帘,这要真被她掀开看到自己,那可真是修罗场了。
她只能暗自祈祷沈听能把徐楠楠打发了。
“先生并没有掉东西,只是刚才我提醒先生鞋上有灰而已。”秦桑适时的把话接了过去,“多谢徐老师的关心。”
副导演是人精,察觉到气氛尴尬,立刻打圆场:“徐老师还是这么喜欢帮助他人,我记得上次和徐老师见面……”
话题转走,徐楠楠借了台阶下,脸上表情未变分毫,然而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消失――她刚才明明看到沈听似乎把什么东西推进了桌底。
从刚才对沈听的试探便可得出他并不想让她知道桌底下藏了什么,她要重新攻略沈听,自然不会逆着他的心思。
大不了等会儿悄悄掀开桌帘看看,这么一想,徐楠楠笑得更妩媚了。
等这波敬酒潮过去后,大家重新落座,在徐楠楠坐下时,沈听用脚踢了踢桌帘后面的曲今昔,他微微低头:“出来。”
曲今昔相信沈听不会无缘无故叫她出去,赶紧小心钻出去,蹲在沈听和秦桑座位之间,有椅子挡着,只要其他人不特意往这里走,不会发现她。
而在她刚从桌帘后钻出来时,那厢徐楠楠手一个失误,杯子掉在地上,弯腰去捡,借这个机会掀开桌帘,空空如也。
徐楠楠皱眉:难道她真的看错了?
秦桑忍不住频频看向曲今昔,注意到他的目光,感激他揣了自己一路,曲今昔遂对他甜甜一笑。
秦桑:“……”
手一抖,手中的筷子差点落地。
曲今昔又把目光转向沈听,后者却并没有看她,偶尔搭两句场面话。
没过多久,曲今昔脚蹲麻了,拉了拉沈听的裤子,指向桌帘,做口型:“我要再进去吗?”
沈听看过来。
曲今昔:“?”
倒是说话啊。
下一秒,让曲今昔始料未及的是,沈听居然递了一只小龙虾下来,他难道不怕人发现吗?
曲今昔懵懵接过虾,接着又是两只手套,曲今昔完全摸不清沈听的想法,但既然他这么坦然,那她似乎也没必要害怕,给她她就吃,正好饿得不行了。
这可苦了秦桑,硬是拿出堪比沈听的演技,才对旁边一个递一个吃的画面无动于衷。
直至饭局结束,徐楠楠有心想留下来和沈听再待一会儿,却又找不到合适机会,而且意途太明显,容易被沈听看出,反正两个合作拍戏,来日方长。
待所有人离开包厢,曲今昔终于有机会站起来,她先前一直蹲着,后来蹲不住,干脆就坐地上了。
她身上穿的还是在别墅穿的睡衣,溅了点辣椒油在领口,赶紧扯桌上的湿纸巾擦手和脸,地面上有一小堆龙虾壳,都是沈听递给她的。
虽然没有吃饱,却也填了几分饿,就是有点辣,曲今昔倒吸着气,想找水喝。看来看去,沈听杯子里剩下半杯红酒。
她犹豫了下,倒不是嫌弃沈听喝剩下的,只是觉得喝沈听喝过的东西,好像有点怪怪的。
旋即又想着刚才都吃了沈听递过来的小龙虾,喝一口剩下的半杯红酒解解辣似乎没什么。
曲今昔刚刚端起酒杯,门口传来脚步声,沈听和秦桑去而复返。
曲今昔:“……”
沈听的目光落向她手中的酒杯,曲今昔触电似地放下,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有点辣。”
“车上有车,走吧。”沈听道。
曲今昔明白过来,沈听之所以返回,是特意来接她的。
“谢谢沈先生。”她忙跟上去。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身上,曲今昔往旁边抬头,对上秦桑的目光,后者立刻移开。
此地无银三百两喂。
曲今昔忍不住对秦桑郑重道:“我不是妖。”
“我知道,曲小姐。”秦桑很助理范的回答。
见状,曲今昔也不好再说什么,秦桑是沈听的人,嘴严,自然不会乱说。
如此,她放下心来。
上车后,曲今昔一口气喝了半瓶水,浑身舒坦,喝完后抬头,发现沈听在看她,看得她心里毛毛的,讪讪放下瓶子。
“去医院。”沈听忽然道。
曲今昔惊讶:“你哪里不舒服吗?”
沈听瞥了她一眼,倒也解释了:“带你去检查。”
曲今昔:“?”
既然秦桑已经见到曲今昔从小乌龟变成人,说话也就不用避着他,沈听交握着双手,再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曲今昔。”
她条件反射挺直腰背,气沉丹田:“在!”
开车的秦桑想笑,脑海里闪过大学时期的军训画面,先生是教官,曲小姐是学生,很是帖切。
沈听也被曲今昔这一声字正腔圆的“在”给震了下,他眼角抽了抽,道:“你刚才变回来时,有什么异样感受吗?”
