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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谢郬舀了一碗看着就很好吃的瑶柱羹,端到高瑨面前时接过宫人手里的银签试了一下毒,然后从汤碗里舀出一小勺尝了一口。

这样经过两道试毒工序,确定呈上御膳无毒后才能摆放到皇帝面前。

高瑨看着谢氏优雅的为他试毒,这并不是第一次,事实上从前他对谢氏宠爱的多些,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的‘懂事’和‘识趣’。

知道他多疑,对入口的东西会格外谨慎,所以每回谢氏送来汤水给他,都会很懂事的自己先尝一口,他原本以为谢氏是心甘情愿,然而——

【悲了个大催!】

【这要有人下毒,我还得死在他前头!】

【破银针也就能试试砒|霜鹤顶红之类的毒,慢性毒根本试不出来好不好?】

“……”

高瑨一边喝汤一边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心里话,实在好奇她哪儿来这么多的废话!

聒噪的要死。

适逢苏别鹤进殿来回禀这些天宫中布防,简略说了几句后,高瑨问他:

“嗯,用饭了吗?”

苏别鹤自小与高瑨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在高瑨面前从不客气,闻言摇头:

“没呢。”

高瑨对万公公比了个手势,万公公赶忙会意命宫人给苏别鹤搬来赐膳专用的桌椅,摆放在一侧。

“随便吃点儿吧。”高瑨说。

“是,谢陛下。”苏别鹤也不客气,卸了刀就坐下。

原本给高瑨布菜的小公公这下终于有事干了,来来回回的给苏别鹤取菜送菜。

看着坐在一旁吃饭的苏别鹤,再看看站在高瑨旁边忙前忙后的自己,谢郬不禁感慨:

【唉,到底还是苏妃更受宠啊。】

“咳咳——”

高瑨吃着吃着忽然被呛了几声,谢郬赶忙放下手里的布菜筷子,上前给高瑨拍背顺气,柔声细语的表示关心。

苏别鹤正大口吃着御膳,听见高瑨咳嗽,赶忙起身来问:

“陛下没事吧?”

高瑨摆摆手,让他继续吃,愤然接过谢氏递来的帕子,一边擦还一边嫌弃的打量她。

谢郬被看得莫名其妙:

【看我干什么?】

【知道你宠苏妃,我又没意见。】

高瑨放下帕子想摔桌子。

【狗皇帝怪怪的。】

【以前表面上还会对我客气客气,现在连客气都没有了。】

【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高瑨深吸一口气,对谢郬指指旁边的座位:

“你也坐吧。”

在弄清楚他为何忽然能听见谢氏的心声之前,高瑨不想让人察觉出异样。

谢郬惊喜,暗自欢呼,表面上还要稍微推辞推辞:

“臣妾伺候陛下用膳,还不太饿。”

高瑨道:“既然不饿那就……”

‘别吃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谢郬果断坐下,巧笑倩兮:

“虽然不饿,但臣妾还是愿意陪陛下用膳的。”

高瑨:……

谢家是怎么养出这么能屈能伸的小姐的?最关键他以前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谢郬坐下吃饭就稍微老实了点,至少不骂高瑨了,全心全意扑在食物上面,当然表面上还是表现得很端庄就是了。

假意巡梭一圈后,对布菜小太监指了指她进殿后第一眼就看中的糟鹅掌。

优雅的咬下一口,谢郬心里就乐开了花:

【这鹅掌也太软糯了吧!】

【酒糟也好香好香。】

【太好吃了!】

【不愧是御膳!】

高瑨见她表情平静,但心声却十分夸张,不禁往糟鹅掌看去一眼,疑惑真有那么好吃吗?

吃完糟鹅掌,谢郬又把目标放在三响鹿肉和辣子兔丁上,这两道菜,她每尝一口就几乎要在心里放一会烟花似的,让高瑨实实在在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心花怒放’。

就那么好吃吗?

高瑨鬼使神差的从谢郬面前的菜盘中夹过一块三响鹿肉放入口中,刚入口的时候感觉还成,咸香鲜嫩,但嚼着嚼着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辛辣的后劲让他面色微变,怎么会这么辣!

匆匆将食物咽下,但口腔里的辣感却丝毫没有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连着喝了两杯茶水才稍微好些。

缓了口气后,发现谢氏正盯着自己。

【鹿肉是辣的,狗皇帝不是不吃辣吗?】

【被雷劈一下,口味都改了?】

谢郬内心疑惑,面上却一脸好奇:

“陛下,好吃吗?”

高瑨吸了一口凉风故意云淡风轻:“还可以。”

谢郬见状,立刻推荐自己盘中的另一道菜:“这个辣子兔丁更好吃!陛下尝尝?”

说着就要为高瑨布菜,高瑨光速阻止:

“呃不用!”

