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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胡美人是高瑨亲征西域某小国时,那兵败国主敬献给他的胡姬美人。

高鼻深眼,绝美艳丽,是沙漠艳阳下的野玫瑰,鲜艳带刺。

但高瑨把人带回来之后,就丢在一旁。

虽说胡姬艳丽,但却不在高瑨的审美,他更喜欢江南的气质美人,好比后宫的丽妃、雲妃、宋婕妤,还有贵妃谢氏。

这些美人中,尤其是谢氏,她整个人就像是从江南烟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袅袅婷婷,飘飘渺渺,如烟如雾,温柔得能掐出水,在视觉上最讨高瑨的喜爱。

若非听见谢氏身上传出那些不明缘由,乱七八糟的话,高瑨此时摆驾的应该是谢氏的凝辉宫。

胡美人住在离恨殿。

高瑨几乎从未踏足,突然驾临,将离恨殿上下宫人都吓了一跳。

宫人们甚至都来不及通传胡美人出来接驾,高瑨就径直入殿,直奔胡美人寝房。

推门的瞬间,高瑨看见纱帘后隐隐绰绰的倩影。

高瑨很累,不想再受一回礼,现在他只想找个不让他做噩梦的地方倒头就睡。

长臂掀开纱帘,胡美人从床边转过身来,艳丽绝伦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下来后,才上前对高瑨行礼:

“参见陛下。”

高瑨将她表现看在眼中,问:

“你在干什么?”

胡美人愣了愣,丰腴的胸|脯上下起伏,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神中透出些许慌乱:

“没,没干什么。”

这神情若高瑨还看不出有问题那他也别当皇帝了,没由来想起谢氏被赶走之前,他听到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是胡美人扎的小人起效果了?】

想起推门那一刹那胡美人在纱帘后的影子方位,高瑨拨开挡在身前的胡美人,亲自来到她的软榻旁,锐利的目光在她的床榻上扫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可疑之物。

高瑨将目光移到软榻下的空隙……

胡美人见高瑨盯上哪里,顿时紧张起来,手里的手帕几乎搅破,高瑨一把掀开胡美人床榻上的金丝绒毯,微微弯腰往床榻下看去,果然在不算里不算外的地方看见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情急之下扔进去的。

唤来内官将床下的东西取出来,是一只半臂长短的小人儿,小人儿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破布,身子是木头做的,头是稻草做的。

这小人儿身上还扎着七八根银针,木头身子上也满是刀刻的痕迹,透着诡异和古怪。

高瑨叫人把这木头稻草人的头剖开,从里面找出一张写了姓名和生辰八字的纸笺,内官心惊胆战的把纸笺送到高瑨手中,高瑨不用看也知道这上面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黑眸中酝酿着骇人之色。

他对胡美人扬了扬手中纸笺,问:

“这是什么?”

胡美人看着那被剖开的巫蛊小人儿,再看高瑨手里的纸笺,绝望倔强的低下了头,什么话都不肯再说。

高瑨觉得就很离谱,要不是疲累至极,现在就想过去掐着她脖子问她为什么。

高瑨捏着眉心问:

“后宫出现巫蛊,这事儿寻常怎么处置?”

总管内官万德贵赶忙上前回道:

“回陛下,宫规有严令禁止巫蛊之术,一般都是交由中宫娘娘判决。陛下未曾立后,这后宫事宜皆由谢贵妃主理……”

谢贵妃!

又是她!

高瑨真的很累了,不想再费神管这些,遂言:

“把她叫来!后宫出了此等恶事,她既主理后宫,自然也罪责难逃!”

万德贵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前去通知谢贵妃来离恨殿中处理胡美人做巫蛊娃娃诅咒陛下之事。

而高瑨不高兴移步,叫人把胡美人押到外殿等候谢贵妃来审,自己则干脆躺在胡美人的软榻上试着睡去。

**

谢郬刚从浴池里出来,乖乖站在镜子前给涂了一身的润肤香膏。

好不容易换上舒适的衣袍,决定开始名正言顺的享受她的‘假期’。

高瑨那货说‘不想见她’,这就是圣旨,谢郬身为一个忠君爱国的好青年,怎么能不尊圣旨呢?

所以直到高瑨再次宣召她之前的时间,都是谢郬的假期。

可她刚端着一盘葡萄一盘瓜子走进内殿,准备待会儿一边吃葡萄瓜子,一边跟两本从民间淘回宫始终没时间看的猎奇话本子决战到天明。

然而她淳朴的愿望并没有得到满足,刚歪下身子,翻了一张书皮封面,看见一幅‘郎君公子西窗幽会’的插图,姜嬷嬷就进来一把将书给夺走了。

谢郬生气:“嬷嬷干什么呀?澡不是都洗好了,让我看看书怎么了嘛!”

姜嬷嬷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书,两眼一闭,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眼睛:“娘娘看的闲书简直不堪入目!”

