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们发现这个泥潭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这期间水面每分每秒都在不停地消退着,现在再加上沙尘的填埋,此时的泥潭已经缩小了接近四分之三,留在我们面前的约有方圆六七十米的范围。但这个范围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太大了,我无法确定那个入口会在什么位置,会是怎样一种形状,所以只能按部就班一寸寸地找过去。
踩在烂泥里每前进一步都显得十分艰难,拔出一只脚所用去的时间可以让我们在平地上好整以暇的迈上十步。这对一个人的体力和耐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好在这时的我们已经不光是在寻找罗克,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这一条或许存在的生路。因为风起得更大了,它发出的咆哮声就像是一群猛虎正大声吼叫着向我们奔来,扑簌簌落下来的沙尘宛如降起了鹅毛大雪,我们身体露在泥浆外面的部分都罩上了一层白色,像是两个从喜马拉雅山上下来的雪人。
泥浆里的鲇鱼可能被禁锢住了,我们一路寻去,居然没有碰到一条,但我的心情并未因此而感到欣慰,同样的道理,能够将鲇鱼困住的泥浆,随着干土的不停混入,迟早也会将我们困住。
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在心里不停地为自己鼓劲,宁愿被淹死在坨坨耶河的深水里,我也不想被活活地埋在沙漠中,一个被禁锢在沙漠中的人,不仅肉体会被禁锢,灵魂恐怕也不会得到解脱吧。
又过去了十几分钟,我们依然毫无所获,丹尼突然大叫一声,从烂泥里抠出一条比我们先前捉住的还要大上许多鲇鲶鱼,狠狠地扔到一边的岸上,那条鲇鱼落在地上之后,不停地扭曲着身子做着垂死的挣扎。
“这条鱼你是从儿发现的?”我问。
丹尼向下指了指,道:“就在我的右腿边,我一发觉有东西在动,就晓得是这东西搞鬼了。”
我沉吟了一下,停住了脚步:“它头朝向哪里?”
“在稀泥里,我又没有一双透视眼……”丹尼没好气地说,不过,这话他只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支吾着续道,“好像……大约……应该是这个方位。”他抬起手向我们的左前方指了指。
那是泥潭的中心位置,我拉着丹尼开始向那里迈进。
如果鲇鱼能够记住自己游上来的路径,当危险来临,它们是不是会选择原路返回?我不知道这些水里的杂食动物有没有这么高的智商。
没走出多远,我在身边已经出现了许多还在拼命扭动的鲇鱼,越往前走,数量越多,等快到泥潭的中心点的时候,我没在稀泥里的身体已经被不停扭动的躯体包围住了。就好像这条泥潭也突然拥有了生命,面对沙漠无情的吞噬,正在无助地呻吟。
又往前迈出最艰难的三步,我的左脚突然踩到十分滑腻而且不停扭动的巨大躯体,这吓了我一跳,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等我意识到这是许多鲇鱼聚合在一起形成的特殊群体时,我知道,入口找到了。
我松开丹尼的手,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到岸上去找那条绳索,我们得快点了。”
丹尼答应一声,走一步停三停地向岸边跋涉着去了。
我也屏住呼吸,将自己完全没进泥浆里,双手不停地抓出那些争先恐后纠结在一起的鲇鱼,狠狠地扔到一边。
清理了几分钟,这个洞口的大体形状就显现出来,凭我的感觉,它的口径应该不会小于一米,略呈扁平状,我完全可以下去,就是不知道它是不是能通到我们想象中的坨坨耶河。
丹尼抱着黏滑的绳索往回走,一路上嘴里还不停地抱怨着什么暴殄天物、浪费资源的话,我也没工夫答理他。
十分钟后,我差不多已经将聚集在这个入口的鲇鱼清理干净了,恰巧这时丹尼也到了我身边——不知道是真的凑巧,还是他掐着时间过来的。
“现在怎么办吧?”丹尼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我扯过绳索一头牢牢系在腰上,并打了个死结,郑重地说:“丹尼,现在我先下去探探路,如果下面真的能通到地下河,我就将你拉下去,如果这只是一条死路的话,我就连续扯三下绳子,你再将我拽上来。”
“异,我觉得这有点离谱,我们既没有氧气,更没有工具,要是前面已经堵死了怎么办?再说了,就是能下到什么什么河,我们怎么生存?再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个入口是真的能通到地下河,而下面也有足够的空隙和氧气,你知道这个入口会有多深吗?说不定会被活活憋死在里面!”丹尼担忧地说。
我苦笑了一下:“你说的这些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弄清楚罗克秘密行径的原因,有些险必须得冒,而且,瞧这风沙的架势,我们就是在上面等着,结果还是一样,顶多多活几个小时罢了!”
“好!”丹尼的勇气又一次被激发了出来,大声说,“这件事是我把你拉进来的,还是我先来吧!”
我抓住丹尼的手臂笑道:“我没你力气大,你能将我拉上来,我却不一定能将你拉上来,做事不能意气用事。”
丹尼看了我一眼,嘴唇翕动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却没有发出声音,最后重重地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
我又拍了拍丹尼的肩膀,用轻松的口吻道:“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不过待会儿你得帮我一下,等我完全下到洞里之后,可能不大容易使上力气,你使劲拽我!”
虽然这算不上生离死别,但却也是一次极为凶险的探索,丹尼没有再开我的玩笑,硕大的手掌举在胸前和我重重地握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就“哧溜”一下滑了下去——滑进那条可能是通向地下河流的洞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