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拼命挣扎扭动, 但仍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拉着胳膊，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研究所里一片安静。
那些专家和博士倒还好，毕竟年龄和阅历摆在那里, 几十年过去, 形形色色的人也看了不知道多少, 虽然有些感慨人心叵测，但也知道人本身就是十分复杂的高等动物, 就对这件事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但团队里的那些本科生和其他研究生就实在对此不能理解。
在他们看来，男生虽然是来自农村的，但现在的社会发展水平早就比六七十年代进步了不知多少, 十分讲究公平，农村的出身也根本不是问题, 大家都一样, 可以通过高考走出不一样的人生，而能成为名牌大学的研究生, 甚至进入这个研究所和他们一起进行项目的研究, 也证明了男生的优秀, 未来绝对一片光明，怎么能被这不安全还违背道德的眼前利益所引诱？
钱固然是重要的, 没有钱在哪里都行不通, 但如若是不正规渠道拿到的钱, 花都花得不安心, 甚至不敢花，那还有拿这个钱的必要吗？虽然大家都说喜欢天上掉馅饼，但花靠自己的努力去赚的钱, 享受自己付出后应得的成果，才能真正的心满意足啊。
那个新型QKD产品的研发，明夏付出的精力是所有人中最多的，现在获得社会上的赞誉以及研究所在物质上的奖励，便也都是合理的，这就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没有别人优秀，付出得也没有别人多，却出卖自己的良心，妄想踩着别人的成果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奖励。
正如马克思主义哲学中的因果关系原理，男生沦落到这个下场，其实也是自作孽，贪心的结果。
众人还沉浸于思考和失望之中，明夏却是觉得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已经把Evariste寄来的资料收拾好，和大家最后打了声招呼，便和郭子豪一起，准备离开，却被楚玉佳喊住。
“你们是回学校吗？正好，我要去找老蒋，一起吧。”她说。
无论哪个国家的科学家，除非研究出了重大成果必须上交国家，其实不一定为公家服务，也可以选择和楚玉佳一样，在私人研究所工作，拿的薪水会比公家高出许多，这都是看个人的选择。楚玉佳以前是另一个研究所的，在量子物理方面比较有话语权，因为待遇问题，还有研究所科研理念的因素影响在内，便跳槽来了这里。
楚玉佳是蒋业的妻子，明夏又因着“周氏猜测”的证明，深受蒋业喜爱和重视，便从去年刚刚开始接触量子力学的时候，一直到进入这个“胡毅物理研究所”，始终受她的指点和照顾。现如今，两人虽然关系算不上和顾教授那般亲密，却也相处得很不错，对彼此的观感都不错，是朋友的范围。
因此，听到楚玉佳喊自己，明夏便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等她。
“好了，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多想了。”看着房间里的其他人，楚玉佳叹了口气，笑着开口，“这段时间，很开心能和大家一起做研究，希望以后会有人来我们研究所工作，这样子，我们肯定还会有在同一个团队继续探讨的机会。”
楚玉佳今天穿了身旗袍，清润微凉的月白色，料子很有质感，垂感十足，绣花精致且吸睛，愈发衬得她身段窈窕，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修长的脖颈。
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物理学家，又已经到了中年，她的颜值显然是远超业界水平的，尤其是今天还穿了旗袍，就愈发符合明夏的审美取向。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见她出来，明夏发自内心地称赞，“楚老师很适合旗袍。”
两人一起，乘电梯往一楼去，闻言，楚玉佳莞尔：“但我觉得，我其实更适合物理实验室的白大褂，你觉得呢？”
明夏赞同地点了点头。
旗袍固然很适合楚玉佳，但每当她穿上白大褂，轻敛的眉眼，还有那为了一点数据都较真的严谨精神，其实比衣服本身的美丽更让她显得魅力十足。
听明夏这么形容自己，楚玉佳的脸立刻红了，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郭子豪，眼睛一转，唇角就扬了扬：“咦？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居然还用司马光的词来形容我。让我想想，是不是夸的不是我，其实另有其人？比如送我这身旗袍的某人……”