“没叫你看,我就是了解一下。还给我。”谢郬对姜嬷嬷伸手。

姜嬷嬷却将两本书卷巴卷巴塞进了自己的宽大宫装衣袖,沉声说:

“娘娘别看书了,离恨殿出事了。”

谢郬漫不经心的剥了颗葡萄:“什么事啊?”

“陛下不知怎的突然驾临离恨殿,没事先告知胡美人,陛下闯入的时候,胡美人正在用银针扎写着陛下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

姜嬷嬷眉心紧蹙,神情本朝禁巫蛊,胡美人不仅自掘坟墓,还会连累整个后宫,尤其是自家娘娘。

“娘娘快别耽搁了,陛下宣您去处理这事儿呢。”姜嬷嬷拉起谢郬,推着她去换衣裳。

从明泽宫刚回来,洗了个澡还没休息多会儿又给喊出去,谢郬的心情委实好不了。

来到离恨殿外,远远看见明泽宫的内官们守候在外,也就是说高瑨还在,谢郬心里冷哼一声,但面上已经调回温柔贤良的谢贵妃模式。

高瑨在离恨殿里试着睡觉,刚有点睡意,脑中那乱七八糟的杂音就再次响起,各种索命的幽冥之声在他耳旁回旋不止,高瑨感觉像被困囿在一处暗无天日的黑色牢笼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周围的场景,但耳中却充斥着无处不在的各种妖魔鬼怪声音。

他捂着耳朵,竭力阻挡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钻入他的脑海和记忆,但收效甚微,一如被困在鼓皮和鼓箱里的虫儿,不管逃到哪个角落,都脱离不了轰轰鼓声,炸得他摧心断肠头疼欲裂。

忽然几道清脆的环佩叮当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像一道光,将困住他的无边黑暗撕开了一条细微的口子,随着那环佩叮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困住高瑨那黑暗牢笼上方的光越来越亮,如暖阳般照射进来,为高瑨驱散了黑暗与严寒。

被噩梦侵袭的高瑨渐渐静心,耳旁乱七八糟的声音瞬间消失,高瑨连焦躁的心跳都舒缓下来。

是这种感觉!

是谁?

高瑨一边闭目养神,一边侧耳倾听,半梦半醒间想要把那天籁般的环佩叮当声牢牢的记入脑海。

天籁之音越来越近,近到在他身前停下,高瑨刚刚有点睡意,不想睁眼,便干脆一动不动躺着,没人敢吵醒他。

谢郬来了离恨殿,皇帝不在她做主,皇帝在的话,按照礼数得先来见过皇帝才能去处理事情,看着皇帝紧闭的双眼,谢郬忍不住腹诽两句:

【啧啧啧,这狗皇帝心比装鱼盘还大,小老婆都扎小人了,他居然还能睡得着。】

【他睡着了,我是不是就不用请安?】

【肯定不用吧,他又看不见,我请给鬼看吗?】

闭目养神的高瑨:……

谢氏一出现,妖魔鬼怪的声音是没有了,却多了她一个人的声音,想不听都不成!

谢郬暗自做好决定便想转身,却见床上之人懒懒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

高瑨睁开锐利双眸,精准的对上谢郬的眼神。

谢郬微愣,立刻反应过来,唯唯诺诺上前请安:

“皇上醒了,是不是臣妾声音太大吵醒你了?”

【丫的,这货不会装睡吧?】

【八成是了!】

【狗还是他狗!】

【真他娘的奸诈!】

一连串的大逆不道之言打在高瑨脸上,他努力调整心态,正要弯腰穿鞋,忽然改变主意,对谢氏转了转脚腕,让她过来帮他穿鞋。

谢氏愣着不动,装没看懂,心里却炸开了。

【死狗什么意思?】

【让我帮穿鞋吗?】

【他敢开口,老子就敢废了他的脚!】

高瑨深吸一口气,倒要看看她怎么‘废了’他的脚,再次转动脚踝,并踢了一下近在脚边的靴子。

谢郬看着那只被高瑨踢动的鞋,一如自己此刻的心情。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穿鞋嘛。

谢郬暗自深吸一口气,强颜欢笑来到高瑨身旁捡起了他的鞋,然后去拉高瑨的脚。

就在谢郬的手快碰上高瑨的脚时,高瑨忽然把脚挪开,让谢郬抓了个空。

【这死狗真是个破火炉子,欠扇啊!】

【谢远臣你个老王八蛋,老子为你牺牲太大了!】

心中发泄一通后,谢郬柔声相问:

“陛下怎么了?是臣妾哪里伺候的不对吗?”

高瑨冷漠盯着她看了会儿:“朕怎么觉着你不情愿给朕穿鞋?”

【感觉还挺准!】

【谁愿意给你穿鞋?你是金脚还是银脚?】

心里不屑,嘴上却说:“陛下说的哪里话,能为陛下穿鞋是臣妾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表里不一的态度把高瑨都给气笑了。

又闪了两回脚不让她碰,谢氏干脆一个小猫扑蝶,扑上来按住高瑨的两只脚,将之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替他把鞋穿好。

这能屈能伸的模样看得高瑨三观稀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