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心翼翼地在血红的海水中向东南方向挣扎前进。时不时会被从血水中翻涌上来的鲨鱼吓一大跳,幸好血红混浊的海水帮了我们大忙,只要靠得不是太近,划水时再多加留心,倒也并未引起它们太多的注意。
而且它们现在只顾对着同类的尸体大快朵颐,也无暇顾及我们这三个弱小的人类。
鲨鱼的尸体随着海浪漂浮在海面上,尤其是翻白的鱼腹,像极了在海面上缓缓移动的冰块,如果不是偶然能看到它们狰狞的本来面目和被咬嚼的一塌糊涂支离破碎的血肉,真的令我感觉恍然间置身于南极的冰山雪海中。
没有了鲨鱼的追逐,没有了逃命的紧迫,疲倦再一次席卷全身,在担惊受怕中游弋了两个小时之后,浑身已经提不起一点力气了。
“丹尼!”我沙哑着嗓子喊,“还要再游多远,才能找到我们的‘收获’?”
“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应该快了。”丹尼翻来覆去地变换着游泳姿势,也没找到能节省力气的方法。
“运气,原来你还不能确定?”凝雪幽幽地问。
“鬼才能确定!”丹尼叫道,“我怎么知道他们的嗅觉器官是不是能像鲨鱼一样灵敏,如果这两天正好感冒,那只有求上帝来救我们了。”
我仰躺在海面上一边有气无力地摆着手臂,一边琢磨丹尼嘴里的“他们”是在指谁。本来我的知识就十分有限,如果是在陆地上我还能猜测出几种具有灵敏嗅觉的动物,但在海洋中我一种也想不起来。可是除了人类能向我们伸出援手之外,还有什么海洋生物会对人类心怀怜悯呢?
又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脱离了血水的浸泡,鼻子里虽然还是充满腥气,但那是新鲜的海洋气息,而不是令人作呕的血液味道。
“我游不动了。”凝雪声音低低地发出来。
不光是她,我也觉得自己的腿脚都像是灌满了铅,连抬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多远?”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却发现舌头比嘴唇还要干燥。
丹尼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沮丧地道:“看来真要大难临头了,连液氧都没有了!”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茫茫大海中,唯一可以使我们暂时生存下去的液氧都已告罄,那么在力气用尽的那一刻,也就是我们被死神俘虏的时候了。
我艰难地从背上将几乎瘪在一起的氧气囊摘下来,丢给身边寂然无声的凝雪:“凝雪,我这儿还有点氧气,撑不住就吸一口。”
我知道自己皮囊内的氧气也不会太多,希望能多少给她一些帮助。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我的力气也到了尽头,只要有人在我胸口使上一指头的力气,我就会毫无阻力的沉下去,拖着凝雪的身体在水中前进的壮举,恐怕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这就算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尽管这未必管用。
刺眼的阳光使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了视觉,只有听觉可以感知到外边的世界。有人说眼睛也能够听到东西,只不过我们习惯于用耳朵倾听世界,所以这个功能已经慢慢退化了,以前我是不相信的,但现在我却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周围的世界突然变安静了,不,是宁静,静谧得使人感到无比的安详!
恍惚间,我又回到了压龙山腹,眼前又出现了双手拽着细索的白枫,还有她那双在黑夜里都放出摄人光彩的大眼睛。
“如果我掉下去了,你可不要忘了我是骑过你这匹马的女主人!”
她的声音又回荡在我的脑海里,一遍接着一遍,回环往复,萦绕不绝。
她的身影随着这声宛若天籁的声音不断地往上升,往上升,越升越高,飞出了困住我们的压龙山,飞到了满天星光的夜空里,她像是一个身姿绰约的美丽飞天仙女,在空中慢慢起舞。
在她身体周围,环绕着七彩的光晕,赤橙黄绿青蓝紫,将明亮的圆月也衬托得黯然失色。
白枫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从她眼睛里放出的是兴奋和羞赧的光芒,然后她向我挥了挥手。
“异哥,你来!”
我没有看到白枫的嘴唇翕动,但这清朗婉转的天籁之音却传到了我的心里。
我使劲跳了起来,身体脱离了大地的束缚,向空中的白枫慢慢飞近,慢慢飞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