送她旗袍的人？谁？老蒋吗？她就是夸楚玉佳穿旗袍好看而已，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扯到老蒋身上？
明夏一愣，正疑惑着，电梯的门就打开了，她便只能先走出电梯，正想问楚玉佳是谁送她的旗袍，结果，一出研究所的大门，就看到等在门口的顾回舟。
“去吧，接你的人来了。”楚玉佳轻轻拍了下明夏的肩。
明夏没懂，就示意他们一起坐车。
通常情况下，只要有空，顾回舟都回来接明夏，郭子豪平时没少蹭车。因此，听明姐说“上车吧”，他就很习惯性地跟上去了，却没想被楚玉佳拉了住，不由得一脸茫然地回头看她，问：“楚老师？”
楚玉佳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和明夏说：“你是京华大学，我和郭子豪都是首京大学，不是同一所学校，还是不一起了吧，我也正好有点事要和他说。”
明夏不疑有他，说了句“再见”，便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看着车子渐行渐远，楚玉佳满意了，郭子豪却还是一脸茫然：“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没事啊。”楚玉佳答道，打开手机看app，“我已经打了滴滴，快到了。”
“刚刚明姐不是说可以让顾大哥带我们一起吗？为什么要特意打车啊？”他更茫然了。
楚玉佳无奈了，按暗手机屏幕，问他：“你很不喜欢顾回舟吗？”
“没啊！顾大哥人很好，对明姐特别好，对我也挺照顾的。”郭子豪赶忙否认。
“明夏虽然才20，还很年轻，但顾回舟都已经27，年龄不小了。结婚其实不是很急，但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把人追到手的趋势，这就不太好了，毕竟恋爱也需要时间。我看你一直这么锲而不舍的一而再给他当电灯泡，还以为你其实很不喜欢他，不想他追到明夏。”
说话间，车子来了，楚玉佳示意郭子豪跟上。直到上了车，郭子豪还有点懵，被这个爆.炸消息给砸了个当头懵。
顾大哥喜欢明姐？这个消息，好像是意料之中，又好像是意料之外。
他对明姐那么的好，事事体贴，细细照顾，所有闲暇时间都尽可能用来陪明姐，说不是喜欢才有些奇怪。但之前他一直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就是下意识觉得，他们之间差了7岁，应该不至于。但其实吧，仔细想想，喜欢这件事哪里分什么年龄？再者，现在觉得7岁很大，等以后年纪大了，71岁和78岁，好像也就没有差距那么大了，所以这还是一种刻板印象。
说实话，他还挺好奇的，不知道明姐谈恋爱会怎么样，他俩告白得谁主动啊，一般好像都是女生先告白？
郭子豪抿了抿唇，心下突然痒了起来，十分好奇和期待。
这边，郭子豪花式脑补，那边，明夏上了车后，习惯性地和顾回舟絮叨自己的日常，那个被警察带走的男生被提到了，顺着时间往下说，自然提到了楚玉佳的那身旗袍，便得知是顾回舟送给她的。
“谢谢你之前在沃尔夫数学奖颁奖仪式上的实物宣传，现在，公司的旗袍系列销量很好，高定礼服款的单子也不少，甚至很多都是来自海外的订单。”顾回舟和她说了下公司的现状，“而且，以前的旗袍一般用苏绣比较多，现在，蜀锦和蜀绣也渐渐打开了销路，有了知名度，国内我还看到许多做汉服和旗袍的商家也开始学习我们，开始注重形制正确……这些都是你的功劳。”
明夏摇头：“不是我，是你，还有你公司里那些员工的功劳。”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公司，便将话题转了回来，明夏顺口提到她看到楚玉佳穿旗袍的感受。
“不过，我觉得，她穿白大褂也很好看。”明夏有些纠结，“都好看，难以选择。”
顾回舟浅笑，心下清楚，她纠结的其实不是楚玉佳到底穿什么好看，而是纠结自己对历史和对科研的热爱渐渐持平的心态，任何一方都不舍，都深爱。
有辞赋《凤求凰》云：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想到明夏在颁奖仪式上穿旗袍时的曼妙身影，优雅，矜持，透着清清冷冷的贵气，又想起无数次看过的明夏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忙碌的情形，随意扎着马尾，神情认真，为自己觉得有价值的事情而努力。
“……见之不忘。”车子在红绿灯处等待，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顾回舟无意识地喃喃道。
“什么不忘？”车里很安静，因此，尽管顾回舟声音放得很低，明夏还是隐约听到了一些他的话，便随口问道。
闻言，顾回舟回过神，想起自己曾经告白被拒绝的事，抿唇笑了下，语气淡定：“没事，就是这周日来家里吃饭的事怕你忙忘了，想着提醒一下你。”
明夏“嗯”了声，没有多想：“我已经和潘老师请过假了，周日下午不去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