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的太近, 那清冽的男子气息带着无法言喻的攻击性,即便檀香轻染也掩饰不去,不过稍稍靠近便让人压力倍增。
锦瑟看着他眼眸如墨点落, 深不见底,她微微笑起,不以为然, “我不太明白沈公子的意思?”
沈甫亭眉眼染笑,神情轻慢, 却显危险, “你不明白?”
纪姝见状一时怔住,她认识的沈甫亭一直温和有礼, 何曾这般……这般……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不经意的轻慢风流蕴藉,是她从来没有看见的。
二人这般无形的暧昧不明叫她心中闷堵不已, 她微理心神, 轻轻开口提醒他自己的存在,“锦瑟, 沈公子, 你们怎么了?”
锦瑟可没理会她, 想着他刚头的话, 缓缓开口, “你依旧是我中意的人, 我永远不会认错的, 只可惜我们不能在一块。”她说着很是遗憾, 手却不自觉覆上他的手。
沈甫亭闻言嗤笑一声,冷然收回手,唇角勾出一抹嘲讽淡笑, “满口谎话。”他说完似没兴趣再多言一句,转身步下楼梯,往水榭上去。
锦瑟看着沈甫亭离去的背影,伸手勾着自己发梢指间轻绕,眼尾微挑,这人真是难伺候,说真话都不给好脸色看~
可惜锦瑟不懂恰恰就是她说了真话,连一点姑娘家该有的羞怯委婉都没有,反而更像是欺骗玩弄。
沈甫亭走后,锦瑟倒没放在心上,纪姝却是没了心思再和她散步。
二人又一道回到了席中,所有人都已就坐,三三两两各自交谈,欢声笑语极为热闹。
沈甫亭也坐在席中,面上的轻慢嘲讽已然完全不见,看见锦瑟也是视而不见,仿佛他们之间再没有那过命的交情。
她救了的命,他用恶灵偿还,银货两讫,抵得干净。
纪姝一进水榭,便撇下锦瑟径直去了她那处的手帕交,而陶铈身旁留着一个空位,显然就是给她的。
陶铈见了锦瑟,连忙伸手,“锦娘,这里。”
锦瑟缓步往他那处走去,悠悠然坐下,抬眼看向了斜对面的沈甫亭,若有似无笑起,模样天真烂漫。
沈甫亭显然是很受欢迎的,除开医术不说,可那通身的清贵气度叫人不得忽视,而这些世家子中虽说门第之见极重,可对于沈甫亭这样的人还是极有心结交的,更何况世家熏陶之下,个中也知晓沈甫亭这般气度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没有身处高位,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做派,这背后是什么样的身份还未可知,说是大夫恐怕并不尽然。
如此对比锦瑟这处的冷清就更明显了,她没有陶铈家世背景,而且风流男子常有,陶铈面皮俊俏,又会说话,刚头这一番交流,便也让众人接纳了他。
可锦瑟却不行,这世道对女子本就指责颇多,男子风流可以,但锦瑟这样甘于做人玩物的,可不会叫人看得起,说的不好听些,她这般与那外头的花娘又有什么区别?
鄙夷轻视在所难免,只不过因是葛画禀的朋友,便没有表现的这般明显。
葛画禀见锦瑟回了陶铈身旁,也知晓纪姝没有劝动,不由看向锦瑟,心中叹息其看不清人。
葛画禀的妹妹葛苑今日也一道来了,原本心思全在沈甫亭身上,如今见纪姝神情黯然的坐着,与她说话也似提不起兴致,她很喜欢纪姝,贤良淑德,大方得体,又心悦自家哥哥,她可一直想要她做自己的嫂子。
她想着不由看向自家哥哥,见葛画禀时不时看向锦瑟,心中当即起了不喜,再看锦瑟,却发现她盯着沈甫亭看,心中便越发厌恶,这样的狐狸精自家哥哥怎么会带过来,真是糊涂!
