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十四小时
星期日下午六点钟,他们传唤了一直被锁在莱姆楼下房间里的乔迪。
他不太情愿地爬上楼梯,手上像抱着圣经一样地抓着他那本愚蠢的书,《不再依赖》。莱姆记得这个书名,它在《时代》杂志的畅销书排行榜上停留了好几个月。当时的晦暗心情让他注意到这本书,并自我嘲笑地想着,自己这下子大概永远都必须依赖别人了。
一组联邦探员从匡提科飞往斯蒂芬·考尔在西弗吉尼亚坎伯兰的旧址,去寻找任何能够取得的线索,希望能够由此追踪到他目前的下落。但是见过他如何清理犯罪现场的莱姆,并不认为这家伙会在清除其他痕迹的时候粗心大意。
“多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他的事情。”莱姆对乔迪说,“例如说他透露的一些真相,或一些有用的资讯。我需要多知道一点。”
“我……”
“努力想。”
乔迪眯起了眼睛。莱姆以为他准备用一些模糊的印象来敷衍了事,但是他很惊讶乔迪居然告诉他:“有一件事,他很怕你。”
“我们?”
“不是,只有你。”
“我?”他惊讶地问,“他认识我?”
“他知道你的名字叫林肯,还有你已经出动,准备逮捕他。”
“他怎么知道?”
“我不清楚。”他答。然后又补充说:“你知道吗?他用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而且聆听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想……”
“该死,”德尔瑞骂道,“他窃听了某个人的电话。”
“当然!”莱姆叫道,“可能是哈得孙空运的办公室,所以他才找得到庇护所。我们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
“我们得清理那间办公室。但是窃听器可能装在某个继电器箱子里;我们会找到,我们一定找得到。”他打了一个电话给调查局的技术部门。
莱姆对乔迪说:“继续说,他还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他知道你是一名警探。我不认为他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或你姓什么,但是你把他吓坏了。”
莱姆真希望自己能够记录这种兴奋和骄傲的感觉。
斯蒂芬·考尔,让我们看看能不能让你再更害怕一些。
“你帮过我们一次,乔迪,现在我需要你再帮我一次。”
“你疯啦?”
“闭上你他妈的嘴!”德尔瑞吼道,“仔细听他说话,听到了没有?听到了没有?”
“我已经做了我答应的事了,我不会再做任何事。”
乔迪哀叫的方式确实有些令人难以招架。莱姆看了塞林托一眼。这件事情需要运用一点人性上的技巧。
“帮助我们是为了你好。”塞林托开始跟他理论。
“在背后挨一枪是为我好?脑袋开花是为我好?我懂了……你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
“我当然可以操他妈的解释给你听!”塞林托不满地吼道,“棺材舞者知道你给他设了个陷阱,否则他不需要在庇护所拿你当目标,对不对?我说的对不对?”
塞林托经常向林肯·莱姆解释,审问的时候一定要让对方开口,参与对话。
“没错,我想。”
塞林托用一根手指示意乔迪靠过去。“如果他聪明的话,他会就这么溜掉,但是他却不惜代价地埋伏在那里袭击你。这代表什么?”
“我……”
“这表示他不干掉你,不会善罢甘休。”
德尔瑞这会儿也开心地和塞林托一唱一和。“他是那种我不认为你会希望在半夜三点来敲你门的人,不管是这个星期、下个月或明年,我们都同意这一点吧?”
“所以,”塞林托明快地接话,“答应帮助我们是为了你好。”
“但是你们会给我类似证人保护这一类的待遇吗?”
塞林托耸耸肩。“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啊?”
“如果你帮助我们的话,会;如果你不帮助我们的话,不会。”
乔迪的眼睛又红又湿,看起来害怕极了。自从发生意外以来,莱姆一直都在为其他人担心——阿米莉亚、托马斯、朗·塞林托,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曾经害怕过死亡,特别是发生了意外之后。他很怀疑如此胆怯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滋味?就像是过着一种鼠辈的生活。
太多种死亡的方式……
塞林托又开始扮起白脸,他给了乔迪一个浅浅的微笑。“他在那个地下室杀害那名警察的时候,你在现场,对不对?”
“是的,我在现场。”
“如果几年前有人帮我们阻止这个王八蛋的话,那个人现在可能还活着,布莱特·黑尔也可能还活着,许许多多的人现在可能都还活着。现在你可以帮助我们阻止他,你可以让珀西继续活下去,或许还有几十个其他的人。你办得到吧?”