曲今昔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综合感受就是:热。
“上次呢。”
秦桑耳朵悄悄竖起来,想起上次先生让他带疫苗和毛毯,当时在公寓看到曲今昔时,他便疑惑不已,现在也有了解释。
那只会写字的猫就是曲今昔变的。
真是神奇的变化,他想。
曲今昔摇头,老老实实把心里话说出来:“上次就是不想让你帮我洗澡,所以除了急之外,没其他感觉。”
沈听低头,手背上的抓痕已经消失,片刻后,他目光往前一扫,悄悄看后视镜的秦桑冷不丁对上他的眼睛,立刻撤回,专心开车,不敢再分神关注后面。
车厢内沉默下来,沈听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曲今昔打量他,静坐的沈听犹如一座完美的雕像,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
她已经明白沈听让她去医院检查的目的,毫无规律的变成动物又变成人,说不定是身体哪方面出现问题,及时发现及时诊治。
“沈先生。”
沉默的雕像有了反应,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曲今昔有些紧张地抠着衣角,组织了下语言,方道:“关于我夜半穿吊带去余制片房间的事,我想向您解释一下。”
“不用。”沈听淡淡,“去年我和你还不认识,你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曲今昔坚持:“但我还是想解释。”
两人目光相对,沈听眸光微闪,道:“好。”
其实就在刚才,曲今昔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有刚刚包厢里的那位余制片。
她确实穿着吊带敲响了余制片的门,但她并不是特意去敲,只是走错方向,敲错门了。
伴随着这段画面的还有当时原主身体的感觉,她处于高烧之中,浑身都不舒服,连神智都迷迷糊糊。
这种情况下,原主真的会有心思去献身?
结合余制片所说,大冬天,湖里面全是冰渣,在场丫鬟中只有原主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在寒冷的天气中浸了冰水,几乎可以注定会感冒,而像她们这种没什么戏分的小配角,住酒店肯定是和别人同住。
曲今昔通过这些画面,加上属于原主身体的感受,大概可以推断出:当时原主感冒发烧,神智不太清,她可能出门拿药或者做其他,然后在回来时走错方向,所以才会有半夜穿吊带敲响余制片门的事情发生。
曲今昔简单明了道:“我当时感冒发烧了,错把余制片的房间认成自己的,不是故意去找他。”
不管沈听信不信,她至少解释了。
原主为了往上爬,是会不择手段,但绝对不会选择献身这种方法。
小白脸孟天昊就是最好的证明,原主舍得花钱养小白脸,却不准他碰她,说明在这方面很保守。
不管什么性格的人,总会有一些坚持的东西。
经过这两天被沈听“饲养”的日子,曲今昔认为沈听是一个外冷内软的人,不然也不会在讨厌曲今昔的情况下,发现她变成小动物没有自保能力时,还愿意帮助她。
如果只是看在沈老爷子的份上,他只需要保证她不会出事即可,没必要精心喂养她。
所以……她潜意识不想让沈听那么讨厌自己,才想解释这些。
曲今昔脑子乱嗡嗡地闪着各种念头,半晌听到沈听淡淡地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有点高兴。
不管,他既然“嗯”了,在她这里就代表信了。
到了医院,曲今昔主动道:“沈先生,您去忙吧,我自己去检查。”
沈听用一句话让她脸上的笑容消失。
“你有钱吗。”他说。
曲今昔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沈听并不是在怼她,只是在陈述事实。
最终,秦桑陪曲今昔进的医院,沈听没有下车。
――这是公立医院,不像私立医院,人多眼杂,沈听进去后,极易被人认出。
沈听滑动手机上的联系人,指腹最后停在备注为“许医生”上面。
作为经常会高强度工作,拍戏时情绪会大起大落的演员,许多艺人拍完一部戏,短时间内很难走出来,需要心理医生疏导。
许医生便是沈听的心理医生。
“沈先生,你许久没有找过我了。”沈听拍完一部戏,并不会在戏中陷入太久,但每拍完一部,他都会和心理医生聊聊,加快恢复。
距离上次找许医生,已经有半年时间。
简单的打了招呼后,沈听直奔主题:“一个人如果有两种不同的人格,通常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许医生很惊讶沈听的问题,他道:“你遇到疑似有两个人格的人了吗?”
沈听迟疑了下:“……大概是。”
这几次和曲今昔的相处,与之前他印象中的曲今昔,完全是两个人。
刚才在车上,曲今昔看着他的眼睛坚持要向他解释时,眼底的执拗让沈听有种错觉,眼前的人是曲今昔,却又不是原来的曲今昔。
而她的解释,他竟莫名相信了。
所以,他才怀疑曲今昔体内是不是有两个人格。
“你具体说一些情况。”
沈听随口说了几点,许医生听完后,沉默几秒,旋即问:“我冒昧问一下,你口中的这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沈听:“……”
突然不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