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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盛夏来临。

姜舒窈想着天儿热了,常人饭量都会减少,所以给谢珣的饭装的越来越少了,这就导致了蔺成并一群垂涎欲滴想蹭饭的人一点边角料也吃不上。

他们无比渴望着林家的市肆能开入内城,这样就不用整天馋谢珣的午膳了。

可惜谢珣斩钉截铁地说过林家不会在内城开市肆,他们也就歇了心思,四处寻摸厨娘去了。

只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过姜舒窈的打算。市肆售卖饭食的目的是在保证美味的前提下管饱,让劳动的下层人民吃饱吃开心,并不算纯粹的追求美食的快乐。

于是她便给林氏写信说了小吃街的想法。

林氏开了几家市肆后,时不时去那儿转转,看大家满脸幸福,热火朝天地吃饭,自个人心里也舒服不少。

心头的郁结一点点散开,她不再困于后宅那些纷扰不甘,而是全心全意地专注吃食生意。

姜舒窈给她说了小吃街的想法后,她立马浑身充满干劲儿,挺着个孕肚亲自出门选小吃街的地址。

林氏阔绰,一出手就是一条街,全部翻新重建,封路装修。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姜舒窈贡献小吃方子了。

比起专供于不怎么挑嘴的汉子们的市肆,小吃街的吃食选起来就费工夫多了。

幸亏她多了个帮手周氏,两人一起做菜一起研究,食谱定下的时间比计划中早了不少。

小吃街不能一开始就把规模开得太大,吃食也不多,按照姜舒窈的说法,这叫“试营业”。先开几家铺面,试一试食客的态度和口味,若是合适,再把规模慢慢扩张。

今天她和周氏试的是现代小吃街的常驻选手——炸串。

炸串味重,油香阵阵,配上重口味的调料粉和酱汁,一口下去,罪恶感十足。

越是夏季就越追求这种刺激重口的实物,舌尖品到香辣咸香的酱汁和油香时,一天的浊气和郁闷全部都消散了,有一种紧绷过后恣意放纵的快乐,再配上一听冰啤酒,一口串一口酒,每一口都吃的是潇洒和自在,不管明天是什么样,此时此刻尽情享受罪恶的炸串就好了。

酱汁的调配极其讲究,姜舒窈和周氏研究了三天,才配出了最适合古代人口味的酱汁。

此时调料贵重,古人口味偏淡,酱料不能做的太咸。

光是炸串刷的酱汁就很费心思,但对姜舒窈来说,材料不算难配,毕竟她在家闲的没事一直鼓捣酱料,比如甜面酱,黄豆酱,蒜蓉辣酱等等。

当然最必不可少的还是自己熬的蚝油,因为制作过程纯天然无添加,所以蚝油的鲜味格外浓郁,炸串的咸鲜味全靠它打头阵。

料粉选用花椒、八角、草果、香叶、白芷、丁香等等香料混合研磨成粉,和辣椒粉、蒜酥、孜然粒、花生粉等一起再次研磨。

混合好的料粉红彤彤的,架锅烧水,加入料粉和蚝油、蒜蓉辣酱熬煮,搅拌均匀,加入淀粉勾水,等到锅里红艳的酱汁咕嘟嘟冒泡时,就可以关火了。

香辣酱汁熬出来的味道极其霸道,热气儿夹杂着浓郁的咸香味,又因为放入了各色香料,所以味道复杂,光是闻了就让人直咽口水。

然后就是甜咸酱汁的熬煮了,这比香辣酱汁要少费一些功夫,成本也更低。蚝油、甜面酱、糖、芝麻等混合以后放入开水中,同样一边熬煮一边搅拌,最后放入淀粉,出来的成品呈褐棕色,面上浮着一层白芝麻,酱香浓郁。

周氏拿了个调羹沾了一点酱料,放入口中品尝,味蕾瞬间被这复杂鲜咸的味道俘获,她惊讶地瞪大眼:“三弟妹,这可真是奇了。”

因为天儿热,姜舒窈不想憋闷在小厨房炸串,于是把之前烤肉的火炉拿出来,在院中用浅口平底锅炸串。

这可苦了院里的下人了,炸串入锅,“滋啦”一声响,伴随着阵阵的油香,激得人一个激灵,立马精神。

周氏对姜舒窈的手艺有一种近乎盲目的相信,炸串一下锅就开始咽口水了。

因为今天是试验炸串的口味,所以姜舒窈准备的炸串种类丰富,红红绿绿摆了一大盘,她看着这一大盘,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周氏:“二嫂,麻烦你啦,今日全得靠你试一遍口味。”

鼻尖闻着炸串的诱人油香,看着那两碗鲜香浓郁的酱汁,周氏连忙答道:“当然不麻烦。”这简直是享福好吗?