塞林托正在施展他的才华。莱姆可能只会使用威胁、强迫的手段,必要的时候更可能收买这个干瘦的家伙,但是他永远不会像塞林托一样,利用这个人身上仅剩的一点人性尊严。
乔迪用一根肮脏的拇指无意识地翻着手上那本书。最后他终于抬起头,用一种令人惊讶的严肃态度说:“我带他到我在地铁站的住处时,有好几次想要将他推进下水道的载流管里,那里面的水流十分急促,可以将他直接冲到哈得孙河里。我也知道哪里可以取得装在地下铁上的枕木,我可以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抓一根,用力敲他的脑袋。我真的,真的想要这么做,但是我吓坏了……”他举起那本书,“第三章,《面对你的恶魔》。你知道,我一直都在逃避,我从来不曾勇敢地面对过任何东西。我以为我可以勇敢地面对他,但是我办不到。”
“你现在有机会这么做了。”塞林托对他说。
再次翻了翻那本破烂的书之后,他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怎么做?”
德尔瑞用他那根长得令人吃惊的拇指指向着天花板,这是他表示认同的方式。
“我们待会儿再讨论这件事。”莱姆一边说,一边四处环顾。他突然大声叫道:“托马斯!托马斯!到这里来,我需要你!”
托马斯恼怒的面孔伸进房间。“什么事?”
“我觉得不太体面。”莱姆戏剧化地表示。
“什么?”
“我觉得不太体面。我需要一面镜子。”
“你要一面镜子?”
“一面大镜子。你可不可以替我梳梳头发?我一直交代你这件事,而你却老是忘记。”
美国医疗保健的货车开上了跑道。如果包围着机场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员,让运送价值二十多万美元人类器官的两名白衣职员觉得不安的话,他们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唯一让他们感到害怕的是爆破组那只名叫“国王”的德国牧羊犬靠近货柜嗅探,寻找爆炸物的时候。
“我会看紧那只狗。”其中一名运送人员表示,“我想对它们来说,肝脏就是肝脏,心脏就是心脏。”
但是“国王”却表现得非常专业,它完成了货柜的检验,却没有从货柜上叼走任何样本。他们将容器搬上飞机,装进冷冻装置里面。珀西进入驾驶舱的时候,布拉德·托格森,一名偶尔在哈得孙公司接一些临时工作的棕发年轻驾驶员,正在进行飞行前的检查。
他们两个人已经在贝尔、三名州警以及“国王”的陪伴之下,完成了机身周围的绕行检查。棺材舞者压根就没有办法接近飞机,但是这名杀手现在有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名声,所以这大概是飞行史上最精细的一次检视。
珀西回头看向乘客座舱的时候,可以看见冷冻装置上面的灯光。每一回由人类制造研发,而毫无生命迹象的机械装置开始活动的时候,她都可以感觉到一股满足。对于珀西·克莱来说,上帝存在的证明,可以从机上电动机的嗡鸣声中,以及从上层负压在光滑金属机翼造成浮力、让飞机失重而向上起飞的那一刻找到。
一边继续进行飞行前例行检查的珀西,被身旁传来的沉重呼吸声吓了一跳。
“哇!”布拉德叫了一声。“国王”确认过他的裤裆里面没有火药之后,又继续进行飞机内部的检查。
莱姆不久前才打了电话给珀西,让她知道他和阿米莉亚·萨克斯已经检验过了衬垫和管线,与芝加哥失事现场找到的乳胶并不符合。莱姆有个想法,认为他为了让警犬嗅不到,有可能用乳胶封住了火药。所以他让珀西、布拉德离开几分钟,让技术小组的人员以超敏感度的麦克风,将整架飞机里里外外彻底扫描一遍,搜寻引爆用的定时器。
检查结果都没问题。
飞机滑行到外面的时候,跑道将会由穿着制服的巡警戒护。弗雷德·德尔瑞已经联络了联邦航空管理局,安排让今晚的飞航计划严格保密,万一棺材舞者知道珀西今晚掌舵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得知飞机飞往何处。德尔瑞也联络了联邦调查局在每一个目的城市的驻地办公室,安排特勤小组的探员在交割货物的时候在跑道上布岗。
引擎启动了,布拉德坐在右边的驾驶座,罗兰·贝尔则不安地移坐到剩下的两个客座的其中一个上面。珀西·克莱呼叫塔台:“哈得孙空运,利尔N695FB,完成滑行前准备。”
“收到了。95FB,滑行至〇九右跑道。”
“〇九右,95FB。”
轻触了光滑的节流阀之后,轻巧如精灵一般的飞机转进了跑道,朝着初春的灰暗暮色行进。驾驶的人是珀西,副驾驶虽有飞行的许可,但是只有正驾驶才能够在地面上操控飞机。
“你觉得开心吧?警官。”她对着身后的贝尔叫道。
“我只是全身发痒。”他一边说,一边无趣地从大型的圆窗往外看,“你知道吧,我们可以直接往下看,这些窗户全是广角。他们为什么把飞机弄成这个样子。”
珀西笑了笑,然后大声说:“一般的航空公司都会用电影、食物、小窗户,想办法让你不知道自己正在飞行。但是这样有什么乐趣?有什么意义?”