说完觉得语气太过生硬,高瑨舌头打了个转:“朕饱了,你吃吧。”

苏别鹤这时也吃完,起身对高瑨和谢郬行礼告退:

“多谢陛下娘娘款待,臣用完了,二位慢用。”

苏别鹤走了,高瑨也放下了筷子,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谢郬用膳,高瑨从前没怎么关注过,这时才发现谢郬喜食辣菜,一整个鸽子蛋大小的黄椒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吃下,不仅如此,谢氏的胃口还很好。

虽然吃得慢条斯理,却一点没少吃,一点不客气,就像好不容易捞着一顿要吃够本的感觉,种种细节都是高瑨从前没有注意过的。

两人用完了饭,谢郬悄悄打了个饱嗝。

【舒坦。】

【一会儿回去可不能让姜嬷嬷知道她吃了这么多。】

她暗自心想。

高瑨疑惑看她,不懂她为什么不敢让一个嬷嬷知道她吃的多。

猛然惊觉,他是叫谢氏过来问罪的,怎么最后却变成招待她吃了一顿饭呢?高瑨不禁懊恼。

宫人进殿禀告:

“陛下,潘小姐听说陛下醒了,特意熬了些滋补的汤想要敬献。”

高瑨闻言,下意识往谢郬看去,谢郬适时避过目光,心中疑惑:

【潘小姐?】

【潘馨月?】

【她怎么又住宫里来了?】

【真把宫里当她们家后花园啦?】

潘馨月是太后的亲侄女,信国公府嫡长女,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太后疼爱侄女,不时要她入宫作陪。

当今太后潘氏是先帝的皇后,先帝去世后太子未及登基就被高瑨撬了皇位。

而高瑨之所以能顺利登基,正是因为这位娘娘传达的口头诏书,才免于宫禁血流成河,也给高瑨篡|位登基盖上了最后一层遮羞布,而条件就是高瑨登基后依旧尊这位为太后。

“宣。”

高瑨一声令下,宫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位端庄典雅的美人走入。

这世间有些女子美艳入骨,令男人沉迷美色难以自拔;而有些女子分外端正,令男子见之尊重,不敢亵渎。

潘馨月就属于后者。

据说她出生时还有一游方老道为她断过命格,说是极贵,有凤翔之相,就是皇后命。

因此潘家对她格外宠爱与看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才情文采样样不输男子。

潘馨月入殿后,恭谨有序的对高瑨和谢郬行礼问安:

“陛下安好,娘娘安好。”

高瑨对她抬了抬手,语气温和问:

“免礼。馨月此时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潘馨月往谢郬看来一眼,一副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

谢郬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

【这俩人,真他妈能装!】

【手里捧着个汤盅,当我眼瞎看不见吗?】

【啧,矫情的要死!】

高瑨:……

果然饭吃饱了,嘴又闲下来了。

“贵妃若是无事便回宫去吧。”高瑨懒得听她胡言乱语,干脆下逐客令。

【哈,嫌我碍着你们了是吧?】

【树不要皮,人不要脸,请我留下我都不留!】

【啊呸,恶心!】

谢郬在心里骂了一通后,贤良大度的对高瑨行礼:

“臣妾告退。”

刚转身要走,就被潘馨月喊住了:

“贵妃娘娘恕罪,臣女只是太忧心陛下的伤势,今日亲自看着火,熬了四个时辰的补汤,寸步都不敢离开,臣女将汤放下便离开,请贵妃娘娘不要多想。”

谢郬看着潘馨月:

【姑娘,你要不喊住我,我还真没多想!】

【合着就你担心,亲自熬了四个时辰寸步不离,你这不吃不喝的憋屎憋尿的本事还挺牛!】

高瑨为谢郬的粗俗皱起了眉头。

谢郬没高兴跟潘馨月来往过招,未曾作答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明泽宫大殿。

她离开之后,潘馨月十分自责的转过身对高瑨问:

“陛下,贵妃娘娘是不是生气了?臣女……不该来。”

高瑨让她把汤放在龙案上,说:

“馨月不必自责,平日谁来朕的宫里她都不高兴,不单对你。”

潘馨月苦涩一笑:

“贵妃娘娘定然爱惨了陛下。”

高瑨但笑不语,潘馨月又说:“不过像陛下这样英明伟岸的英雄男子,天下又有几个女子不爱呢?”

高瑨也调羹搅弄着碗里的汤水,忽然问潘馨月道:

“你也是吗?”

潘馨月羞怯低头:“陛下明知故问。若非如此,臣女又怎会这般不知廉耻……”

后面的话,潘馨月没有说完,便眼波流转不再继续。

高瑨不说话,一边搅弄碗里的汤水,一边坐在龙案后头翻开奏折,潘馨月见他不理,想起太后的嘱咐,大着胆子上前道:

“臣女近来学了梅枝的技法,陛下喜梅,可否允臣女演画给陛下观赏?”

高瑨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问:

“什么样的技法?”

潘馨月见他有兴趣,欢喜上前解说:

“是江南红梅派的画法,一共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每一种变化都不一样,若是陛下感兴趣,臣女可以一一画来。”

高瑨点点头,指了指西南角的珠帘小书房,说:

“嗯,朕很感兴趣,去画吧。”

“是。”

潘馨月备受鼓舞,只是往西南角的小书房看去一眼就娇羞不已,七七四十九种画法全画下来夜就深了,陛下将她留到深夜,想来是有别的打算了。

然而等潘馨月画完两种抬头再看龙案后的时候,发现先前还在案前批阅奏章的高瑨不见了。

她放下笔,正要走出书案就被一旁盯着她的两名小太监拦住:

“潘小姐,陛下交代让您今晚务必要画完七七四四九种,否则不许离开。”

潘馨月惊讶:“陛下去哪儿了?”

小太监回道:

“时辰不早了,陛下该是去后宫安寝了吧。潘小姐还是快些画,天亮之前若画不完,明日也不知陛下会不会怪罪。”

潘馨月面如菜色,羞愤甩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