周氏幸福得快要冒泡泡了,跟着姜舒窈在一起,既可以拥有做美食的快乐和成就感,又可以痛痛快快地享受各色各样新奇的美食,她真是恨不得立刻踹掉她们之间的阻碍,即刻搬到三房居住。

炸串浮在油锅中,周围滋啦滋啦地冒着小气泡,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周氏满脑子都是香喷喷的炸串,脑子不怎么转的动,后知后觉的想起:诶,她们之间有什么阻碍来着?

在东宫为政事忧心的谢珣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抬头看看天色,快要下值了,得赶紧赶回府里面,要不是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炸串出锅了,周氏也想出了刚才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当然是……徐氏。

说曹操,曹操到。

徐氏领着两个小家伙,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谢昭闻着香味儿,挣脱徐氏的手,哒哒哒地冲过来,踮着脚尖往桌上瞧:“这是吃的什么呀?”

徐氏赶紧过来把他拽住。

姜舒窈道:“炸串,不过你可不能多吃,太油。”有着上次的教训,姜舒窈可不敢什么都拿给两个小侄子吃了。

谢昭乖巧地点头,舔了舔嘴巴:“我就吃一点点,尝个味儿就行了,绝对不给三叔母添麻烦。”

姜舒窈的袖口用布条绑住,更方便做事。她用长筷夹出炸好的串儿,放在大方盘里,用刷子蘸蘸酱汁,给炸串正面“唰唰”来两下,一起翻面,再刷两下。

金黄的炸串刷上亮泽浓郁的酱汁,色泽棕红,再撒上一点芝麻,酱汁顺着炸串滴落,香辣诱人。

“二嫂,你尝尝怎么样。”刷好酱汁后,姜舒窈把盘推到周氏那边。

周氏轻轻瞥了一眼徐氏,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就算带着两个孩子来又如何,三弟妹还是会先递给她。

里脊肉串外皮炸得金黄可口,嫩嫩的肉串表面挂着浓郁的酱汁,色泽鲜亮,点点芝麻附在其上,拿近了,那股浓郁的咸香和油香立刻钻入鼻腔,似一股电流般冲上脑门,舌根不自觉地分泌口水。

周氏把脖子微微前倾,一口咬下里脊肉,刚入口,酱汁的鲜香麻辣就席卷了整个唇颊。这股辣不是干辣,而是一股跳脱的香辣,并不刺激,但足以充分唤醒味觉,使得酱汁的鲜、咸、麻、甜被放大,酱香中透着甜,甜中又透着咸,丰富的口味交杂,香得人晕晕乎乎的。

里脊肉串外面那层肉被炸出了韧劲儿,边边角角带点酥脆,咬开外皮后,一股热气冲了出来,里脊肉嫩滑到了极点,肉质的原始口感得以保留,肉汁全部被热油缩在了里面,没有一丝肉腥味,嚼起来满足感十足,恨不得一口气从尾扯到头全部吃入嘴里。

“怎么样?炸得老了吗?”

周氏嘴里包着里脊肉,舍不得咽下,说话含糊不清,只能疯狂地点头并竖起大拇指。

“那就好,剩下的炸串也请二嫂全部品尝一番。”姜舒窈说完转头对徐氏道,“大嫂要不要来一串?”