“我可以看到一两点意义。”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嚼着他的箭牌口香糖。接着他将窗帘拉上。珀西的眼睛注视着跑道,警惕地左右查看着。她对布拉德表示:“让我来提出离场程序,好吗?”
“好的。”
“这将会是一次机翼设定在十五度的平滚飞行。”珀西表示,“我会推动油门,你喊出航速八十节,仪表检查,起飞决定速度V1,转动,离地后最小速度V2,仰角爬升。我会下达收回起落架的指示,然后由你执行。知道了吧?”
“航速八十节,起飞决定速度V1,转动,离地后最小速度V2,仰角爬升,起落架。”
“很好。你监视所有的仪器和信号仪表。如果在达到起飞决定速度V1之前,仪表亮起红灯或引擎发生故障,你就要清楚地大叫‘放弃’,然后由我来做出是继续还是不继续的决定。如果故障发生在达到起飞决定速度V1之后,我们就继续起飞的程序,但是将情况视为飞行中的紧急状况来处理。我们会继续我们的航向,你则要求用目视飞行紧急飞返机场的许可。明白了吗?”
“明白。”
“很好,我们飞吧……你准备好了吗,罗兰?”
“准备好了,希望你们也一样,千万不要弄掉你们的糖果。”
珀西又露出了笑容。他们在里士满的管家也说过同样的话。也就是说,别搞砸了。
她将节流阀轻微地朝防火墙推进。引擎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利尔喷气机跟着向前加速移动。他们一直滑行到待命的位置,也就是杀手在爱德华的飞机上置放炸弹的地方。她朝窗户往外瞧,看到了两名站岗的警察。
“利尔95FB,”塔台透过无线电呼叫,“滑行到〇五左跑道待命线等待。”
“FB,在〇五左跑道等待。”
她操控着让飞机朝跑道滑进。
这架利尔飞机和地面十分贴近,不过只要珀西·克莱一坐上左边的驾驶座,无论在地面或天空,都会让她觉得高高在上。那是一个充满权威的位子,所有的决定都会由她下达,然后不得有异议地得到执行。所有的责任都扛在她的肩膀上,因为她就是机长。
她检视仪表。
“机翼十五度,十五度,绿灯。”她复诵一遍设定的度数。
布拉德跟着重复:“机翼十五度,十五度,绿灯。”
航空交通管制中心呼叫:“利尔95FB进入位置,〇五左跑道,准备起飞。”
“〇五左跑道,FB,准备起飞。”
布拉德进行了最后的核对。“舱压正常,温度选择设定为自动,询答器和外部灯光开启,点火装置、皮托管加热器和频闪灯在你的位置上。”
珀西检查了这些装置之后说:“点火装置
、皮托管加热器和频闪灯开启。”
她让利尔转进跑道,校正鼻轮与中线对齐,接着她看了一眼罗盘。“所有航向指示查对洞五。洞五左跑道,启用动力。”
她将节流阀向前推,他们开始在水泥跑道中央急速前进。她可以在她的手掌下面感觉到布拉德也紧紧抓住了节流阀。
“动力启动。”航速指针开始往上跳升,二十节,四十节……布拉德叫道,“航速晋升。”
节流阀已经接近防火隔墙,机身向前飞驰。她听见罗兰·贝尔发出了一声:“哦……”而她让自己忍着不笑出声音。
五十节,六十节,七十……
“八十节。”布拉德叫道,“检查仪表!”
“仪表检查完毕。”她看了一眼航速指针之后叫道。
“起飞决定速度V1。”布拉德叫,“转动!”