文人雅士的宴席自然是吟诗作对弹弹琴,这宴是为沈甫亭践行,琴声诗画自然都是替他践行。
不过都是这样便无趣了,即便诗再惊艳,琴声再好听,也不过就是寻常,想要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几乎不可能,而她一定要在沈甫亭这样的男人心中留下痕迹!
纪姝短暂的静默后,吩咐双儿去庄上借了剑来。
待双儿将剑盒端来时,大家都心中惊奇,纷纷看向纪姝,“纪妹妹,这是何意?”
纪姝笑而起身,“沈公子于我和葛兄长皆有救命之恩,当日乃是江湖之行,如今回到京都万不敢以规矩约束,今日践行,我便以一支剑舞替沈公子送行,聊表往日恩情,谢过沈公子的侠义相助。”
众人闻言哗然,面露惊讶,万万没有想到纪姝这样的大家闺秀竟能这般飒然,一时皆被震住。
纪姝打开盒子,取出盒中的剑,身姿轻盈行至席中,随着一旁鼓乐而起,她手中剑动,衣袖轻扬,翩然起舞。
她自小琴棋书画技术样样精通,可这些都不是她真正喜欢的,她唯一喜欢的就是舞,即便不会武功,区区剑舞对她来说也不在话下。
这支剑舞她很早就开始准备,自从知晓的葛画禀尚武,她便开始练这剑舞,而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
随着鼓点的加快,她的舞剑越来越快,身姿柔软的不可思议,剑舞之间翩若惊鸿,每一个动作都踩在节点上,将女儿家的柔美翩然发挥到了极致,直到鼓点停住,纪姝收剑回鞘,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美人总是这样,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由不得人不记挂心中,席间一瞬间的静止,在座的都是家规森严的世家子弟,心中又怎么没有纵横江湖的美梦,气氛瞬间激荡。
纪姝一手执剑,香汗淋漓,美目轻抬看向沈甫亭,颇有江湖儿女的豪情飒然,“望沈公子一路顺风,往后医术先天下。”
葛画禀回过神来,当即鼓掌,眼中全是欣赏,“好,这剑舞的太好了,好一个医术先天下,往后若闻华佗,必为沈兄莫属!”
沈甫亭起身端起酒杯,含笑有礼道:“多谢纪姑娘和葛兄的吉言,在下铭记于心。”
锦瑟端起了果酒浅尝,视线轻飘飘扫过沈甫亭的面,越发笑眼盈盈,那视线由不得人忽略,引得沈甫亭抬眼看来,继而淡淡收回。
他们一路同行四人,他唯独对她,冷颜相待。
锦瑟越发笑起,这笑靥如花的模样落在葛苑眼里可是刺眼非常,她猛地站起身,“今日既然纪姐姐开了头,那苑儿也来凑个热闹。”
席间一时气氛高涨,今日他们不再是约束在世家之中的名门子弟,而是仿佛在江湖之中。
纪姝含笑将剑递给了葛苑,“妹妹请。”
葛苑与葛画禀一样尚武,自小跟着名家武师练剑,在武学造诣上也是别有天赋,她不会舞,可剑招却是英姿飒爽,虽比不得纪姝柔美悦目,舞起来却也颇有气势,引得众人连连道好。
曲至高潮,葛苑手中的剑却突然挥向锦瑟,凛冽的剑带着剑风袭过,隐隐能感觉到剑风划过喉咙的冷意。
陶铈一惊,当即往后一退,察觉是个玩笑,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而锦瑟却是静静坐在,端着酒盏浅抿,连眼睫都未眨一下。
葛画禀当即起身,“苑儿!”
葛苑自小聪慧可人,模样生得明媚又习得武功,可谓是千娇百宠的长大,自来刁蛮任性,今日给锦瑟一个颜色看看,也是给自家哥哥提个醒,别什么下九流的玩意儿都去结交,闻言自然不会听话。
她提着手中剑看着锦瑟,很是威风,“哟,原来这里还坐着人,我都没看见。”
锦瑟抬眼笑盈盈看向她,像个天真的小姑娘,“你在舞剑?”