徐氏看周氏吃的嘴角沾酱狼吞虎咽的模样,默默咽了咽口水。

“不用了。”她笑着道,“今日我家老大老二书院休假归家,我忙着迎接他们,顾不上两个小家伙,正巧他们缠着我想要来你这儿缠了很久了,我就想着把他们送过来蹭顿晚饭,免得她们老在我跟前捣乱。”

徐氏摸摸谢曜的头:“上次他吃坏肚子给你惹了麻烦后就不敢过来了,但阿昭一直吵吵嚷嚷的,实在是头疼,我没法子,只能让他们过来瞧瞧。阿昭说他一定乖乖的,若是不听话,弟妹就把他俩送回大房。”

谢昭委屈巴巴地拽拽姜舒窈衣角,姜舒窈笑道:“正巧我晚饭煮了白米粥,佐凉菜吃,清淡养胃,大嫂你就放心把他们交给我吧。”

“麻烦你了。”徐氏道谢,准备回大房继续盯着丫鬟们置办宴席以迎接谢晔和谢晧。

周氏在旁边吃得欢,见徐氏要走,松了口气,幸好不用和她分炸串。

谁知姜舒窈热情地道:“大嫂要不拿上两串走?”

周氏一愣,警觉地看向徐氏。

徐氏喜好甜食,对咸口的食物兴趣不大,但此刻闻着油香和酱香,看着油亮酱红的炸串,鬼使神差地开口:“那就多谢弟妹了。”

她随意选了一根年糕,年糕被切成了米白色的方片串在竹签上,炸过以后边缘微黄,刷上两层酱汁后,米白上的那抹棕红的酱汁与亮眼的白芝麻显得格外诱人。

她挽起袖子,优雅地咬下一口,瞬间被这咸口的食物收服。

年糕外面有点脆脆的,轻松地要开后,里面特别软糯,极其有韧劲儿,似乎嚼不烂一般,油炸以后那股浓郁的米香被激发了出来,醇厚香浓,配上辛辣微甜的酱汁,唇颊生香,越嚼越上瘾。

“怎么样?”姜舒窈问。

刚才她还嫌弃周氏没有吃相,嚼着炸串不咽下,连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轮到自己方才明白周氏的感受。

她用手半掩着嘴唇,不断点头,最后没法,学着周氏的模样竖起了大拇指。

……

谢晔和谢晧作为谢国公府的长房嫡子,从小便被寄予期望,两人很小就被送到了书院读书,只有休假时才回来。

他们本来应该天黑时才赶回府,但今日行得急,还没到傍晚就回来了。

他们先去寿宁堂拜见了老夫人,老夫人精神不佳,看着病恹恹的,他们便没有多留。

出了寿宁堂问老夫人的病况,嬷嬷支支吾吾地不敢回答,他们又寻了小丫鬟来问,才知道似乎和三夫人有关。

两人作为姜舒窈当年调戏美男导致一群人落水的见证者,对这个三叔母印象十分不好。

但她和两人井水不犯河水,两人也不会去她面前添堵,只是有时候听着书院同窗调侃三叔这门婚事时才会想起她,然后对这个三叔母更加不喜。

不清楚事情原由,他们不会妄加揣测,打算回大房问问母亲。

结果到了大房,不仅没有见着徐氏,连两个幼弟也没见着。

一问丫鬟,才知道徐氏带着两个幼弟去了三房。

“大哥,你说母亲去三房干什么?”谢晧不解,“还把阿昭和阿曜带上了。”

他们离府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对府里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记忆还停留在姜舒窈刚嫁过来那会儿,谢晔皱眉道:“我记得母亲不喜三叔母的。”

“对啊。”

两人有些担忧,在院里等了一会儿,结果忙着吃炸串的徐氏久久没有归来。

眼见着夕阳快要落下了,徐氏还没回来,谢晧先忍不住好奇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吧?”

两人一路朝三房走去,结果都走到三房院门口了,还没碰见回来的徐氏和两个弟弟。

“你说母亲到底有何事?”谢晔看着天色,奇道:“都这个点了,还不回来,难不成……还能在三房用晚膳不成?”

“哈哈哈哈哈。”谢晧大笑,“大哥,你真风趣。”

谢晔同样被自己的幽默逗笑,两人笑得前仰后合,快要直不起腰了。

勉强收住笑后,他们来到院门口,还没迈进去,一股油香夹杂着麻辣鲜香的风味就钻入了他们的鼻腔。

两人脸上的笑意忽然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