珀西将右手从节流阀上移开,然后抓住操纵杆。一直摇晃不已的操纵杆这时候因为大气阻力而变得坚挺;她向后拉动,让利尔机向上升到标准的七度半。引擎继续平顺地咆哮,她也继续往后拉,让爬升的角度增加到十度。
“仰角爬升。”布拉德叫道。
“收回起落架,机翼朝上,抑止偏航。”
耳机里传出航空交通管制中心的呼叫声:“利尔95FB,左转航向二八〇。联络进场管理台。”
“航向二八〇,95FB。谢谢长官。”
“晚安。”
珀西继续将操纵杆往后拉动,十一度、十二度、十四度……让动力维持在高出正常的起飞阶段几分钟,倾听她身后涡轮风扇引擎和气流的甜美咆哮声。
身处在这一根光滑的银针里,珀西·克莱感觉到自己正飞向天际的中心,抛下一切的烦恼、沉重、痛苦,抛下爱德华、布莱特的死亡,更将那个可怕而邪恶的棺材舞者远远地抛在身后。所有的伤害、所有难料而丑陋的世事都被挡在了下面,她解脱了。这么轻易地解脱令人窒息的负担似乎不太公平,但是事实就是如此。坐在利尔N695FB左驾驶座的珀西·克莱不再是那个身材矮小、圆脸,唯一的吸引力来自父亲烟草财富的珀西·克莱;她不再是狮子鼻珀西、鬼脸珀西、侏儒珀西,也不再是在舞会中戴着尺寸不合的手套,由窘困的亲戚伴随,四周的高大金发男子虽然和她亲切地打招呼,却又聚在她背后说长道短的笨拙褐发女孩。
那并不是真正的珀西·克莱。
这一个才是。
罗兰·贝尔又喘了一口气。他一定是在他们进行令人担忧的坡度转弯时,透过窗帘朝外看。
“迈马洛尼克进场管理台,利尔95FB在两千英尺报告。”
“晚上好,95FB。继续爬升,然后维持在六千英尺。”
接着他们开始导航频道和多向导向台的例行工作,引导他们像飞箭一样,直飞芝加哥。
他们在六千英尺的高度穿破云层,进到一个可以和珀西见过的每一个落日媲美的天空里。不算热爱户外活动的她,对于美丽的天空景致从来都不曾厌倦。珀西允许自己的唯一感性情绪是:如果爱德华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如此美丽的景致,那倒也无憾。
她在达到两万一千尺的时候对布拉德表示:“飞机交给你。”
布拉德回答:“知道了。”
“要咖啡吗?”
“来一点吧。”
她走到机舱后面,倒了三杯咖啡,拿了一杯给布拉德,然后在罗兰·贝尔的旁边坐下来。他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杯子。
“你还好吧?”她问。
“我不太像是晕机,我只是有点……”他的脸皱成一团,“紧张得像是……”上千种北卡罗来纳州的用语可供他选择,但是这一回他的南方语调却失去作用。“就是紧张。”他下了结论。
“你看。”她指着驾驶舱的窗户说。
他小心地在位子上向前倾,然后朝着挡风玻璃的方向看。他那张皱紧眉头的脸孔因为看到诺大的落日景致而惊讶地放松下来。
贝尔吹了声口哨。“哇!瞧瞧这个……对了,刚刚的起飞还真是猛了一些。”
“这架飞机是只甜美的小鸟。你听过布鲁克·纳普吗?”
“没听过。”
“加州的女企业家,用利尔35A,也就是和我们这一架一样的飞机,创下了绕行地球一周的记录,只花了五十个小时。我总有一天要破这个纪录。”
“我一点都不怀疑你会这么做。”贝尔镇定了一些之后,盯着操纵设备,“这些东西看起来复杂得吓人。”
她喝了一口咖啡。“关于飞行这件事,我们有一个不告诉任何人的秘诀,就像是某种业务上的机密一样。所以比你的想象还要简单许多。”
“什么秘诀?”他热切地想要知道。
“你看外面,有没有看到翼尖那些有颜色的灯光?”
他并不太想看,但还是照做了。“看到了。”
“机尾上面也有一颗。”
“嗯,我有印象。”
“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让飞机保持在这些灯光之间,然后一切就会非常妥当。”
“在灯光之间……”他花了一些时间才领悟这个笑话。他盯着她面无表情的脸孔看了一会儿,然后笑道:“你用这个笑话骗过很多人吗?”
“是骗过几个。”
但是笑话似乎并没有真的让贝尔觉得开心,他依然盯着地毯;一段冗长的沉默之后,珀西开口说:“布莱特·黑尔可以拒绝参与,罗兰,他知道风险在哪里。”
“不,他并不知道。”贝尔回答,“他只是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并不是真的清楚这一切。我原本可以考虑得更周到,我早该猜到那些消防车,猜到杀手知道你的房间在哪里;我可以把你们安置在地下室或其他地方;我也可以射得更准一些。”
贝尔看起来是那么沮丧,让珀西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把手放在他的前臂上面。他看起来虽然精瘦,但是却相当强壮。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要不要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自从认识你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放松。”
“这是让我真正觉得像家的地方。”她说。
“我们在一英里的高度,以两百英里的时速向前进,而你却觉得安全!”贝尔叹了一口气。
“不对。我们是在四英里的高度,以四百英里的时速向前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资讯!”
“有一句老飞行员的谚语这么说,”珀西说,“圣·彼得不会把你花在飞行上的时间算进去,但是会把你花在地面的时间加倍计算。”
“有趣。”贝尔表示,“我叔叔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他是针对钓鱼。我随时都准备投他这个版本一票,不过并不是冲着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