葛苑神情鄙夷,抬起手中的剑,看着她趾高气扬,“北武道的剑法,你这样的自然看不懂。”
锦瑟顿时笑出声,笑弯了眼,“练成这样也敢卖弄人前,我都替你羞愧。”
这话一出,席间人纷纷不屑锦瑟,葛苑的剑法绝对没得挑,她自己没那个能耐,反倒坐在一旁说旁人的不是。
葛画禀却是一阵面热,“锦瑟姑娘莫怪,我妹妹不懂事,你莫要介怀,苑儿,还不回来!”
坐在一旁的世家公子闻言听不下去,开口义正言辞道:“葛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葛妹妹这般好剑法,却遭人这般侮辱,这位姑娘出言不逊,未免太过无理,理应道歉才是!”
“就是,扫兴至极,还不赶出去,白扰了大家的心情!”
一时间,席间纷纷附和,完全忽略了是葛苑挑衅在先,偏颇至极。
“我可用不着这种人道歉。”葛苑闻言下巴轻抬,傲然一笑,拿着剑指向她,“你既然这么有能耐,舞来给我们看看!”
锦瑟笑的越发天真无邪,话间轻飘,“猫狗鼠辈也配观我舞剑?”
此言一出,席间骤然一静,置身事外的沈甫亭微微抬眼看来,一旁的陶铈闻言只觉耳熟至极。
纪姝面上被狠狠一刺,锦瑟话间轻狂,他们不配她跳舞,她却跳了,反倒将她拉了下乘,平白遭了轻贱。
葛苑闻言气急败坏,手中的剑不管不顾往她面上劈来。
锦瑟随手掷出酒盏,“砰”地一声清脆的撞在了她的剑上,撞的剑偏了准头,酒水尽数泼到了她的脸上。
葛苑当面出丑,粉面含戾,怒上心头,“贱人找死!”手中越发乱来,那剑直劈在锦瑟桌案前,打碎了桌案上的吃食,陶铈见状也顾不得锦瑟,当即起身避开。
葛画禀大怒,快步而来,“葛苑,快住手!”
锦瑟袖中的绣花线轻轻挥出,缠上了她的手腕,随手一扯将人拉的一跄踉,笑的越发灿烂,“跳梁小丑颇为生趣~”
她坐着不动,手间微微一转便带着葛苑在席间舞起了剑,如同操控傀儡一般,将葛苑拉上拖下,极为折腾。
葛苑随着她的动作起舞,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成了一个傀儡,心中震惊的同时也留下了极大的恐慌,吓的哭起,“大哥,救我!”
葛画禀上前扑了个空,当即急道:“锦瑟姑娘,手下留情!”
锦瑟手上不停,看着葛画禀一脸天真,“我在指点你妹妹剑法呢……”
一旁紫衣公子大怒,猛然重拍桌案,“放肆,哪处来的没规矩的东西,竟敢这般无礼,来人!”
锦瑟手间轻转,袖间绣花线猛然飞去,直冲那紫衣公子而去,却被一只筷子打在了一旁的木柱上,筷子死死钉住了那枚绣花针。
紫衣公子眼睛睁大,几近失语。
众人看着那根从锦瑟袖间而出的绣花线,背脊微微发凉。
锦瑟面色笑意瞬间消失,扔下了玩弄的葛苑,慢慢看向斜对面的沈甫亭。
沈甫亭眼帘轻掀看向她,话间慢条斯理,语调淡淡,“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早告诫过你,行事不要太过阴毒。”
锦瑟眼中的刻骨阴森,“沈甫亭,为了这些蝼蚁与我为敌,可没有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本来想弄个大肥章给你们的,但是我修不完,呜呜呜只能来个小肥章了~